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话一出，五条悟自己就有点后悔了——这么伤人的话，红月是无心，他却是有意。

红月只是没有真正意识到他和阿呼的区别，没有做出对他任何实质上的伤害和背叛行为，甚至主动在他面前提及阿呼的任何一世。

咒灵，不是，破面不会呼吸，五条悟便只能从那对微微颤抖的，血珠子似的眼睛里看出红月内心。

红月在为此震撼受伤，他却感到一丝隐秘的餍足，仿佛为某宗悬案搜寻多年终于找到了些微蛛丝马迹——

他猜测红月应当会暴怒，五条悟做好了挨揍的准备——其实他俩打一架是好事，这段时间俩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俩都需要发泄渠道。

他会道歉的。

当然，他也会教会红月道歉。

这是好的情况，当然可能还会有更坏的反应……五条悟看到那双赤瞳里的震怒迅速被压制下来。

“你就非要激怒我，对吧？”白皙的左手缓缓覆上他的脸中。红月的个子高，手也大，张开五指的时候能把他整张脸都囊括其中。

这绝不是爱抚的动作，事实也的确如此。五条悟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被他像篮球似的扣着被拖了过去：“一而再，再而三。”

他感觉到破面用额角轻轻碰了碰自己，语气里甚至没有之前给他掏钱时候有波动：“贪嗔痴恨爱欲恶，就非要在我身上找到人类的七情六欲来证明自己的重要性，对吗？”

五条悟不想承认，但的确如此。

有多少人不是这样呢，爱侣太粘人觉得烦人，太独立又感觉不到被爱，总在为得不到的东西心驰神往。

他从小优秀到大，在任何方面永远是最顶尖的那一批，甚至那一个。他从不为任何关系感到棘手和不安——

除了和这个家伙。

凭什么总是自己被牵动心神情绪起伏，对方总是嘴上说着喜欢却什么情敌都能接受的模样。

他不甘心。

所以这个贱他非犯不可，即使说出来就就后悔，后悔是怕红月真的受伤，但是只有红月难受了他才能达到目的。

五条悟鼻孔嗤了声，在红月的掌心里笑了：“对。我就是想看你嫉妒发狂。”他感受到脸上五指慢慢收紧而愈发疼痛的颅骨，笑得愈发放肆：“你说我爱我，总要有点我能看懂的表现，不是吗？哪怕是演的，疯给我看看？”

说完这句话五条悟自己也吸了口气——嗯，自己也不太像个正常人。

红月短暂地沉默了一会：“我明白了。”

猜测红月很有可能会窜出去找‘暁’的情报把情敌扼杀在摇篮里，五条悟早就做好了咒术的发动准备。

他听到了耳边的破风之声——他的脑袋被高高举起又砸了下去。

若不是他提早做了准备又有条件反射，这一下子他的脑袋就能被红月按成稀泥。

因为真宫奏的那个未来幻境，五条悟甚至想到了红月可能跟他搞强制爱都没想到会优先选择攻击他。

他一个后仰躲过了尖甲的弧光，三米外的木质承重柱应声而断。

过于意料之外反而是红月能干出来的意料之中。虽然之间想着愿意挨打，但是对方来真的的了，不防御是真的会死……五条悟没用无限硬抗了两下，一只手脱臼还被撕下来了一块肉。

捂着肩膀后退了两步，鲜血滴滴答答洒在草编的榻榻米上，五条悟痛得皱眉，却控制着没开反转术式：“你做什么？”

“你不是想看看，我嫉妒起来是什么样吗？”红月端详着手里的碎肉和血迹，然后把手凑到嘴边，在五条悟震惊的眼神里，慢慢地塞进齿间。

仿佛一只妖异迫人的嗜血野兽。

“这么惊讶做什么。”猫儿似的，红月伸出那猩红的舌尖舔干净了手上的血肉，戏谑地看着为此失色的五条悟：“人类的魂魄本来就在我的食谱之内，肉丨体当然也能吃。”他故意重重地，一步一步地靠近不停流血的五条悟，瞅了一眼没有恢复的伤口：“觉得这样过于让我心疼吗？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吗就对我用苦肉计？”

