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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250.幽草涧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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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件事,你既不知所下诅咒会流传不绝,那你可知山中镇民拿活人献祭之事?”

“凡人之事我从不关注,但此事我的确知道一些。”晏观潮语气极为平淡,他看了池鸢一眼,目光缓缓移向石门外的双卿身上,双卿似是感应到了,浑身颤栗不止,将头也埋得更低了,晏观潮眉梢一皱,周身白雾逐渐变浓:“许久不见,修为倒是涨了不少,哼……”

一声轻哼直吓得双卿冷汗直流,将头“咚咚”地磕得响天动地。

晏观潮看了眉梢更是蹙紧,他指尖一动,双卿就被一股力量裹挟着站起了身,但他头却低垂着,始终不敢抬起。

见状,晏观潮轻叹一声,转眸看着池鸢道:“他叫双卿,是百年前游荡到此地的幽魂,当时不知怎么就动了恻隐之心,将他收留在侧,平日就替我看守洞府。”话音一落,石门外的双卿就被白雾带到了石棺前,“献祭一事,我知道的不多,你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说,他会告诉你的。”

白雾散去,双卿当即跪地,诚惶诚恐的向晏观潮叩拜道:“是主人,双卿知错,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池鸢望着双卿道:“这十年来,被愚民送来献祭的那些人都被你给吃了?”

双卿身子一晃,低声回答:“是,我的确吃了他们,这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张,与主人无关,这群愚蠢的凡人,竟与方士勾结,想用邪恶的人祭迫害主人的神性,为了不污浊主人的手,我就自作主张,吃了香火受了献祭,再施法抵挡一半诅咒之力来维持平衡。”

池鸢看着双卿浑身散溢的黑气,摇头叹息:“可你不知,以你之力犹如蚍蜉撼树,怎能与神灵咒言抗衡,你越是如此做,反噬就越严重,也需要更多力量来维持平衡,而镇上的百姓也死得越来越多。”

晏观潮眉眼低敛,雾气环绕间,让人难以看清他脸上的神色。“自从百年前被人扰了清静,我就愈发讨厌凡人,虽知附近怨气冲天,鬼魅横行,但我却放任不管,安然休眠,如今来看,何尝不是一种因果业报,但此事细究起来也怨不得谁,我有错,这群凡人难道就没有错吗?”

双卿急声道:“不,不是的,主人,您没有错,错的是双卿,双卿修为低微,难以维系平衡,也深知如此下去,只会一错再错,但双卿不想此等小事再次惊扰主人的清修,所以,只能将错就错下去……”

晏观潮不耐道:“好了,不必多说,诅咒我已解,此后,你就安心修炼,凡人之事你莫要再管。”

“是,双卿谨遵主人之令!”双卿说罢在晏观潮挥手的动作下化为一道黑雾散去。

晏观潮静默了一会,身下花藤床榻突然散去,幻化出无数粉白蝴蝶绕着石室盘旋,石壁上燃起的幽火也逐渐明亮,由阴冷的幽绿色转化为柔和的暖黄色。

他浮在石棺上空,随风蹁跹的衣?如蝶舞,接着凌空踏步而下,步步生花,最后停立在池鸢身前。晏观潮端望着池鸢,挥袖间,池鸢身上细小划伤瞬间痊愈,破碎凌乱的衣衫也恢复原状整洁如新,薄薰身上缠绕的藤蔓也被他撤去。

“外面瘴气已散,你走吧。”

池鸢眸光一动,没有立即动身,而是静静看着晏观潮,她斟酌了一会,终是说出了心中疑问:“百年前那道惊雷为何会劈向你的洞府?”

晏观潮听言不屑道:“哼……还能是什么,当时只是心血来潮,想尝试着挣破这方牢笼而已,却没想到,灵气衰退之后,天道规则依然存在……”晏观潮说罢一脸神秘的看着池鸢笑了笑,“不过,还真让我试出了一丝端倪,这天道之力不比当年,同样衰退了许多,若换作以前,我想离山,引来的天劫可将方圆百里山川草木都夷为平地。”

池鸢惊了一瞬,心中却不住叹气。晏观潮似是能看出她在想什么,挑眉笑道:“你不必心生同情,也不必认为我可怜,我岁同天地山川,迟早有一天会挣破这牢笼,但是,我却并不想等那么久,小姑娘,期待有一日,能与你在灵界再次相逢。”话音一落,晏观潮的脸突然逐渐模糊,池鸢凝神一看,原来是周围的景色在不断退后,等能看清时,她与薄薰等人已经身处洞外了。

祭台上烛火已经燃尽,不知过去多少个日夜,周围山林瘴气已散,只有几缕稀薄的晨雾在弥漫。池鸢站在铜鼎旁,抬首看向再次被巨石封堵的洞府入口,心道,希望这群贪婪愚昧的凡人不要再自寻苦果。正当她深思感概之时,忽闻林中传来细碎的动静,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当即默契的拽着谢离和闻人耳躲到祭台角落。

