雨下的好大！

有人在秦锐耳边放了一枪，秦锐的脑袋顿时轰的炸开了。

他从泥地里把队长拽起来，看到队长在说话。可是激烈的耳鸣和雨声让他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队长在丧尸残骸中间里踉跄了两步，秦锐伸手去扶，队长一把将他拖到面前大声发问。

秦锐这回终于听清了，队长问的是：“凌川呢？”

是啊……凌川呢？

这雨毫无预兆地泼下来，令所有的人都猝不及防。秦锐甚至不记得凌川是什么时候冲出去的了。

是收到传讯，凌莉他们那边情势危急的时候；还是有宪兵一头冲进丧尸群去救队友的时候？是当第一个宪兵挣扎着淹没在密密麻麻的爪牙间；还是当尖锐的惨叫声在枪林弹雨中刺痛鼓膜？

秦锐抹了把脸上雨水，茫然四顾。

S监狱西墙外的平原上布满了丧尸和丧尸的残骸，其中星星点点地穿插着一些宪兵的身影，却根本看不见凌川的人。

一道闪电突然划破天际，伴着迟迟而来的雷声。大风把雨点刮成水平线，打的人脸生疼。

秦锐一枪击毙了不远处的丧尸，朝他刚刚救下的宪兵点头示意，又马上回到队长身边。

——雨声太大，加之一浪高过一浪的枪声、雷鸣和嘶喊，这些都已经严重影响到了队长的判断。这个时候他不敢走远，只能寸步不离地守着队长。

一个恍惚，秦锐脚下一滑跌在泥里。想站起来的时候他觉得脚踝被什么东西紧紧抓住了，回头一看才发现是个被埋在残骸堆里尚未死透的丧尸。

秦锐只带了枪，这个时候连丧尸的脑袋都看不到，只得一拉队长，叫道：“救我！”

队长闻言迅速俯身过来，顺着秦锐的指引找到了那只手，挥动匕首在那死灰的腕间一扎一旋。

秦锐连忙把脚抽出来，站起身道：“快走！我看见医生了！”

医生也看见了他们，正朝他们飞奔而来。他身后还有三个人，其中一个身手矫健，三两下拧断了拦路丧尸的脖子。

“雷驰！”秦锐惊喜地叫了一声，问道：“你们怎么也下来了？”

雷驰只是一点头，道：“雨太大，上面什么也看不见了。”

医生一到跟前就拉住秦锐：“看到开来和莉莉了么？”

秦锐摇头。

队长闻声打开对讲机，又唤了几声，但对面除了杂音什么也没有。

“失去联系了？”医生喃喃说了一句，有些失神。

他此刻终于失去了惯有的从容，头发杂乱地贴在额头上，嘴唇被雨水冲的微微发紫。

秦锐知道他自己现在可能更狼狈，至少他和队长都已经在地上滚了一身的血和泥。

队长的心情也并不好，半是询问半是自言自语：“怎么会打成这样？平民都不会打成这样！……”

秦锐能听出他语气里自责。虽然早就知道宪兵们缺乏经验又难以约束，但毕竟是听从了他的调遣，如今宪兵队死伤过半，自己的队员音讯全无，唯一的长官又凭空失踪，这些事情往小了说是他预计失误，往大了说就是他指挥失当。

医生摇摇头，哑声道：“他们被夹攻了！卫星照片上看的清清楚楚，南边还有一批丧尸，把他们的后路全堵住了。”

秦锐心头一惊：“这也太凑巧了吧？”

雷驰的神色隐隐有些异常，然而转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两个狙击手，还是什么都没说。

队长沉默了一下，抬起头命令道：“医生、雷驰，你们去把附近还活着的人都聚起来，告诉他们别打了，然后带队撤回去等我。”

“那你和小秦呢？”医生担忧地望向他。

“我们去把小高和凌莉找回来。还有凌川。”

秦锐用力点了点头。他相信小高和凌莉一定是在和丧尸战斗的时候弄丢了对讲机，或者被丧尸群冲的太远了，所以才联系不上。

除此之外，他不敢有其他想法。

医生却拉住队长，语声坚定地反对道：“雨这么大，还是等雨停了再找！”

他此刻镇静的有悖常理，然而秦锐知道这只是表象。自己的亲弟弟丢了，又有哪个人能真的不着急？

只不过比起兄长的身份，眼下他还有更要紧的责任，而医生又是那种轻易不愿被感情蒙蔽而失去理智的人。

人到了这个时候，多少都有点公私不分。

队长气急败坏：“高继往，那不光是你弟弟，还是我的队员。你再说一遍你让我雨停了去找？！”

医生肩头耸动，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感激地看着队长。

队长偏过头交代：“雷驰，保护好医生！”

雷驰神色坚毅地应了一声，在瓢泼大雨里握紧了医生的手。

*

“凌川！”凌莉叫了了一声，冲开雨幕钻进树林里。

小高在后面追着她喊：“莉莉，你快停下。我们越跑越远了！”

刚刚那场近乎惨烈的肉搏让他们几乎全军覆没，毫无防备的宪兵们死伤惨重，有好几个被拖进丧尸群里就再也没了人影。被咬伤的宪兵含泪留下来替幸存者断后，小高和凌莉带着寥寥几人逃离丧尸群的行进路线，就听见对讲机里队长说凌川冲过来了。

