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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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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安带着明见秋晃晃悠悠这么多天,实在是有很努力地复刻自己少年时的情态,做足了疼爱幼妹的姿态。明见秋也很配合,不吵不闹,不暗中窥视有没有什么余党也不旁敲侧击她这几年是怎么过的。

在两人默契的粉饰太平下,这次游乐单纯地像初雪那样白,嗅不出一点阴谋的味道。

“师姐师姐,你尝尝板栗糕。”

明明糕点都在桌上,济安一伸手就能拿到,明见秋非要巴巴地捧来。

济安接过板栗糕,咬了一口,将板栗糕放在盘中,又挑了一块荷花酥递过去。明见秋笑得眼眸弯弯,看样子是想凑上来叼过去。

明见秋突然克制住□□的身子,转而把盘子推过去,济安举在空中的手只好把荷花酥放进盘中。

总是这样,两人相处时都辛苦地模仿着以前的样子,偏偏在不经意间透出生疏。就像包得漂漂亮亮的饺子煮好端出来却破了个角,汤汁都流了出来,在盘子上染上难看的污迹。对吃饺子没多大影响,但就是让人心里不舒服,非要夹起饺子擦几下才好。

荷花酥放进盘里,明见秋看起来也不想吃了,两人又陷入尴尬的沉默。

济安拿出手帕把明见秋手上的油迹和残渣慢慢擦干净,“这点心也没多好吃,还是外面热闹些,想出去逛逛吗?”

“再坐会儿,我想歇歇。”明见秋摇头道。

她不想这么快就走,像擦手这类照顾小孩的事师姐已经很久没为她做过了。

在她小的时候,济安喜欢她得紧,心甘情愿地为她端茶递水、擦手擦汗。直到明见秋听到见珂堂姐在师姐面前用“那个要你抱着喂饭的小孩”指代她,而师姐只是笑着揶揄这话听着怎么酸里酸气的,说不清是打趣还是默认。打那之后,明见秋在师姐面前一改娇气的做派。被甩了几次手,挣了几次抱之后,济安虽然有些惆怅,但还是尊重了小师妹长大要面子了这个事实。

其实也只有济安会觉得这个小师妹娇气了。在明家同辈人眼里,明见秋小时候是可以随便欺负的孤儿,现在是手腕铁断的内定少主;在济安师父眼里,明见秋只是个自己徒弟很喜欢的那个妹妹,挺乖一小孩儿;在明家族长眼里,明见秋小时候……好吧,孤儿的抚育事随便一个管事就能处理,到不了明沨的案头。反正在明沨眼里,明见秋现在就是又让他心安又让他头疼的继承人。

明见秋觉得师姐大概是记不得了,其实一开始自己在她面前也是很乖的。师姐有那么强的师父,在她闹着要在明家交朋友之后,这个年纪的小孩已经被管事们和各自的父母三令五申,在济安来的时候得表现得既严肃又活泼,要在贵客面前展露出明家子的风度,又要让客人玩得高兴自在。

明见秋现在想想,管事当时说的话跟青楼接客前老鸨叮嘱姑娘们没什么区别。在无相境的强者面前,自己族中的子弟也不过是用来讨好人的器物。

但当时明见秋什么都不懂,很听话地待在一群人里,一副鹌鹑模样。偏偏济安略过那些练字舞剑的,一眼就瞅中了小鹌鹑,小心翼翼地牵住明见秋的手,说,你看着好小,我带你去吃饭吧。

济安的喜爱挡都挡不住,明见秋小心翼翼了好几天,直到确认师姐的喜欢多到可以在里面游来游去,才有了几分娇气。

其实父母双亡的孩子哪会需要别人来精心照护她呢?

明见秋在大庭广众下缠着济安为她做这做那,不过是小孩子式的炫耀和孤儿在日复一日的冷眼中习得的自保——看啊,这么厉害的人这么喜欢我,我身后是有人撑腰的。

那个时候师姐像照顾幼猫一样照顾她。

哪像现在,明明不愿意碰她还要装出体贴的样子。

明见秋坐得远了些,却依旧把手伸着,“师姐怎么这么想去外面,是外面有什么特别的人吗?”

冷不丁来一句,济安吓得心脏漏跳了一拍,手上的力道却分毫不变,动作依然轻柔,话语有些温吞,“你从不到这么荒凉的地方,一直坐在这里怕你无聊罢了。”又开玩笑似地说一句,“你若嫌弃这里,抬脚便走了,徒留我无聊。”

“师姐会无聊?骗人,师姐身边从不缺人。”

济安无奈地笑笑,“我现在这个样子,谁跟我呀?”

明见秋登时想说,我呀,我跟你走的,但是你现在好弱,我带你去雍都,等我们都变强了,就一直在一起,只有我跟着你。

说出口却变成了,“那个女孩啊,话又多,又有趣,你最喜欢这种人了。”明见秋在心里恨恨补上:越不像我的,你就越喜欢。

济安皱皱眉,有些不太高兴,“那还是个孩子,别说这种话。”

“你以前还老说我是孩子呢。”

“你只比我小两岁而已。”

似是坐累了,又似不愿再谈年纪,明见秋向后伸个懒腰,大半个身子仰了下去。济安右手大拇指摩挲了几下食指,犹豫该不该扶着些。

明见秋哼了一声,济安方伸手去揽,她已自己坐直了。

许是济安的举动取悦了她,明见秋中断了漂亮有趣小姑娘的话题,这可真是难得的宽容。心情变好了,明见秋也不继续搞坐在一张长凳上又离远的别扭,慢慢蹭回济安身边。

“师姐今日好无兴致,是怎么了?”

