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莱尔其实并不是那种喜欢靠着本能行动的性格，在被迫养成了节能习性之后更加。本能代表着不动脑子就有可能出错而浪费精神还不如什么也不做。

倒不是害怕做错了会有什么后果。

只是，跑去找山本隆想办法赚钱跟真宫奏拐着弯求和的举措却是完全的本能行动。等他拎着人到处漏夜打工好几天，才意识到，他也许不该太轻信这小鬼的建言。

毕竟山本隆连真宫奏的真实性别都不知道，具体细情也不清楚，即使他说的是一般状况，但是是能直接带入他和真宫奏之间关系的处理方式吗？

可不能带入又怎么办？山本隆才是真正的人类，怎么着也该比他个虚更懂人类——

一开始艾莱尔是怎么想的。

但是后面又渐渐不确定了。

他明白真宫奏不满于自己对他的身份认知，搞点拿乔的手段折腾他倒也没什么关系。只是装大小姐，难受的应该是真宫奏自己，艾莱尔又受不到什么实际伤害所以就尽可能顺着他。真宫奏不爱说话了就他来说。

当年也是个能把整个虚夜宫搞得鸡飞狗跳搅得大半十刃阖宫不宁老作精，区区撒娇卖痴，他也行——

他努力回忆了一番自己以前是个什么德行。

于是在真宫奏再一次因为囊中羞涩点了一眼看过去就没什么营养的素面时，他开口：“再吃这些，你以后可能长不到一米六。”

真宫奏挑面的动作一顿，脑袋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

他想了想，手伸进黑腔里，慢腾腾地抽出一张纸币，又指指墙上的菜单：“这里可以加金枪鱼。”又怕对方误会，又接着补充道：“没偷没抢，正当得利，这个给你。”

真宫奏看着飘下来的一千円，叼着筷子翻来覆去看了一遍 ，才没忍住问：“才一千？”

艾莱尔一愣：“加金枪鱼是八百。”

真宫奏说不出话似的，半晌：“我要是还想加别的呢？”

他把菜单上所有的价格都看了一遍，再估算了下真宫奏的极限饭量，又磨磨蹭蹭地掏出三张。

真宫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表情似乎都有点破功：“不是，抠门这设定居然现在就有了吗你真是——”门口有新的顾客进来，真宫奏下意识压低音量：“四千也好意思拿出手？”

四千足够把这家店最贵的配餐点一大半了，艾莱尔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为什么这么看不上，诚信求教：“这面才八十，四千够买五十碗了。”

人类有句古话说得好，不当家不知油盐贵。他真的开始赚钱之后发现这真的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因为没有了咒术协会背书，业务商谈就完全落在了山本隆的身上，甲方看到是个刚过二级的小屁孩，就不太愿意跟他签合同。艾莱尔虽然也跟着他，但是为了不给真宫奏带来麻烦，他俩出去的时候艾莱尔一直是找了块布把自己包起来的——

为此山本隆十分怨念：就没想过我有没有麻烦吗？

不过后来他就贴上了小胡子戴上了黄毛假发。

一切后勤只有山本隆一个人来做，还得大半夜背着人，效率就低了很多，有时候还遇上过那些想玩心眼子的中介和甲方，赚钱速度就低了很多，再加上真宫奏不知道为什么存款都没了天天吃糠咽菜，艾莱尔就有种穷困之风萦绕吾身的错觉。

他赚钱本来是要给真宫奏的，但是这得把窝搭好之后，不然有可能一辈子都买不起了。

用一千加满了金枪鱼和猪排，真宫奏呼啦啦地吃完，快步找了个没人的巷子：“你现在有多少钱？”

艾莱尔从黑腔里掏出一叠张万元钞递向真宫奏。

其他的钱都被山本隆另开了户头存了进去，因为真宫奏的账户以后有被冻结的的可能，还是搞个秘密储蓄比较保险。这些是山本隆让他带着的，以防真宫奏可能临时突然需要用钱。

真宫奏捏着那一百万：“你挣的？合法渠道？”