这毕竟不是他自己的肉身，反转术式还是缓缓运行了起来，五条悟看着红月冰冷的眸光，沉默了片刻，试图从一个最离谱的角度分析：“与其去找不知道在哪里的‘暁’，不如现在杀了我能直接断了我在未来见到他的可能。”

伤口没有愈合，五条悟这才想起来红月的力量是能抑制反转术式的。说要杀人就打真伤，真是说一不二。

骨爪和手掌相击发出沉闷的声响，红月似乎十分满意：“你终于有点了解我了。”

“……”五条悟心里暗骂了一声。他当初和暁在一起的确是有暁不安常理出牌这恋爱想找点刺激。

没有道德和法律的约束，红月和暁的随心所欲可不是一个量级。刚才那下脑袋的撞击估计有点脑震荡，他干咽了两口来减轻涌上来的呕吐欲望。

“我死了，可就不能陪着你了。”虽然伤口已经修复了，但是失血没这么容易补充，五条悟活动了下刚修好的肩膀：“以后你可别哭着想我。”

“你当然会永远陪着我。”又是那个极快的步伐，因为□□的启动速度不够，无限只慢了一瞬，半只手掌就被生砍了下来。

滋啦一口，手掌上的大半条肌肉就被红月用牙扯了下来——那动作跟啃鸡腿似的，唯一不同的是飚得到处都是的血。

“我会把你从外到内全部吃掉，再也不分离。”

估计也是为了吓他，故意吃得凶残又血腥，去试镜《汉尼拔》九成会因为不够优雅被刷下来。

但是血浆挂在那惊若天人的脸蛋上的模样又着实妖媚，大概能有一成几率导演会被美色迷惑心智而通过。

手臂不能愈合，只能先止血。歪日老婆都在他面前啃他的手臂了他还想这有的没的，五条悟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也不敢托大，‘无限’全功率启动。

这句话着实是夸张中二，但是从红月嘴里出来那就说明他真的准备你这么做。五条悟还没来得及感叹还好红月发疯是对着他而不是在外面大开杀戒。

他花了大概一秒思考用全力把红月打服了是不是一个好办法，但是他俩一个大破一个不是自己的身体实力受限差不多五五开，上头了他俩可能真的会把对方搞死。

哦不对，红月现在已经想搞死他了。

反过来红月濒死可能会暴走，这才是真要命的。

又闪避了好几次致命攻击……他不敢现在让红月知道在‘无限’的能力。

在发现因为技能机制原因自己的攻击不能生效的情况下，绝对干得出别的手段威胁他解除防御——比如说找人质。

更差的情况下是放弃威胁，先杀几十上百个，然后告诉他，不解除，我就继续杀——红月现在都想要杀他了，自然更不会在意其他人类的死活。

……只能把无限当致命伤保底手段的五条悟又极限闪避了好几次，在见识了对方的认真杀意之后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可能有点玩脱。

这也太刺激了。

因为不能让红月发现自己被减速，五条悟便反其道而行之把红月作为基点，在双方快碰到的时候自己加速被推出去，几次攻击失败之后红月竟然露出了几分兴味，满是戾气的双眼里流露出些许惺惺相惜的赞许。

五条悟找准机会也锤了对方两下，倒飞出去砸坏好几栋房子的红月拍拍衣袂站了起来，满脸欣赏地踹了过来。

不是，哥们。

沃日你早说你慕强喜欢能揍你的款啊，老子早就唯我独尊独此一档自信满满做你梦中情人了还在这纠结你爱的是谁？

五条悟顿时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舒爽无比，对嘛，红月这种逼王怎么会随便看上一个人类，当然是因为他牛叉啊，按红月的说法，破面这种人形野兽怎么可能不慕强。

他和真宫奏阿呼的最大区别是什么，当然是因为他强啊！

没错，要不是他一来差点就给轰没了，按之前真宫雅雅的说法，除非快死了，红月完全装聋作哑，就算契约之后也跟人机差不多。

就是因为他够强，红月才会给他正眼，他们之间才有平等交流的机会。

淦！

虽然很马后炮，但是想通了的五条悟还是感觉自己之前的纠结和作妖跟傻逼似的。

他想通了，红月那儿还杀气腾腾呢，五条悟这下真不想打了，起码不想现在继续打下去。他高举双手做投降状双腿抡地飞快：“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找茬了原谅我吧亲爱的别打了别打了我真不想死嗷嗷嗷痛痛痛真的真的我永远只喜欢你一个保证不变心啊啊啊——”

