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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飘风不终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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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贼有双很漂亮的眼睛,不美、不妖,顾盼之际也不含情,只是一双纯粹的、男性的眼睛。

眼睛闭着的时候,不知道他的威力,一旦睁开,就像打开了一方折扇,忽扇一下,风起,再忽扇一下,风就停了。

就这样,不妄祸的耳边呼啸起了仙山之巅的大风,一会儿吹破云雾,一会儿又掀起巨浪。

也不知是不是太孤单了,他平白觉得解了闷、逗了乐,忽然认定了这就是他与小贼的缘分——同处一座墓穴的缘分。

不妄祸像只小狗一样小心翼翼地凑到小贼怀里嗅了嗅,期盼云雾和巨浪之后再来点别的什么,却只在小贼身上闻到了一股微乎其微的干馍馍味。

接着便几乎是天震地骇般的,他的五脏六腑造起反来,协同着咕噜噜的一阵乱响。

这一响的声势可不得了,听得易无忧都有些佩服了:“你……饿了?”

不妄祸本来还在权衡如此有缘的小贼到底是留着大饱眼福好呢,还是按自己早就想好的一口吃下肚成全个九九归一更好些,因此一时没防备也被他自己这一声举世无双的腹腔空鸣声给吓了好大一跳。

于是他懵头懵恼的,开始有问必答,十分老实地回道:“饿了。”

易无忧手臂肌肉微鼓,不动声色的暗自持剑:“你是又活了?还是压根儿没死过?”

这问题可难住了不妄祸,他早就没有“活”这种感觉了,可死也不是死,就说:“我不知道。”

黑暗之中,易无忧有些看不清楚。但挺奇怪的是,听着这坟里“枉死鬼”的说话,他竟然不怕,还觉得声音清凌凌的,像个好鬼。

他与好鬼之间离得太近,两道呼吸交织得脸上热乎乎的:“你还有气儿?”

不妄祸还是很诚恳的一点头:“有,但离没有不远了,我快饿死了。”

这一回,不妄祸把自己的嗓音打造得不光是好听,简直是有些惹人怜。

他将其压得又低又轻,催得易无忧几乎犯了困。

想了想,易无忧从储物袋中取出干馍馍:“你吃。”

不妄祸摇头,感到自己很可怜,他舔了舔嘴唇,直勾勾地凝视着易无忧:“我想吃肉。”

他这样得寸进尺,易无忧还真就服了软:“我去买?”

可不妄祸表现得很失望:“你又没钱,拿什么去买?”

他像是能猜心一样,猜得易无忧都觉得神了:“你怎么知道?”

不妄祸立即自豪起来,乐滋滋、坏兮兮的,语气听着都有些刁蛮了:“我闻出来了,你身上虽然很香,但是没有钱的味道。”

不妄祸这话说得颇有一番苦尽甘来的意味,他之前眼睛看不到,只能用闻的和听的,而现在不光能睁开眼了,还一下撞见个很有眼缘的美男子。

难得天真地想想,他觉得自己要转运了。

也就在这时,易无忧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惊喜一叫:“啊!还有只野兔子,你吃不吃?”

不妄祸一愣,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乐。

而易无忧想的却是只要兔子进了这鬼的肚子,那就跟他彻底没关系了。

一想到自己能摆脱了“偷”的罪名,别说是乐了,易无忧觉得自己心里实际是兴高采烈得过了头,都有些危险了。

想到这里,他也不管不妄祸回不回话了,兴冲冲的撑起身来就想去拿那只兔子。

随即只听“咔嚓”一声,他和不妄祸一起傻了眼。

不妄祸被冻得太久,幸存的那点血肉筋骨早脆生生地变麻木了。

抓着易无忧往外推完之后忘记了松手,易无忧再这么一身莽劲的向后一挣,他那只可怜巴巴的白骨爪子就被扯得从手腕处的关节直接断裂开来,彻底脱离了躯体。

而易无忧不仅看着自己肩膀上的断手傻了眼,更是望着那柄被斜卡在棺材里的重剑失了神。

他的剑实在太长太宽,在棺材板里一横就斜楞楞地卡在不妄祸胸膛上方,一时竟怎么都动弹不了了。

一阵沉默之后,易无忧率先拔下肩膀上的断手试着帮不妄祸插回去:“对不住。”

