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躺下后，仍是一人一个被窝，苏槿沅探出脑袋问沈意：“你冷不冷？”

沈意没说话，伸手打开床头的电热毯，然后躺到被窝里，把自己包裹严实，还掖了掖两边的被角。

“可我这里还是好冷，电热毯太小了。”苏槿沅翻了个身指给沈意看，“它就到这，我这边没有。”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这样好像在撒娇啊。

“要不咱俩换个位置？”沈意只露出一个脑袋，说话时还眨了眨眼睛。

“把两床被子盖一起就不冷了嘛。”苏槿沅声音软软的，还带着酒气。

沈意重新坐起来，把两床被子叠在一起，又把苏槿沅往自己身边拉了拉，顺手关掉了床头的灯，躺下睡觉。

苏槿沅喝多了酒，开始絮絮叨叨：“沈意，你怎么这么好啊？还特意送我回来。”没得到回答，又问：“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没想到你是这么温柔的人。”

“你好厉害啊，年纪轻轻就当上大学老师。”

“沈意，你怎么不理我啊？”

“睡觉，明天我要早起回去，中午前要赶回家。”

“哦，那好吧。”

沈意发现，苏槿沅只是躺在自己身边，断断续续地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就会让自己特别想亲她。

于是她不敢再任由苏槿沅说下去，因为她怕自己忍不住。

苏槿沅安静了下来，沈意那颗乱跳的心也安静了下来。

可能因为这两天太累了，沈意很快进入了睡眠。这次换苏槿沅睡不着了，身边平稳的呼吸声扰得她脑袋晕晕乎乎的。她想开灯，想看看沈意睡着的样子，想让她和自己说说话。

也想试图理清楚自己对沈意莫名其妙的信任和依赖，可电热毯逐渐升温，夜色越来越浓，和她的心事混合在一起，被酒精搅得越来越糊涂。

苏槿沅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一直做梦，梦里的人就是躺在身边的那个人，梦到她对自己笑，梦到她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梦到她贴着自己时皮肤的温度。

醒来时，房间只剩苏槿沅一个人了。她起身，看桌子上没有字条，又打开手机看，沈意两个小时前微信上给她留言：“我回去了，到家发你。年后见。时间还早，就不打扰爷爷奶奶了，麻烦你和他们说声。”

苏槿沅看了眼时间，也才8点多。爷爷奶奶平时起得早，吃完早饭就一起出去溜达了。房间里静悄悄的，连皮皮都比以往更乖，没去打扰她。

这个时间沈意差不多下高速了吧？苏槿沅看着两人的对话框，期待着下一秒能收到对方的消息。

睡不着了，干脆起床，下楼找了点吃的，又跑到阳台去看了会猫，才回到卧室。还是没有消息。苏槿沅打开手机地图，输入终点导航。按照地图上推荐的路线和预估的时间，这会沈意应该已经到家了。而且她开车又快，肯定会比预计的时间更早到。

她有些担心了，主动发消息过去：“到家了吗？”

一个小时后还没有等到回信，苏槿沅拨通语音通话，没人接。挂断后，又打电话过去，依然没人接。电话能打通，排除了手机没电的可能。

可能过年比较忙吧，苏槿沅安慰自己的话起了三分钟的作用，因为三分钟后她再也等不了了，开始给林千夏打电话。

林千夏秒接，但很诧异大过年的苏槿沅会主动联系自己，调侃道：“这么早打过来拜年啊？”

“千夏姐，你能联系上沈意吗？我刚刚给她打电话没人接。”

林千夏沉默了一会，其实也就几秒钟，苏槿沅感觉自己快急死了，又不好催她。

“嗯，联系不上。”林千夏听到苏槿沅着急的语气，忍不住想逗逗她，故意停顿了一会才继续说，“我上午去她家了，她没事，估计这会正被一大家人围起来做思想教育呢，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

苏槿沅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因为林千夏的话才安安稳稳地落回自己的身体里，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道完谢，又说了声“新年快乐”才挂断电话。

生活在沈意那样的家庭里，应该很痛苦吧。苏槿沅想到之前和她一起回去时，当着外人的面，气氛都压抑成那样，不敢相信此时的沈意所面临的是怎样的煎熬。

皮皮用脑袋顶开门跳了进来，跳到苏槿沅怀里，然后躺在床上露出肚皮冲她撒娇。

没过多久，听到楼下有声音，苏槿沅从窗户往下看，是爸妈回来了。她冲下去一把抱住妈妈，还想像小时候一样吊在她身上，无奈已经太高了，妈妈努力了几次，最终还是放弃了。苏槿沅又在母亲的怀里蹭了蹭说，想爸爸妈妈了。