五条悟凑上去，试图用拥抱或者贴贴之类的方式降低对方的怒气，刚找到个机会张开双臂凑上去，就在接触‘无限’的那一刹，红月跟感应到了什么似的，毫不留情对着他的肚子锤了过来。

非常结实的一拳，要是没有迅速把咒力凝结到那附近，这雷霆万钧的的一击能轻松把人体的腹腔打穿。

他乒铃乓啷地摔在因为听到动静赶过来的真宫家众人面前，满身是血的样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真宫凉看到他这样子一愣，随即大怒：“是谁敢在我真宫家里放……”肆还没出口，就看到灰尘中踱步而来的白衣咒灵，整个人被掐着了似的转头质问在真宫雅雅搀扶下捂着肚子慢慢起身的五条悟：“你做什么把它惹怒了？”

这么多年也没真的见识过咒灵发火的真宫族人被红月的杀气震得有点发颤，一副后悔来看热闹但是想跑又不敢跑的样子。五条悟不好意思说是自己瞎作死作出来的，只能推推身边的真宫雅雅：“你们别掺和进来，快把他们带走！”

红月一步步靠近这边，脚底的碎石摩擦声在众人的沉重呼吸中显得愈发惊悚。

他慢慢地停在了他俩一步之遥的面前。

真宫凉不明白前因后果完全不敢随便开口，真宫雅雅看看他又看看仿若杀神降世的红月，毅然决然地挡在了五条悟面前：“我都听到了你这个禽兽强迫我姐姐不成现在还要取他她性命，我告诉你，我们真宫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也绝对不会对你这种家伙俯首弭耳卖女求荣的！”

这什么？五条悟还没来得及解释妹妹你听话不要听一半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只是话没来得及出口，那脑震荡又激得他恶心阵起，大哕了好几口。

大概是真宫雅雅这段话实在是太有冲击性了，人群里几个年纪大的女性看看捂着肚子的他，脸色阴沉的红月，不知道脑补了什么，过于恐惧导致没控制住自己的嘴巴。

“奏小姐，你怀孕了？”

五条悟：“？”

红月都被这句话震地抬手准备揍人的动作都顿住了，甚至下意识地朝他的肚子扫描了一番：“怀孕？”

不是，你扫描什么？老子肚子刚被你重拳出击，真有也打流产了——他想吐槽，但是红月这反问，因为语气太平板了简直确认了似的，引得周围倒吸一口凉气。

“你们乱说什么呢？！”首先帮他澄清的反而是真宫雅雅：“捂个肚子想吐就是怀孕了？没看到姐姐挨打了吗？！说不定是哪里受伤了！姐姐这么年轻，你们怎么说得出这样的话？！”

我靠好妹妹啊！他还没来得及感激，就听到真宫雅雅继续道：“沐子阿姨，听说您精通汉医，快来给姐姐把脉瞧瞧……”

那个被叫做沐子的女人闻讯赶紧扒拉开前面的人小步上前。

“！！！”伸手伸了一半准备给对方搭脉的五条悟想起来，汉医可是能通过脉象看出各种器官状态的，分辩性别自然不在话下。他赶忙把手收回来：“不必了。”

“怎么能不必呢？”这时候沐子倒是急了：“若不是怀孕，恶心不是肠胃就有可能和脑子有关，很危险的……要不然赶紧去医院做个检查？”

真宫凉这时候跟活过来了似的，也严肃地让人去叫车，五条悟看着这前呼后拥的，一副不把他塞进医院不罢休的模样，眼一闭牙一咬：“对，我怀孕了。”

热热闹闹的人群一下子安静如寂。

真宫凉的眉头抽搐了两下：“你再说一遍？”

“对，我怀孕了。”抽象事儿干的越多，心理压力就越小，他指着边上不知道应该要继续发火还是默默吃瓜的红月。

“他的。”

红月看着五条悟的指向，不明所以地也指了指自己：“我？”

红哥喜当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