断断续续的脚步声回荡在安静的树林里,等声音靠近才发现是那个棺材铺的老头,他步履蹒跚,身上背着一个大包袱,行至祭台前,从包袱里取出一把精美华丽的宝剑供奉在铜鼎前,他颤颤巍巍的点燃香火,一边叩拜一边低声哀泣:“公子,公子啊,老奴错了,老奴大错特错,老奴没认出公子身份,还错将您送上死路,老奴真是罪该万死,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抵罪……”老头说罢跪在地上“砰砰”磕得头破血流,他嚎哭了一会,又从怀中掏出几柱香,扭身向石洞跪拜道:“山神大人恕罪,还望您莫要将公子英魂收去,容他保全三魂七魄可入轮回,若山神大人答应,老奴愿以命换命,代替公子……”

见老头要拿宝剑自裁,池鸢当即弹出一道指风,将剑锋偏离了半寸,老头愣然睁眼,四下一探,就见池鸢和薄薰走上了祭台,一见两人,老头诧异了半刻,随即跪爬过去,对着二人就跪拜起来:“两位姑娘,你们阴魂不散,既是要索命也不该找老朽,这都是镇长决定的事情,老朽也是依令造办。”

薄薰哼了一声,抬脚直接踩到他头上:“你才阴魂不散呢,还以为你是哑巴,原也是会说话的,你与他们狼狈为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啊!啊?”老头这才反应过来她俩是人,欲想抬头却被薄薰死死踩住头颅不得动弹,“两位姑娘,你们,你们没死啊……”

“你才死了!我们活着好好的,为什么要死?嗯?说!你是不是来收尸的?”

“老朽不是,老朽……啊,对,对了,你们既活着,那谢府的公子可还安好?”

池鸢听言一怔,抬手示意薄薰放开他,才一挪脚,老头就激动的爬起身,对着二人上下打量。“嘿,还真是活人,两位姑娘,你们为何没死,你们既没死,那是不是代表公子他……也还活着?”

池鸢问道:“谢府公子,你说的可是谢离?”

老头一愣,立即点头:“对,对对,是他!原来公子名为谢离……”老头说着举起手中的剑道:“这剑鞘上铭刻的是谢家祖训,当日,老朽离得稍远,并未看清上面的文字,只道这竹纹图案有些眼熟,不想,还真是谢府的公子,老朽真是罪该万死,愧对列祖列宗……”老头越说越难过,一边抹着脸,一边瞪着那只独眼向四周寻看,似想找出谢离的下落。

池鸢又问:“你是谢府什么人,为何认识这把剑?”

“老朽祖辈世代都是临安谢离的家仆,二十年前,老朽不幸染了流传的瘟疫,被主家请辞,几经辗转来到这偏僻山镇,没想到临死之前还能再见府上公子,一切都怪老朽老眼昏花,没将公子认出,早知如此,当日,老朽定然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你们送出山镇。”

这老头原名有田,因是谢家家仆,便赐姓为谢有田,当年瘟疫横行,虽被主家解雇,但离开之时谢家还赠他许多钱物,之后他为逃瘟疫,跋山涉水来到这一隅山镇,虽扛过了瘟疫,却瞎掉了一只眼睛,身上也留有旧疾,生下的儿子也没扛过二十岁就早早离去,原本以为这一生就此潦草残度,不想还能再见谢府的公子,但由于他的眼疾,害得谢离身陷险境,还差点葬送生命,若当真如此,他死了都没脸去见九泉之下的祖宗。

“原来你竟是谢家的家仆,不错,谢离还活着,我们都活着,你不必自责,错不在你。”

谢有田喜道:“姑娘,那……谢公子呢,可否让老朽见上一面?”

“不必了,你们并不相识,即使见面了又能说什么呢?”

谢有田浑身一僵,心中又是愧疚又是失落:“对,姑娘说的对,老朽怎配面见公子,老朽有罪,是老朽亲手将公子送上死路的,如此大逆不道之举,老朽就该以死谢罪!”说罢又要拔剑自刎,池鸢上前抢过宝剑,无奈道:“好了,我让你见谢离就是了,不要动不动的就说死字。”

谢有田听言一愣,他并不是这个意思,但还是跪在地上给池鸢磕了几个响头,池鸢转头看了薄薰一眼,薄薰立马将角落里昏睡不醒的谢离背了过来。

一见谢离,谢有田当即热泪盈眶,抖着手一步步上前,临到跟前,又立马跪下:“姑娘,为何公子还未醒?”

“这事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谢有田怔了怔,随即回道:“这,这解药老奴是没有的,不过,姑娘放心,这毒药并不会致人性命,等几日药效散去就能清醒。”说着又将身后的大包袱打开,将里面的东西都取出来,“姑娘,老奴将你们的行装都偷来了,原本是想用来告慰公子与各位的在天之灵,这下正好,一会你们也别再回山镇了,老朽知道另一条隐蔽的山路,如今雾也散了,能更快抵达山下村镇。”

之后,几人不再叙话,未免镇上有人再来探查,谢有田即刻动身引着他们从另一条山路下山,一行人从清晨走到黄昏,直到天色完全变黑才走到了官道上。

薄薰连背带拽驼着两个人下山完全不费吹灰之力,一路走来直把谢有田看得是连声称赞。

临走时,池鸢对谢有田道:“你孤身一人,何必还回到那吃人的镇上?”

