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对看她的眼神变得重视起来:“哦，他叫老朱那我就叫老木。第一天带弟子都要看资质。”他示意云淮来到面前，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翻，挠了挠头便又托着下巴思考，“看着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掌门择徒，眼光不会差啊。对，测资质都要看灵球，你摸到灵球，它是什么反应?”

云淮这才明白那东西叫灵球，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要了解更多，问道:“灵球有什么用处?”

“哦，灵球啊，老朱这个人都不会给弟子解释。”中年摇了摇头，一副要大展身手的模样，“灵球嘛，是天工阁所创，据说是里面装着最原始的真气。万物都由‘气’而生，触碰原始真气，便都会使其发生异变，展现出来的东西就是你自己体内的‘气’了不过‘气’分好坏，每个人的‘气’都有所不同，故而有了资质这个东西。”

“话说，”老木一脸好奇地看着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气’，让老朱把弟子拱手相让。他以前可从来不会这样，只会和我抢人才。”

每个人的“气”都不一样吗？老猪拿着灵球时，它展现得十分漂亮，到自己手上时就是一团糟，甚至炸开了……按照这个年纪所有的经历，自己不会是什么还没成长起来灭世魔头吧！

云淮一顿胡思乱想，十分想知道答案，于是道:“…那个球本来是很仙气的样子，我把手放上去的时候，它里面的‘气’就变得混沌，最后脱离了老朱的掌控，炸开了……”

老木目瞪口呆:“你……什么，你你你……是先天魔体!”

好好举着石头的男童们皆转过头去。

“先天魔体……是什么？”云淮更加疑惑。

“难怪老朱不要你!”老木指着她，“你你你，我昨日一看就与众不同，我的眼睛，果然还是准的。”

云淮道:“你刚刚不是说我看着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先天魔体是什么？”

老木沉默片刻，“咳咳”几下，便打开扇子道:“人有两百零六块骨头，胸中的那块骨被我们称之为——道骨。顾名思义，道骨便是人体内‘气’的来源，也是内在的精神，修士修炼所说的灵气，就是炼化道骨内的‘气’来外用。”

“每个人的‘气’不同，便有了资质的划分。当然，每个人的体质也都不同，有的先天强悍，有的则要通过后天调养。”

“先天魔体便是生来体质强悍，不必有练体期，避免承受不住‘气’的压力爆体而亡。也不用炼化道骨内的‘气’，是先天的修士。不过，这种体质的人，必须修炼两门互逆功法，否则就会止步于先天阶段。创世以来，古籍上记载的先天魔体共有六人，前三人都因修炼互逆功法走火入魔，后三者则终生止步于先天阶段。”

老木长叹一口气，满脸可惜:“我说，你不适合修炼，先天魔体天生凝气三段，回到凡尘过普通生活，寻常人也没法欺负你。要是你执意要修行，要比常人都难，可能永远止步不前，想进步那便可能会走火入魔。”

不能修行?

这对云淮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

她似乎又看到了那片广阔的幽海，自己置身海面，茫茫地看不到出路。巨龙盘旋在空，虎视眈眈地注视自己，就像是在看待弱小的猎物。亲人们出现在远处向她招手，最终远去，随着一声龙吟消失在黑暗。

若是不变得强大起来，还会有更多的事情让她难以面对。

她不知不觉地握紧了拳头，思绪又飘回现实。

“我要修行!”

老木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什么!你有没有想过老朱不和你解释，为什么我要和你说那么多。先天魔体，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吗!”

他还想说着，但看到她不服气且凶恶的眼神，便又将话语憋了回去。

“凭什么不能修行?!”

“就凭你是先天魔体!”在一个孩童面前，他就像是个崛起的巨人，带着一定的愤怒威压，却未让下方的人有丝毫退缩，而是更加较劲。

他努力登着眼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威武可怕，却见那人忽的泄气。

“呵…”云淮轻笑声，“都知道是掌门把我带进来的，我既然是雪峰的弟子，劝我不要修行是谁的指令。要把我重新丢回凡尘?还是不管不顾留我白吃白喝?”