凌莉让幸存的几个宪兵先往回撤，自己和小高在雨中等凌川他们过来。

只是雨实在太大，地面上腾起一片雾气，五米外的东西都很难看清。而对讲机也终于在雨中罢了工，他们此刻已经彻底和其他人失去了联系。

凌莉不听小高劝说，执拗地穿梭在树林中间。

一道轰雷突然在不远处炸裂开来，小高一把扭住凌莉，道：“不能再往前走了！”

他这次下手时用了全力，而凌莉的力量始终不及，只得回身狠狠道：“你怕死就别跟着我！”

小高苦笑：“我怕死啊！你不怕死？你再往前走，凌川没找着，我们都要被雷劈死了！”

凌莉愣了愣，压下火气：“可是我刚才看到凌川跑过去了……”

小高找个了空地把凌莉拉过来，道：“也许只是路过的行尸。”

凌莉急道：“你滚！你当我分不出丧尸和大活人？你放手……那是我哥啊，小高！”

她浑身湿透地站在他对面，被雨水打得迷蒙着双眼。她已经在告饶了，他盯着她翕动的唇，也不想那么不近人情。

“不行。现在就跟我回去，队长他们该着急了。”小高硬起心说道。

凌莉一个巴掌甩在他脸上，小高舔了舔嘴角沁出的血，拖着凌莉往回去的方向走。

刚走了两步，两人都听到了树林中突然传来的吼声。

“真是凌川！”小高一个失神放了凌莉，两人一前一后朝声源跑去。

*

鲜血如柱，从大腿的伤口中狂涌出来，又瞬间被大雨冲到了泥里。

凌川在意识边缘里看到丧尸再次张开血盆大口，满脑子都是“后悔”两个字。

事实上，他在请命到警戒区伊始就立下了军令状：军委会不会对他的生命安全负责，但他将保证完成任务。

他那时只想着立大功，好让军委会的老头们对他心服口服，可如今却忽然发觉一切都毫无意义。

这里是警戒区，没有人在意他的家世声名，更没人在乎他是否功勋卓著。凌莉早就提醒过他这一点，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他所走上的是一条有去无回的不归路。

他闭上眼，只希望这一切早点结束。

突如其来的枪声把他强行拉扯回现实，他视线模糊地对上丧尸脑袋上的血洞，惊叫着慌乱将那尸体推开。

他听见有人在叫，忽远忽近地令他一阵眩晕恶心，接着伤口的剧痛忽然爆炸开来，他觉得身体仿佛已经不是他自己的，只剩下撕心裂肺的痛意蔓延全身。

——凌川的身体因失血过多而突然抽搐，凌莉扔下枪，冲过来按住他，小高默契地解下皮带勒住他的大腿根部的动脉，又脱下上衣小心地将他的伤口裹紧。

“凌川！凌川！别睡，快醒醒！”

有双手在他脸上不停地敲打，凌川懊恼地睁开眼，缓缓将焦距对上那张焦急的脸。

“莉莉！”凌川艰难地笑了一下，雨水顺着他干裂的嘴唇滑入口中，竟有一丝咸味。

凌川的目光仍然有些涣散，凌莉眉头紧锁，看向小高。

小高对她摇了摇头：“血快止住了，可是……”撩开包扎，指给她看伤口。

伤口深的见骨，血污模糊，令人作呕。凌莉勉强细看，只见那断面参差不齐，分明就是齿印——丧尸的齿印。

凌莉转头，颤声痛骂：“凌川，你不行你逞什么能？你一个人跑来干什么？你让我怎么跟我爸交代？怎么跟大伯交代？……”

凌川虚弱地动了动嘴角：“我……我担心你啊……我答应过你爸一定要把你带回去……我凌川，岂是言而无信的……”他说着却突然咳嗽起来，血随着他身体紧绷从伤口里不停涌出，眼看小高的上衣也要被浸透了。

“不能再等了！”小高低低地说了一句，推开凌莉把凌川背了起来。

“你干什么？”凌莉从地上爬起来，才发现凌川身下的泥土已经被染的一片殷红。

小高此时仿佛比凌莉更急，把人背起来就往树林外跑，一边跑一边道：“得赶紧找到队长！”

凌莉整个人一个激灵，眼中放出些许光：“对！找队长……”

凌川被疾风一吹，终于清醒了些，见两人这样奋不顾身，在小高背上挣扎道：“你放下我！我不能跟你们回去！”

小高和凌莉对望了一眼，却都没理他。

凌川觉得自己又快晕过去了，连忙伸手抱住一个路过的大树。

小高背上一沉，回身看时，凌川支撑无力，滑倒在地上。

“我被咬了，我不能跟你们走！你们给我留一把枪……快走吧！”

凌莉反身消灭了一个靠近的丧尸，回来道：“凌川你别犯傻，跟我们回去再说！”说着拽着他的手要强行拖他起来。

小高一言不发地在另一侧拖他，凌川却突然把他腰间的枪抽出来，顶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大声道：“你们走吧！让我死的有点尊严！”

“你别不知好歹！”小高突然骂了一声。

他一把撂下凌川，不再顾及伤者感受，在他手腕上一拽一拧，就把枪收回自己手里。

“格斗王”这一发威，把凌川和凌莉都吓了一跳。高家兄弟从来都是公认的好脾气，小高这样动怒，凌莉自认识他以来一共也只见过两回。

“你再闹，我送你去喂丧尸，你信不信？”小高火冒三丈，一边收枪一边恶狠狠地说。

凌川脸色惨白：“你有多恨我？死都不让我死痛快？”

“谁说他想让你死了？”一个懒洋洋的话音突然穿透雨声响了起来。

小高和凌莉猛一回头，忍不住惊喜交加：“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