谢有田背脊佝偻得不成样子,他听了池鸢的话,摇头笑了笑,又望向薄薰背上昏睡不醒的谢离,半晌才道:“老朽已是行将就木之人,无论去哪都一样,多谢姑娘好意,也请姑娘照顾好公子,一路保重。”

望着谢有田离去的背影,池鸢忍不住又道:“你不必忧心,山镇迷雾已退,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人受诅咒而死。”

谢有田诧异回头,他虽不知池鸢等人为何死里逃生,但也没多问,心中只道是个人造化命数罢了,闻听此言,不免深思,山神诅咒没了?怎么可能?这姑娘究竟是如何办到的?

尽管谢有田心中有再多的疑问他也没说出来,他远远望着池鸢笑了,随即转身,步履缓慢的走进那道漆黑的山路。

幽静的夜晚,四周山林全是虫鸣声,主仆二人沿着官道走了一会,忽闻身后似有动静,薄薰回头听了听,喜道:“主人,有人来了!”话才说完就将谢离和闻人耳扔到路边,冲上前去拦车。

杂草丛生的官道上,缓缓行来一辆牛车,车前坐着一个垂髫小童,他正摆弄着车架上的灯笼,没注意前方官道上站着人,等到近前,牛车被拦住不动时才回头去看,一见薄薰,瞬时吓住,等缓了缓,才摘下灯笼举着凑近瞧了瞧:“呀,竟是位小姑娘,小姑娘,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路上做什么?”

薄薰走到一侧,抬首打量小童:“你才多点大,怎敢叫我姑娘?你应该叫我姐姐才对!”

小童捂嘴乐道:“呵呵,好好,那大姐姐,你一个人在路上做什么,要我载你一路吗?”

小童如此客气礼貌的态度让薄薰十分受用,她欣然回应:“好呀,我正有此意。”

两人说话声惊动了车后的人,他起身走到车前,一身单薄旧衣被微凉的夜风勾勒得十分萧索,见他来了,小童笑着说道:“公子,您醒了,您瞧,路上遇到了位姑娘,我们要不载着她一起走吧?”

男子相貌清秀,五官齐整,眉宇之间有股浓浓的书卷气,他向薄薰拱手行了一礼,目光十分温和:“姑娘快上车吧,夜露重,小心着凉。”

薄薰摆手道:“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同行的主人和几位朋友,这位公子,你能否……”

不待薄薰将话说完,男子笑着回道:“若姑娘不嫌弃在下车小简陋,便唤你的朋友一起来吧。”

见男子如此客气,薄薰不禁多看了他一眼:“我有两个朋友受伤不便行动,他们就在前面,你们等等,我去将他们带过来。”见薄薰要走,男子立即喊住她:“姑娘别急,小晨,快,驱车过去接应她的朋友!”

“公子不必客气,我在前面等着你们过来!”薄薰说完转身跑了回去。

不一会儿,牛车就驶到了她们身前,小晨率先提着灯笼跳下车,男子也随后下车,当见到池鸢时,男子惊怔了一瞬,但很快他就回过神,十分客气的与池鸢行礼,等回身想与小晨一起帮忙抬谢离他们上车时,薄薰早就一手拽起一个,在小晨惊讶的目光下,提着他们上了车。

“哇,姐姐,你的力气可真大呀!”牛车走动后,小晨仍对薄薰赞叹不停。薄薰倚着小晨坐着,十分神气的昂起下巴道:“那是,也不看看本姑娘是谁,小子,是不是很羡慕?”

“是呀,我真羡慕姐姐力气大,若是小晨有如此大的力气,就能帮公子干更多的活了,这样公子就有更多时间去读书了。”小晨双眼亮若星辰,激动的拽起缰绳,直把那老黄牛勒得嚎叫了几声,他慌忙松开手,憨笑不断。

两人说话间,车后的两人也互道了姓名开始说话。纪暮山扫开身侧的杂物和箱笼,帮池鸢一起将谢离和闻人耳的身子放平,“池姑娘,你这两位朋友如何称呼?”

“他叫谢离,这位是闻人耳。”

纪暮山微微颔首,随后又道:“他们俩是受伤昏迷了吗,可着急去瞧大夫?”

池鸢探上谢离的脉搏,笑着回道:“纪公子不必担忧,他们只是中毒了,差不多过了今夜就该醒了。”

“原来如此,诶?中毒?当真不要紧吗?”

见纪暮山脸上焦急神色不似作假,池鸢怔了怔,随即回道:“我会一些医理,知道病症,若公子担忧,到明日他们还不醒,我就请大夫。”

纪暮山听完这才放心下来,见池鸢视线探来,耳梢微红,慌忙避开视线道:“那就好,那就好,此地离县城不远,若姑娘不嫌弃,可去寒舍落脚歇息。”

“好,那便叨扰纪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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