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忻的笑容还未来得及完全消散，嘴角的一抹微笑还保持着，可眼底却没有了笑意。

“你来做什么？”廉忻语气不善问道。

王守田却似乎早已习惯了廉忻的态度，还是保持着他那张欠扁的笑脸道：“还能做什么？我自然是来参加你那好师兄的生辰宴啦！”

末了，又补上一句：“我爹可是钱来镇的首富，我与你们又是同窗，这杜家哪年不邀请我呢？”

这倒是有理，廉忻无法反驳他，只好不再应声。

王守田摇着扇子便在廉忻的对面坐下。

廉忻见他落座，也不理他，只低头继续剥他手里的花生。

王守田却转过身去，朝着在湖边喂鹅的杜仲眯着眼看了看。

这动作可让廉忻的内心警铃大作。

只听见王守田问他：“你怎么不一起过去？”

廉忻不知他打什么主意，只没好气道：“关你何事？”

“哦！”王守田却笑了起来，摇了两下扇子道：“我知道了，你，怕，鹅。”

廉忻并不应答。

王守田又喃喃道：“原来你也有害怕的东西啊。”

廉忻也不恼，知道对方又想激他，只说道：“你不怕，那你去。”

王守田却突然将扇子凑了过来，一脸坏笑道：“我待会就去，让你看看我多有男子汉气概。”

廉忻忙往后闪躲，与他拉开一段安全的距离。

王守田早已习惯他的反应，并无什么波澜，可他接下去的一句话，却一下在廉忻的内心炸开了锅。

王守田道：“你知不知道最近杜二公子在帮杜仲张罗相亲的事？”

廉忻闻言，内心一震。

他将手上的花生剥了几下，却没有剥开。

他故作镇静，不动声色将手中那颗花生放下，然后抬眸看着王守田，却不开口说话。

王守田早已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心中喜意更甚，语气都上扬了不少：“那不是很正常吗？他今年都十七了，谁家少爷十七岁还不定亲？我家早就给我相好了几门亲事了！”

然后他又望着廉忻，眼神里饱含真情道：“可我还是最喜欢你。”

廉忻听到在心底一阵干呕，面上嗤了他一声，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可王守田显然没有停下的意思，他还在自顾自地说下去：“哎，你对你师兄，也算得上情真意切了。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不也没修成正果吗？你说你们，同吃同住，杜仲能不明白你的心意吗？可是你看，他接受你了吗？”

廉忻的脑中不知怎的，突然想到那个旖旎的夜晚，杜仲在那样暧昧的氛围下，冷着一张脸将自己推开的模样，顿时脸上一阵发烫，窘迫不已。

王守田瞧见他的模样，突然眼前一亮，继续加码道：“就算杜仲一时半会没有心上人，可谁又能保证再过个一两年，他会不会娶妻生子呢？等他与别人成亲后，廉忻，到时候，你又要如何自处呢？你还要继续住在观枫阁吗？”

廉忻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倒不如说是——他下意识选择了逃避。

自打那次表白遭拒，廉忻便不敢多想。他本以为自己对杜仲做了那样糟糕的事，也许两人的关系会就此破裂，再也无法修复至从前。

哪知杜仲在推开他以后，便对他说就当今日之事从未发生过，而他本人，也真的履行了话里的承诺。

第二日，他们还是如同往常那样，一起听学，下课后一起回家，一起温习功课，完成课业。

好似那日的时光，被某个不知名的神仙抽掉，让人找不到任何存在的痕迹。

廉忻自知这场感情游戏里，他早已被杜仲踢出了局，没了再次进场的可能。

而杜仲将来要跟谁一起进行这场游戏，他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

光是维持原样，让他们如同往日那般继续这段关系，廉忻觉得那已经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对于王守田的提问，他当场愣在原地，全然不知如何回答。他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平日里反驳和讥讽王守田的那些话语，他一个字也拼凑不出来了。

面对廉忻的沉默，王守田显然是感到满意极了，他又继续说道：“若他夫妻二人感情深厚，琴瑟和鸣，晚上在主卧里颠/鸾/倒/凤，那你天亮后是要去给他们换床单吗？”