不妄祸先是一愣,看着易无忧已然红透了耳朵,大有发展下去就要红到眼眶上的趋势,便立即“唉呀”一声回过神来,接过断手往边上一扔:“没事儿,接不上,不要了。”

易无忧见状反而更觉得了愧疚,他提气正坐,垂着头,满脑袋糨糊不知道该怎么道歉才好了。

不妄祸躺在棺材里看他,觉得他像骑在了自己身上一样。而自己成了他的马,心情好了可以带着他想去哪儿去哪儿,心情不好了也可以撂蹶子一脚把他踹地上去。

从前霍恩戎也骑过。

忘了那天霍恩戎为什么恼了他,本来是在草地上并肩躺着,天高云淡,风暖得醉人,手边一丛丛的小野花开得都是珍珠一样的点地梅。

他枕着一只胳膊,另一手完全闲不住得用手掌心拨楞着小花来来回回的蹭,而霍恩戎就趁着他腾不出手的这次时机翻身而上,虚掐着他的脖子气急败坏开了口:“丢人现眼的东西,气死我算了!”

可他在霍恩戎那里多无辜啊,从来就没做过错事,气死霍恩戎更是万万舍不得。

逆着光看不清了霍恩戎的五官,仅凭那一张脸的轮廓,他就爱得要了命。

骂他的时候,霍恩戎耳鬓垂顺的一缕发飘拂在他胸膛上,他盯着霍恩戎坐起来,双手插在头发里向后一捋,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

霍恩戎最适合这种干练的打扮,穿一身黑色劲装,永远是游刃有余的沉稳,好像是这世上的天,一切都在其胸有成竹的掌控之中。

霍恩戎一边束发,一边把视线落在他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看着简直有些傲慢,又有些……放荡。

他心里登时动了一点坏,很想把那马尾拽到手心里扯一下,就为了听霍恩戎喊一声疼。

所以屈膝一顶,他尥蹶子一样把霍恩戎掀了下去。

霍恩戎人高马大的,大成了世上最有男子气概的人,一身的骨气和力量,所以他很用不着怜惜霍恩戎,说掀就掀,掀翻了还要扑过去大打一架。

是货真价实的打,他不留情,霍恩戎也不手软。霍恩戎用胳膊肘给了他下巴一拐,他疼一“嘶”,然后瞅准机会一拳头捶在霍恩戎腰腹上,又如愿以偿听见霍恩戎闷哼一声。

因为不用法术,单纯肉搏,所以他俩打得不相上下。

打到最后实在分不出了胜负,他俩又心照不宣地宣告了点到为止。

只是他的嘴巴能比霍恩戎的好使一些,累得气喘吁吁了,还要不甘示弱地说:“你等着瞧吧,这辈子,无论活着还是死了,我都不会丢你的人,现你的眼!”

说那些话的时候,他最悲怆、最不妙的预想就是大不了死在魔域疆场上,竟全然没想过有一天会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副“好死不如赖活”的尊容。

他现在整体还剩一身挂着碎肉的骨头架子、破烂露了棉絮的泥黑色棉袄、还有腿上薄薄的一层单裤。

凉风从坟包即将坍塌的缝隙处穿堂而过,吹得他身上的裤腿简直能够猎猎作响。

与此同时,易无忧也在看着不妄祸。

他只当这是一个被埋葬在如此荒凉之地的孤魂野鬼,还穿着生前的衣裳,有着生前的回忆,却再也回不到生前的日子。

易无忧忽然感到了一丝不忍心。

他问不妄祸:“你不是饿?”

不妄祸刚被易无忧喊回了神,猝不及防对上他的脸又愣了愣。

那张脸真好,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一双眼睛的精彩更到了豪迈骄傲的程度。

因为眼睛像,因为其他地方不像。

所以不妄祸不假思索地缠上了易无忧,理直气壮地来了一句:“一个兔子还不够我塞牙缝的,我不吃兔子,我要吃人!”

易无忧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听他说话的语气像个孩子似的大胡闹,握剑的手当即想要向前一送。

要不赶紧渡化了他吧,年纪太小就当了鬼,是彻头彻尾的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晓得人命珍贵。

易无忧沉默着不说话,不妄祸还以为是被他吓怕了,马上和颜悦色道:“哎,别怕,你哭一个给我瞧瞧,哭得好看了,我就不吃你了。”

易无忧闻言眉头一皱,沉下脸:“鬼性贪婪,不怪你,可长久下去毕竟不好,我这就送你去投胎!”