说完后，心里想的是，沈意和自己的母亲有这样亲近的时刻吗？从上次见面的情况来看，显然不会。想到这，她觉得有点心疼沈意，想安慰安慰她。不知道她有没有回自己的消息，但手机放在楼上，父母刚回来，也不好现在就上去拿。

好在没一会爷爷奶奶就回来了，苏槿沅才能脱身跑上楼。好多条未读信息，大部分都是过年送祝福的。明知道是群发的，苏槿沅还是一一回过去。

然后才郑重其事地打开沈意的对话框，仿佛那条消息特别珍贵，看过就没有了，所以要留到最后慢慢品尝。

发过来的消息只有六个字：“我没事，刚忙好。”

所以珍贵的不是消息本身，而是发消息的人。

年夜饭是去父母提前订好的饭店里吃，除了爷爷奶奶，还有伯父伯母一家。伯父家孩子大了，已经结婚生子，有了小孩子，就会显得更加热闹。

小孩子挺可爱，但苏槿沅决定今天不喜欢他。因为他总抢苏槿沅的手机，虽然很难等到一条沈意发过来的消息，但万一发了呢，她想第一时间看到。

没等来沈意的消息，倒是等来了前男友的消息：“新年快乐！”倒是提醒了苏槿沅，怎么还没把他删掉啊？如果下次他再发消息过来，看到的只会是红色感叹号。

删完之后心情特别好，把手机扔给伯父的大孙子：“玩去吧。”

他们来得早，7点多就吃好了。爷爷奶奶每年雷打不动地要看春晚，所以必须赶在开场前到家。

晚上大家围在客厅吃糖果，嗑瓜子儿，看电视，时间越来越晚，于是都陆陆续续地熬不住了，回到各自地房间去睡觉，只有爷爷奶奶还在坚守。

苏槿沅躲进被窝后，才觉得一个人睡觉怎么这么冷啊。电热毯和空调明明都开着的，却还是手脚冰凉。她也有点困了，于是定了个闹钟，打算过了十二点，第一时间给好朋友发新年祝福。

只是闹钟还没响，语音电话先响了起来。苏槿沅正睡得迷迷糊糊，想着这和平时的闹钟声怎么不太一样啊。手在床头半天才摸到手机，凑到眼前一看，是沈意打来的微信电话。她一紧张，手一滑，手机滑到了地上，滑得好远。又赶紧下床去拿手机，拖鞋都没来得及穿，也不觉得冷了。普普通通的一个电话，怎么手忙脚乱的。

拿到手之后，赶紧按下接听键，“喂”了一声。

沈意的声音通过手机传了过来：“你还在爷爷奶奶家吗？”

苏槿沅贴近听筒，觉得她好像是在自己耳边说话。电话里比较好的一点就是，不仅能听到声音，还能听到呼吸声。

“嗯，今天一起跨年，明天才和爸妈一起回家。”

“千夏说，你今天很担心我。白天回到家就开始忙，没及时发消息给你。”沈意还想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更想说的是，你担心我，我很开心。但两句话，都没说出口。

苏槿沅裹了裹被子，回她：“你开车总是很快嘛，又是一个人回去。所以我没联系上你时，有些着急。”

两人就这样断断续续地聊着，其实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但都没有提出要挂电话。苏槿沅的闹钟响了，她关掉它，又继续打电话。

几分钟后，外面烟花炮竹的声音争先恐后地响了起来，好像都在等着跨年的这一刻。苏槿沅走到窗边打开窗户问沈意：“你听到了吗，烟花的声音？”

“听到了。我这边安安静静的和平时一样。”

“那你想不想看？我们开视频。”

苏槿沅转换到后置摄像头，对着外面不断燃起的烟花给沈意看。而她这边屏幕里显示的，只有认认真真盯着屏幕的沈意。

房间里很暗，沈意调亮了床头灯，又缩回软软的被窝里，继续看着对面的烟花。

沈意看了多久的烟花，苏槿沅就看了多久的沈意。

她不知道的是，比起烟花，沈意更想看到的，苏槿沅。

苏槿沅对屏幕里的人，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烟花渐渐没那么多了，苏槿沅关好窗子，重新躺回被窝里，把镜头转向自己。手已经冻得没了知觉，心里却是燃起了一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