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是晚读前十分钟发的，柏曛和谢明两个人麻溜地发完，剩下8个，除去每个科任老师，还剩下2个，柏曛藏在座位下的箱子里，打算明天某节课吃。

杨虹一进班，教室里跟菜市场一样吵吵嚷嚷，还有人在叫唤“我想换一个”，她一出现，声音立马消失。

“发个苹果也有那么多话要讲，那嘴真的是该张的时候不张，不该张的时候倒是一个赛一个厉害。”她坐到后面的办公桌边，这话还是管用的，大部分的人直起腰板，如临大敌地开始学习。

“四月份开头学校会组织一次小考。”杨虹等大家都安静了，说，“不用太紧张，但也不能完全不当回事儿。认真对待。哦，我还要提醒一下你们，退步太大的我会考虑联系一下家长，跟你的家长交流一下。进步大的学校也会发奖励。”

柏曛思路断断续续地做着一道数学题，做完第一问，脑袋被东西一砸，一个纸团滚到手边。展开后，根本找不到内容，因为这是张用过的草稿纸撕下来的一角，乱七八糟，更别说这丑得让人抓狂的字——一看就是谢明的。

终于，柏曛眯着眼睛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内容。

“下课抽不”

旁边画了个抽象的条儿，一坨像屎的烟。

谢明烟龄四年，有点儿瘾，他妈因为抽烟这事还差点跟他断绝关系。不过这个学期好多了，抽烟不频繁。

柏曛提笔，写下一行“不去，曛哥要做好青年”。他都好久没抽过烟了。

纸团又被丢过去。

后来纸团就没丢过来了。柏曛动作幅度极小地侧头去看谢明那边什么情况。

结果和杨虹对视。

杨虹冷笑一声，站在谢明旁边，手里拿着那个纸团，她拧一把谢明的耳朵，快气死了，“你俩真是活爹啊，干嘛呢？一天天尽整点幺蛾子。我在这里都是这样子，我不在呢，是不是要上天？”

“你跟柏曛也是兄弟情深啊，隔六个组，大半个教室，还能聊。”她松开他耳朵，把纸团打开，但是看了两分钟，幸好俩人都字丑，她没看懂，又捏回去，“要不然你俩一块坐后面去得了？天天聊，别扔纸团了，浪费纸。”

柏曛咳一声，说：“不用，这样挺好的。”

谢明吭声：“没浪费啊，这是打完草稿的废纸。”

杨虹：“……”要不然班主任你俩当呢？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后，柏曛去办公室给老师送苹果。说来也是缘分，办公室又在切西瓜，而且规模比上次大。

柏曛给生物老师送了一个特别好看的苹果，生物老师本来挺累的了，一看是柏曛，更加累，不过念在他来送苹果，也欣慰地笑了笑。

然后柏曛用一根手指头朝切西瓜那戳戳，表情具有暗示性。

生物老师：“干嘛？”

柏曛坦言：“西瓜。”

“去拿呗。”生物老师推推眼镜儿腿，一抬下巴，“别拿太多，悠着点儿。”

“我就拿两小块。”柏曛信誓旦旦地说。

生物老师不太信，“又给你那宝贝同桌拿？”

“……对啊。”那么聪明又善良的同桌，可不是宝贝同桌么，他大步往切西瓜那儿走。

切西瓜的是唐芝麻，她跟柏曛老熟人了，平时两人“相爱相杀”，现在也大方，给柏曛切了两块大的，顺便提一嘴他的学业：“柏曛啊，体育保过吧？文化课呢？”

“肯定包过啊。您是不知道我训练那狠劲儿，不过都对不起我。”柏曛接住西瓜，这次笑得挺老实，“文化课还得加把劲儿。也在努力了。”

“拉肚子了别怨我啊。”她继续切，“吃那么多西瓜。”

“哪能呢，体育生身体都很好的，尤其是姓柏的体育生。”

唐芝麻挥挥手，“赶紧回去，要上课了，少吹。”

柏曛举着两块大西瓜回班，大家都看着他，并且几个体育生已经露出如狼似虎的眼神，下一秒就能冲过去抢西瓜。

谢明扑上来，柏曛身子一侧躲开，“边儿去，有一块是宿溪的。”

谢明跟着他回座位，宿溪还在翻书，柏曛把西瓜给他时，他抬起黑漆漆的眼睛看向他，“给我？”

“嗯啊，办公室薅的。”柏曛低头咬一口自己那块，接着递给谢明，谢明咬完就是刘回轩，反正一轮下来，一共七个人咬过这块西瓜。

宿溪看得是直皱眉。

这能吃得下吗？

不过宿溪还是低估他们体育生兄弟团了。别说西瓜，就算是雪糕，他们都能一人一口舔完。

柏曛本来要拿回来继续啃的，但接触到宿溪那奇奇怪怪的目光，他决定把西瓜让给兄弟们。“你们吃吧。”他摆摆手。

“咋的？嫌弃我们了？”一个人不可置信地问。

“滚。”柏曛不作解释，那群人很快走了。

后来宿溪掰了一半给他。

柏曛乐了半天。感觉这一半儿更甜。

－

三月接近尾声。

怀镇气候奇奇怪怪，现在气温慢慢攀升。身体好的已经穿短袖了。身体次点儿的就短袖加外套。总之是比较宜人的气候。

这天下午，柏曛体训结束，跟刘回轩一块跑出校门吃饭，结果好死不死地遇到了杨虹。就在一家卤粉店，杨虹和另外一个女老师在吃卤粉，一抬头就瞥见他俩。

俩人脸皮厚，硬是在店里吃完了，才跟杨虹回学校。

杨虹把他俩臭骂一顿，再次警告他们。

柏曛这两天是频频撞枪口，已经习惯了，没什么感觉。杨虹骂他，他就左耳进右耳出，半点事儿没有。

出了办公室，刘回轩跟他抱怨：“最近是真水逆啊。”说完想起眼前这位的近况，闭上了嘴。

柏曛说：“最近跟彩虹交流太多了。”