“昨夜乏眠。”

明见秋缩进济安怀里,济安抱着她调整下姿势,让自己的下巴正好能蹭到明见秋的头顶。

“嗯,我也乏眠。师姐抱着我睡会儿。”明见秋闭眼调笑着说。

“怎么?我说错话啦?是不是该说看见你怎么会无兴致?”

明见秋贴得更近,轻轻摇摇头。

济安就安静地抱着她,蹭着她。

明见秋的头发带着暖意,毛茸茸的,整个人完全不设防地袒露在济安面前。任何人怀里抱着这样一个女孩,心里都应该是柔软的。

在沉默中,济安一下一下地数自己的心跳,和平时一样的速度,一样的有力,在等待中淬炼得更加冷硬。

焦心等了这么多日,俩人昨晚可算碰着面了。以深更半夜人静鸡寂之时,济安被猛地拍左肩同时右耳传来凉气的方式。

游周行真不能怪济安给她脸上来了一肘子。

两人躺在床上咬着耳朵偷换情报。游周行有些落寞,虽然她一眼选中了个极佳的目标。

许老爷与其夫人老年得子,结果独子落选回家竟绝了生念,一心寻死,老父母的反应不必说,见了能翻盘的救命稻草肯定不愿撒手。得了总考官在砚城的消息,带了全部家丁来了砚城,打算满城翻地皮地找。

济安点点头,约定明日她将明见秋,游周行将许家人都引到主街集市上,正逢十三日赶集,人多好脱身。

夜还长,心绪也紧张起来,睡是睡不着了,济安索性拉着游周行多讲讲这几日的事。

游周行想了想,讲起了许府的家事,正好与计划有些关系。

许府上一辈有二子,隔着母的,分别是许老太爷的第一位夫人和第二位夫人所出。为了娶第二任,许老太爷和长子闹得很不愉快,兄弟间自然不甚亲近。

听到这儿,济安戳了戳游周行,笑得有些促狭,游周行没好气地拍开她的手。

继续道,所以长子承了家业后,也就是现在的许老爷,对自己的二弟怎么看怎么膈应。许府这个二老爷有几分心气,看着如今父亲去世,长兄当家,自己横竖不受待见,直接离府出走,在外几十年不回来,只一年与老母亲寄一封家书。

不知怎的,近日又赶了回来,还给侄儿开了食方,用银鱼吊住了侄儿的命。许老爷很感激……

济安幽幽地接话,“也很警惕他二弟夺了家产吧。”

“别打岔。”游周行啪的一声把手甩到济安额头上,“连家奴都看得出来许老爷子嗣艰难,后继无人了,好多人偷偷攀附二老爷去,许老爷估计也察觉出了。”

济安揉揉脑门,做个总结,“儿子要死了,自己进阶无望,也快死了。拱手将家产让给弟弟,就是被吃绝户,又不甘心,被逼到绝路上了。这可不就是我们要找的人,极好,极好。”

“嗯,你觉得明见秋会对他们怎么样么?”

“不会。说到底,她来这里办差就是要抢主官的权的,软抢硬抢都是抢。我们把理由送上门,她不会舍了一柄割肉的刀。”济安斩钉截铁地说。

“那便好。”游周行话锋一转,“柳丹师让我传话,药已到手,炼制成丹不难。但局势紧张,此时宜快不宜慢,因此脱身后立刻去砚城找她。真希望这几年你没有落下锻体。”

说最后一句话时游周行压低声调,模仿柳知微当时的口吻,冷气森森的。

济安脸上的皮紧了紧,“阿行啊,你要去讲口技,绝对赚得盆满钵满。”

“惟妙惟肖是吧?”游周行沉吟一下,组织组织措辞,“我真希望半月后你不是栩栩如生。”

店被清了场,里间尤为安静。明见秋靠在济安怀里,听见外面街道人走驴过的喧哗声,又听着近在咫尺的心跳声,难得有了恍惚感。

世界好像只有自己和师姐是鲜活的,以外的所有都变得黑白静默,凝固在他们原本的位置,成为用来衬托和填补的背景板。

但明见秋心里如明镜一般,她握住的这点温馨充斥着算计,与外面的世界一样真实。需要人们用一点不光彩的手段为自己抢来安身之地。

比如,她听见楼下有人与小贩有了争执,起由是那个人挑菜时顺手把不新鲜的菜叶择掉了,他很理直气壮啊,坏掉的叶子带回家怎么吃,不择了还压秤,白给钱啊。菜贩又委屈又气愤,偏偏口齿笨得很,说出的全是囫囵话。哟,虚吏来了,那个人挨骂了,还得赔钱,菜贩运气不错嘛。嚯,来的虚吏是他叔父。

明见秋蹭蹭师姐的脖颈,小声说:“我歇好了,下去走走吧。”

济安有些惊讶,但马上应允了。

明见秋在心里猜,师姐会在什么时候甩开自己的手,又会找什么理由离开?为什么这么惊讶?是觉察到不对了吗?但箭在弦上,这几日的温存不都是为了今天,还犹豫什么呢?

师姐一直不知道,她的听觉也很敏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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