廉忻感觉王守田的这段话，好似化为一把利剑，从他的心口穿过，将他捅了个对穿。他未能细听其中内容，便感觉自己胸口一阵绞痛，耳朵嗡嗡作响，背后不自觉起了一层薄汗。

王守田将手中的折扇一合，用扇柄轻轻在石桌上敲了敲，似乎想让廉忻回过神来。

他又凑近了些，这次不知为何廉忻却没有躲开。

他压低了声音对廉忻说道：“所以——你不如跟了我。我把我爹镇郊的那栋别苑给你住，你也不用每天看我家那些莺莺燕燕在你眼前乱晃，平日里，我还给你一大笔钱，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廉忻自知方才中了他的陷阱，他左手放在石桌上，微微握拳，用指甲掐了掐掌心的肉，好让自己清醒些。

然后他露出一副平日里常常摆出的笑容，看着王守田问道：“那我拿你给我的这笔钱去包/养野男人也可以咯？”

王守田拿扇子指了廉忻一下，笑道：“啧，廉忻，你看你这人，真是不识好歹。”

这时，一直在专心喂鹅的杜仲，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

他一看到王守田，立刻快步朝凉亭走了过去。

杜仲走得有些急，手上还拿着几片被鹅啃了一半的菜叶，却又在靠近凉亭时，努力装出一副与平日里别无二致的模样来，还对王守田行了个礼。

王守田见他过来，立刻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站了起来。

廉忻也把竹篮往桌上一放，对着杜仲绽出一个微笑，问道：“师兄，你怎么过来了？喂完了？”

杜仲拿着几片菜叶回道：“嗯，好像鹅不想吃了。”

廉忻转头看了一眼王守田，一把将杜仲手中的那几片烂菜叶扯过，然后伸直了手臂往他那边一递，语气沉沉道：“来，你去。”

王守田突然想起方才他取笑廉忻不敢过去喂鹅的事，笑着把那几片菜叶接过，还想趁机在廉忻的手背摸上一把。

廉忻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眼疾手快，把手一收，背在了身后。然后下巴朝湖边一扬，示意道：“王少爷，请吧。”

王守田接过菜叶，杜仲刚想要拦，却廉忻阻止了：“让他去。”

王守田拿手对着廉忻虚空一指，对廉忻道：“好，你等着。”

然后跨着大步，充满自信地朝鹅群走去。

边走还边说：“去就去！哼，区区小鹅，我一介习武之人，还怕你不成？”

杜仲有些犹豫问廉忻道：“真的不阻止他吗？没问题吗？”

廉忻却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望着王守田潇洒离去的背影道：“呵呵，是他自己说要去的，让他去！”

说完便嗤笑一声，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果不其然，最大的那只白鹅，在定定看着缓缓接近的王守田一会儿后。也伸长着脖子走了过来。

王守田此刻还未意识到危险，只摆出那付欠揍的表情，一手拿着菜叶，伸了出去，语气轻蔑道：“不愧是畜生，有口吃的就行哈哈……”

他话音未落，只见那白鹅突然张开翅膀，发力往前一顶，那坚硬的喙一下直击中王守田的裆/部。

他顿时疼得哭爹喊娘，弯下腰来一边捂着裆/部一边落荒而逃。

而那群大鹅好似疯了一般，全都挤过来对着他的臀部和大腿又叮又啄。

“哈哈哈哈哈哈！”

廉忻看到这场景直接在凉亭里爆出一阵惊天大笑，肚子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杜仲顿时有些慌乱，看看那边 ，又看看廉忻，不知自己是否要上前阻止。

看见王守田跑出十几步后，那些鹅不再追了，转身走回湖里，杜仲才放下心来。

王守田狼狈不堪，一身绣满锦纹的长衫都被鹅群咬得勾出了不少线头。

他捂着裆/部，以一个怪异的姿势一边走，一边对着凉亭里笑得趴在石桌上的廉忻骂骂咧咧，用扇子一直隔空指指点点。

廉忻抹了把眼角飙出的泪，大大方方笑着朝他挥手道别。

杜仲站在凉亭的一侧，看了一眼廉忻，又看看王守田，神情复杂，心绪烦乱。

大鹅啄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