“哎！”刘回轩忽然一号，把他吓一跳，柏曛要打他，他往旁边闪，指着教室里头，“你看你那位置上，真热闹啊，全围着宿溪呢。”

“干嘛呢，问题目还是聊天啊……”他还要嚷嚷，柏曛一声不吭钻进了教室。

许清妍：“那你平时无聊的时候也会刷视频吗？”

宿溪：“偶尔吧。”

“那你听歌吗？听不听俄语的？”

“听的，俄语也听。”

“噢！我跟你讲……”

柏曛拨开这群好奇的女生，挤回座位，自己椅子上放了几本书，所以没有人坐。

“还不回呢？”他笑着说，“一时半会儿聊不完的。”

“回这么早？又挨骂了？”许清妍幸灾乐祸地捂嘴笑，旁边的小姐妹们也跟着笑。

柏曛：“再不回，就要被你们鸠占鹊巢了。”

许清妍把放宿溪桌子上的自己的书拿走，“你那叫狗窝，什么鹊巢。”

等她们都回了座位，柏曛掏兜，摸出一抓大白兔奶糖，他给了宿溪三个，然后周围的人每个人发一个，给自己剩了一个。

“快点吃。”他剥开奶糖，“这东西容易化。”

“你又出校门了？”宿溪也剥开了奶糖，随口问。

“你怎么知道？”

宿溪说：“你身上有香味。”这种香味不可能是学校的。

柏曛一边嚼奶糖，一边把衣服领口扯上去闻，好像真的挺香的。

“啊是卤粉味，那家店挺好吃的，就是老校门那边的廖记卤粉店。”他松开衣服，随手翻了两页摆在手边的书，“以后带你去吃。”

书上笔记不多，但能看出来是精华，蓝色和红色的记号笔，很清晰地标明重点和难点，还有一些黑笔的补充。字迹有点飘逸，不过很好认。这不是宿溪的书吗？

柏曛把书推过去，“你的。”

接着他偷偷摸摸拿出手机，他爸给他发了消息。

［爸：今晚我和你妈在外面睡了，出差。你自己在家，早点睡。］

真没想到看着快离婚的俩人还能一块在外面过夜。柏曛回了个“OK”，关上手机，放进书包。

他把脸贴在桌子上，面朝宿溪，安静地思考了半天，直到宿溪写完一个C篇，他忽然露齿一笑。

“宿溪同学，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说让你去我家留宿的事情了。”

宿溪停笔，一种不好的预感蹦出来，他强装失忆，“什么？”

柏曛看他眼珠子转啊转，一看就是在想招儿避开这个话题。

于是他往宿溪那过去点儿，用气声说：“就今晚吧，来我家。”

宿溪立马扭头，瞪他，眼神说不上来的劲儿，不是凶，更像是不好意思的恼火。

柏曛得寸进尺，继续说：“我爸妈都不在家，就我俩。”

哦，所以呢？宿溪跟他久久对视，最终由于他脸皮修为没到家，败下阵来，低头接着写他的英语。

“噢。”标好D篇段落，他才说。

“要不要准备点什么？”柏曛问。

“你要不然死一个助助兴？”宿溪受不了他这嘴，凉飕飕地说。

柏曛抽出英语单词本，无所谓地耸耸肩，“可以啊，你要想的话。但是我死了，今晚你跟谁睡呢？”

“跟你大爷睡。”

“我大爷早长眠了，要不然我做梦去问问他愿不愿意。”

“……滚。”

“……好嘞。”

两人就安安静静地学习了。

前排和后排的同学一字不落地听完他们的对话，只觉人生奇妙。

这俩是什么组合呢，感觉一个像水一个像火。出人意料地居然能凑一块儿。关键是怼完还能正常学习的。放眼全班，没几对这样的同桌。

三节晚自习，柏曛握得紧紧的，第一节正常考试，第二节他写了一张生物卷子，空了两道大题，写完后给宿溪检查批改，52分。柏曛非常满意，乐了半天，还把卷子亲了一口。

第三节晚自习他写了两道数学大题，不懂的问宿溪，费了老鼻子劲儿终于弄明白了，宿溪都让他逼成了耐心的人民教师。他还看了一篇英语读后续写，文章看完了，思路也出来了，不过打铃下课了。

他把卷子和笔塞书包里，照常催宿溪“快点啊”。想回家了。等一下就没有灵感了。

寸头哥看他这被学习迷了魂的样子，细思极恐，一哆嗦，“柏曛，你是真的吗？”他都不敢想这居然是柏曛，着急回家的理由居然是学习。

宿溪把收拾好的书包搁椅子上，柏曛拎起就往外跑。

“拜拜。”寸头哥呆滞地说。

“再见。”他看一眼外面打转的柏曛，“走了。”

“你现在不等刘回轩了吗？”走到外面，他看着柏曛。

柏曛头顶铺满温柔的暖色光，他在光下徘徊两步，眼睛看向他，“你不知道吗？轩子他现在回家来学校都有人陪了。”

“……哦。”他是真不知道。

也就两个星期前的事情，刘回轩还傻傻地去找陈榆，一个劲儿对人家好，又不吱声，最后还是女生先开的口，俩人保证不影响学习，悄悄摸摸在一起了。柏曛都是第二天才知道的。

“所以你要陪我。”柏曛很霸道地把要跑的宿溪拉到身边。

宿溪：“……”很有病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