不妄祸吓了一跳,怕他真动手,赶紧能伸能曲地又卖了顿可怜,嘟嘟囔囔地说道:“其实我本来也没想要吃人,我就是想逗逗你,想让你多跟我说几句话……我就是怕你不肯理我罢了!你瞧,好久没人跟我说话了,我又是这副样子……”

不妄祸自顾自继续往凄惨里说:“刚开始的时候我还愿意自己跟自己说几句,后来发现越这样反而越寂寞,慢慢就不爱出声了……现在我好像已经不太会说话,也听不太懂别人说的话了。总之,是我失了分寸,请你见谅。”

他的语气太忧郁,孤零零的,好像秋天的一阵风,打着旋儿飘走就是再也不见了。

易无忧对于再也不能见的东西会觉得很伤感,应该是性格太慈悲了,有许多的舍不得。

他耳根子也软,最听不得旁人跟他好声好气地道歉。

“如此看来,你最好是找一个伴儿……人嘛,哪有不需要作伴的,就是当了鬼也一样。”

“真的?”不妄祸由衷问道。

“真的。”易无忧难得说了一大通话,真心实意的劝道:“人生有好多过不去的坎儿,想不明白的牛角尖,但要是身边有一个人时不时地愿意拉你一把,那这些就会统统不算什么了。你不要由着鬼性恣意妄为,好好问心问道,能以鬼修之身证得大道也说不准。”

……

“这次算你侥幸,日后不许再生这样偷奸耍滑的心思了!若你一直贪图修为的提升,不顾根基不稳,等到心魔盛大生事的时候,我又恰巧不在你身边,谁还能再救你的小命?”

“不必着急,只要勤加历练,多积功德,你的修为自会上去。”

“……你着急飞升,是怕我舍下你?”

“阿放,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你把聚散离合看得太重,早晚有一天会吃苦头。”

“这几年来我愈发地嗜睡,若有一日……我不在了,你一个人能不能撑得起天妙玄机宗?”

……

不妄祸忽然翻身坐了起来,抱着自己马上散架的膝盖骨靠在易无忧身边蹭他的活人气:“你身边有这样一个人吗?”

易无忧想也不想地点了点头:“有。”

“谁?”

“我娘。”

不妄祸放了心,没再接话茬儿,只是偷偷又往易无忧那边蹭了蹭。

易无忧觉得不妄祸离自己过于近了,本能地想向后撤一步,却又硬生生地停住,生怕这一退会让后者多想。

易无忧想不明白了:何故就对着一个要吃他的鬼心软起来了?

他不忍心再去细看不妄祸的脸,对方似乎很知道自己的丑陋,已够难过的了。他只好单回忆那双还像常人的眼睛,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一种可能:难道这鬼生前他见过?

只是琢磨了许久,他到底没想起来这鬼能像了谁。

不妄祸和易无忧待在一起,感到很久没这么暖和过了,自然而然的,他对易无忧这个人贪恋起来,认为自己遇见了一个十分难得的宝贝。

有了这块宝贝,他或许就不用总是动不动变成一坨冰块干尸了。

接着,他忽然想,倘若霍恩戎还活着,倘若霍恩戎只是破碎虚空,飞升成神,那会不会有朝一日突发奇想再回来见见他?

他是带着这块宝贝站到霍恩戎跟前说:“瞧,没有你,我过得也挺好。”

还是孤身一人,就这样破破烂烂地走过去,告诉他:“自从你走后,我过得很不好……你心不心疼我?有没有后悔扔下我?你从前那么疼我,这次回来,带我一起走吧?”

不妄祸咧嘴一笑掉了颗牙,含泪的双眸朦胧着仿佛真见到了霍恩戎的身影。

易无忧看见不妄祸落了泪,忍不住提议道:“如果你实在寂寞,不妨……跟我一起走。”

不妄祸冷不丁一怔,张了张嘴,想说的话临到嘴边突然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不想也没关系——”

“我想!”不妄祸简直有些殷勤了:“我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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