艾莱尔点点头。

真宫奏连着那三千捏在手里：“都给我？”

“我又花不了钱。”

真宫奏心安理得地收下塞裙子口袋里。只是第二天他回了高专食堂吃饭，点了营养丰富的C套餐，当然还是最便宜的那种。

艾莱尔看着那清汤寡水的味噌，估摸应该不太好吃：“一百万够连吃三年的A套餐。”

真宫奏岿然不动：“那些钱我有用处。”

艾莱尔想了想：“那能用多久？”

“一天？”真宫奏叼着勺子看他：“怎么了？”

艾莱尔想到山本隆的猜测：“你不会真的被诈骗？”

听到这句话的真宫奏愣了好一会儿：“我自愿给的钱，怎么能叫诈骗呢？人家是正规组织。”

这话跟泥足深陷了似的。

看到他沉默，真宫奏微微一笑，作势把手塞进口袋，又把那叠纸币递过来：“怎么？那我还你？”

他嗯了一声，从善如流地接了回来。

真宫奏：“？”

艾莱尔：“？”

“……真拿回去？”真宫奏有点绷不住：“哪有你这样的？”

艾莱尔停下把钱塞回黑腔的动作：“那到底要不要？”

真宫奏一副很生气但是要努力维持淑女姿态的模样：“不用了，你好不容易赚的钱，还是自己好好收着吧。”

他倒没什么不容易，不容易的是山本隆。艾莱尔在继续逗他和山本顺毛摸的耳提面命里内心剧烈冲突，最终选择了听从人类老师的谆谆教诲。深吸了一口没有必要的气，自认为深情款款地递了回去：“我的钱就是你的钱，爱怎么花就怎么花。”

真宫奏似乎被他的出口狂言震了下，双眼微微睁大。

“但是你也不让我抢银行，一天一百万还是比较有难度的。”艾莱尔坦言，一点也不在意自己后面的穷酸话和前面是多么的不搭调：“实在不行该省还是省下。”

日收百万实在是有点强虚所难，赌博和赌石这种有他作弊，赢钱倒是简单。但是次数多了难免被注意到，艾莱尔思来想去，竟然是去公海挖海底金矿比较安全隐匿且靠谱。

就是普通的铁锹镐子可能撑不住海底两公里以下的水压，他估计得徒手采矿。

艾莱尔想象了一番自己在海底狗刨挖石头的模样，实在有点不堪入目。

但应该总比真宫奏入不敷出跑去借高利贷然后被仇家追杀他一不小心把债主都干死的糟糕情况好得多。

……

真宫奏上床睡觉的时候他把自己团吧团吧躺进床底下——之前他半夜干活回来缩在床边，被半夜上厕所的真宫奏踩了好几次。

他躺左边真宫奏就左边下床，他躺右边就右边下床。躺床尾那更无可避免了，卫生间在床尾的左边，右边下床来回踩他两轮。

装得迷迷蒙蒙的，但是下脚之前都有在仔细思考是踩他的脸还是胸口。

艾莱尔不是不愿意让他踩，但是这么多搞了几下，他也会忍不住犯贱——在真宫奏某次似乎下定决心往他头上踩的时候，脑袋一扭，用角的侧面迎了上去。

第二天去学校走路都有点瘸拐。

之后真宫奏就不踩了，艾莱尔也不知道怎么的有点不得劲，他等来等去终于等到了哪天真的睡傻了，一脚踏在他胯骨轴子上的真宫奏失去重心，登时就清醒了。

艾莱尔哧溜一下坐起，把人环在腿弯里：“还踩？”

“这次不是故意的。”真宫奏想起身，但是被他的左手压着

“那之前就都是故意的。”艾莱尔点点头。

真宫奏梗了下，委委屈屈地倒在他胸口：“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

……怎么还在演，这什么时候是个头？真宫奏不会准备演到这辈子结束吧？

“怎么会。”他故意把音压低，发出气泡般的声线：“我身上硬，怕硌着你的小脚丫。”