老木脸上的愤恨消失，失神望着她，心中有些为难。

她说得没错，掌门下令收的弟子，不是一人能抉择的。但先天魔体不易修行，宗内也没有合适的功法让她修炼，不如就先让她和其他孩子一样，从炼体开始吧。

“那先这样，”老木抬扇遮起了脸，一手指向卖力举石块的一排男童，“你和他们一样，先练体，等到了时机，我自会教你们法术。”

云淮目光变得阴冷起来:“可你刚说，先天魔体不需要炼体。”

说过的字字句句都被被她给记下来了，况且还能让她从中找出逻辑漏洞。被这么一盯，老木竟感到有点后怕，这孩子好像和别人不太一样……

他急忙转过身去，道:“体质强悍，缺少锻炼也不行。这样吧，你先去灶房里拿四个桶水，到山脚下的小河把水挑上来。”

云淮记着了，这是受罚才需做的。但想来他在敷衍，多说也无益，于是便走去屋中。

“灶房在最右边。”老木说道。

见她肩上压着扁担，两个水桶在前后轻轻晃悠，中年便又道，“就院门的方向，沿着小溪一直直走，就到了。”

云淮没有回话，径直在他面前走过。

那些男童们都伸头看她院去。

“看什么看，还是你们想挑水，就不用炼了。”老木在心中骂着这帮兔崽子。

好个仙门，好个灵剑宗，就是这么待人的?云淮细想着，可相比以前，仅是要她受这点折磨，算是再好不过了。

可很快，她便后悔了这个想法。走了很长一段路，地面基本不见什么起伏，顶多有些小丘凸起。说这是山上，那便是她连下坡路都还没走到。望着正空的太阳落躲在了山头后，她脚下的路才有下缓的趋势，她看着早上被罚去挑水的唤做张冀的人走过身边，便加快了脚步。

太阳落山，她终于看到了从山谷川流而下的瀑布，源源不断的水汇聚成河，流向远方。

她踩着岩石走到河岸边上，挑起两桶水便快步离去。

直到深夜，她才挑完了那四桶水。

其他人都已歇去了，只有稀少萤火虫与她相伴，零碎的盈光迎合着凉快的夜风，让她心中得到了一丝慰藉。

“你晚上就回去老朱那边待，白日再到这里来。”躺板上，还未入睡的老木说道。

云淮应了声，便头也不回地走去。

今日什么也没吃下肚，现下无事可做，她才感到前胸贴后背的饥饿。

肩膀又酸又痛，走回住所又耗费了些许力气，她感到手脚软了下来。想要打开院门，却发现它已经从里面拴上了。

云淮便坐在门前，可看着危机四伏般的竹林，她又不甘在外面待一晚上。于是便绕着院墙转悠，最终发现一颗挨着院墙生长的树木，便果断抓着树枝爬上，可就在一脚伸入院中时，空中似吞并着一股无形的气流，将她给冲击开去，穿过树枝的摩梭，重重摔在了地上。

衣裳被枝条划破，出现许多破开的划痕，手臂正对地面，好巧不巧又被一块尖石刺入，云淮疼得呜呜直叫。

这空中怎么还布有结界?老猪真的不想要她了!

患得患失，云淮心中很是奇妙，或许是失落，或许是愤怒，她想不清楚。腹部又多加几分疼痛感，现在是叫也叫不起来了，夜风吹在背上冷得她瑟瑟发抖，却因疼痛不想起身，干脆趴在地上睡去了。

头日天才蒙蒙亮起，云淮便被冷醒了，感到脖颈生疼，于是坐起来揉了揉后颈。不仅如此，嗡嗡的虫鸣在耳边作响，她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舒适。

山鸟空明，清脆而婉转，竹影清幽，紫灰色的天空像是泼倒的墨水。

云淮靠在树干上，抬头望着被风吹落的树叶。

本就不属于她的东西，就不该去期盼，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她伸手接住落下的叶子，又由着它在手中飘去，来来回回不下百次，她忽从手中看到了细微流动的气体。

这和体内的那股神秘力量是相同的感觉，莫不是灵力?

云淮想着便激动，手掌有些发痒，似有轻如羽毛的物体托在了手上。她于是便重复着接住落叶，到天彻底亮时，便已能基本掌控满地的落叶纷飞。

无人想教她修行，那她便自己琢磨!

云淮想伸个懒腰，却撕扯到手臂上的伤口，衣裳上被划破了的地方也“嘶”地裂开更大的口子。

那她索性不动了，老老实实地扶树站起来。

院子里有了声响，兴许是老朱起来了。云淮犹豫着要不要跟他道声早，最后还是选择默默离去了。

一个弃她不顾的人，不见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