真宫奏喉咙里发出要呕不呕的咕噜声。

不爽他俩打一架，实在不行自己被他打一顿也行。

他其实乐意跟真宫奏对着演，但不是像现在这样。

大家都不开心。

大概感觉出来点，真宫奏这么可劲演似乎不是单纯的在作妖，而是想用这种方式从他这里获得什么答案，而直到现在都在演，应该是还没有得到。

对一般人类的理解似乎并不能完全套用在真宫奏的身上，艾莱尔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你什么时候才愿意消气呢？”

“我没生气。”

“说谎。”

艾莱尔感觉到怀里的人动来动去，稍微用了点力气镇压：“告诉我原因，告诉我怎么做。”

真宫奏短暂地沉默了会：“你觉得我这样别扭、讨厌吗？”

艾莱尔摇摇头：“我感觉你更不开心。”他想用另一只手摸摸真宫奏的头，但是不太方便，最后用下巴碰了碰对方的发顶：“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惩罚别人是很愚蠢的行为，你不要学。”

“你觉得我在惩罚你？”真宫奏低头看着艾莱尔放在他腿上的手：“我只是想搞清楚一件事，这是我最后一次求证。”

艾莱尔等着他问。

“你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吗？柔情绰态，温婉娴静。”他顿了下：“不大动嬉闹，不放声大笑。慢悠悠地讲话，稳当当地行坐。”他抬起头，从下至上地盯着艾莱尔的眼睛：“你还……喜欢吗？”

“当然！”这时候他能说不喜欢吗？艾莱尔现在恨不得把脑子里看过的所有情情爱爱的杂文都过一遍来一段舌灿莲花的告白rap，只可惜他现在口条还没用利索，只能急中生智的搂住了怀里的人：“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真宫奏呼吸一滞：“……为什么？”

“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这够直球了吧？！真宫雅雅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里，只要说出这种话，九成就进入误会解除HE收尾阶段了。

再捧出房产证，应该能立地结婚。

真宫奏的心跳急速地增加，艾莱尔听到他用力地呼吸了好几次，似乎在平复被告白的心情。

“话说回来，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喜欢上你的原因？”真宫奏伸手扣了扣他的指甲，声音很低：“你不好奇？”

……人类对因果的执着又来了，艾莱尔很想说完全不，但是既然真宫奏都这么说了，于是他温声道：“你现在想告诉我吗？”

“我知道你不好奇。你还记得暁吗？”真宫奏轻笑了声，并没有回头看他。艾莱尔却看到他又露出了那种怀念的神色：“他会是我未来的恋人。”

艾莱尔：“……”自己上句话还在告白，就非要现在就说这件晦气的事情吗？他都强迫自己把这事快点忘了的。

“记·得。”

听着他近乎咬牙切齿的回答，真宫奏却久违地笑了出来，真心且愉悦的那种。他慢慢把整个人转了过来，双手环着艾莱尔的脖颈。

“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我在遇见你之前，就已经爱上了未来的他。”

艾莱尔极缓慢地眨眨眼，感觉到再不努力抑制下可能把半径数公里的人类的魂魄都给炸没了，他的骨爪不知觉地戳进地板里，木纤维断裂的声音刺耳无比：“这种事，你没有必要让我知道。”

“我当然得让你知道。”真宫奏嘿嘿地笑起来，好像带着点恶意但又好像没有，语气里狡黠又沾着点报复的快意：“他就是我喜欢你的原因”

什，什么？

“因为你像他。”真宫奏伸出一根玉葱似的手指，勾起了他垂在胸口的发丝，玩儿似的转了两圈。月光昏暗，足够他看清艾莱尔脸上微变的神色：“不，这话并不准确。”把额头轻轻地抵在对方的眉间，语气又恢复了既往的轻佻活泼。

“只有让你爱上我，我才能在未来遇见他。”

猫猫：我还就不信我精神攻击成功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