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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251.微雨洗山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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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刻钟后就到了纪暮山的家,那是一间不大却收拾得十分干净整洁的小院,他家坐落在长新县五里外的一个小村子里,村落依山傍水,景致宜人,村头前有一株大槐树,映着淡淡月色,满树月白小花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夜深人静,池鸢踩着月光翻到屋顶,借薄薰灵力开始对着掌心法阵施术,一束瑰丽红色刺破黑暗的天幕,随着法阵虚影慢慢变淡,仓离鸟也从云端缓缓降落,池鸢从袖中摸出晏观潮所赠灵花,小心绑在仓离鸟的腿上,接着打出一道银光,随手一抛让它飞远。

这支灵花足以让云兮慕沉积的旧伤痊愈,但愿能让他恢复到全盛时期,至少能抗住锁魂咒日益壮大的压制力。

月落星沉,云色转淡,池鸢深吐一口浊气缓缓睁眼,趁着月满难得清闲的修炼了一夜。

天还未亮,树间鸟啼已是不断,寅时末小晨就在院中干活,池鸢坐在檐上看着他忙来忙去,眼中还残留着一抹逐渐淡去的红光。薄薰坐在她身侧,闻着烟囱里冒出来的青烟,甩着双腿道:“咦……这味道好熟悉啊,我知道了,这荠菜花的香气,原来今天的早饭是荠菜粥啊!”

“姐姐,薄薰姐姐,你们起了吗?”

闻见小晨唤她,薄薰面露喜色,一溜烟的从屋脊滑下,“别喊了,我在这呢!”薄薰朝小晨招了招手,小晨诧异的看向院中的薄薰,不知她从哪冒出来的,“薄薰姐姐,你这是……啊,原来你早就起了啊,池鸢姐姐呢,早饭做好了,快唤她来一起吃。”

“不用不用,我家主人不吃饭,你们先吃吧。”“啊?为何不吃饭?”见小晨还要追问不休,薄薰赶紧拉着他一起进了堂屋。

这会池鸢早就不在房顶,已经悄无声息的来到了谢离床前,几许微风将床帐吹得蹁跹,谢离正依坐在床首,目光怔忪的看着一处出神。淡淡晨光漫过格窗,温柔的洒向他的眉宇,谢离眨了眨眼,眸光逐渐清明起来,他轻轻侧头,见到帘外若隐若现的身影,嘴角上扬:“罄月……”然而说出的话却异常干涩,就好像几日没有进食没有喝水一般。

才开口说话,谢离就觉得身子虚乏无力,腹中也不合时宜的唱了一曲空城计,谢离顿然脸红,扭头不敢看池鸢,池鸢哪会笑话他,他们一行人在山中遇险,已经两日滴水未进粒米未沾,她和薄薰倒还好,只是谢离和闻人耳是凡人之躯,确实扛不住这般折腾。

“别动,你身上有伤,两天未进食,身体也很虚弱。”池鸢伸手切上他的手腕,私下给薄薰传音让她送粥到谢离房间。

闻人耳的床铺在谢离的对侧,此时他也迷迷糊糊清醒,懵然看着两人道:“池鸢仙子……咦,我的嗓子怎么成,成这样了,这是哪?我们不是在客栈吗?”

“呀,闻人耳你醒了!”薄薰端着托盘推门而入,她将粥递给池鸢,接着道:“我们已经不在山上啦,这是山底下的小村子,哎,你不知道,这两日可是惊险刺激……”之后薄薰便将山中献祭之事与他们娓娓道来。

闻人耳听完后连声扼腕叹息,直叹自己被迷晕过去,没亲眼见一见那玄乎其神的灵异之事。

谢离在池鸢的投喂下吃了小半碗粥,他眉梢晕红,双眸微垂,心中既是惊讶又是羞愧,惊的是那鬼神,羞的是自己浑身泛力还要池鸢喂他喝粥,至于愧则是怨自己无用又不小心着了贼人的道。

闻人耳见谢离吃得热闹,腹中馋虫也开始叫唤不断,他着急忙慌的穿鞋起身,跟薄薰询问了几句,便出门去堂屋致谢主家,顺便讨一碗粥喝。

微风徐徐,吹来一瓣淡粉杏花落在小晨的发髻上,而他浑然未觉,低头认真的系着老黄牛身上的绳索,等收拾妥当后,才去唤房内读书的纪暮山。

两人出门时正好撞见池鸢他们几人前来辞行,得知纪暮山要去县里给重病的母亲买药,商议过后,几人就作伴一起同行。

之前闻人耳吃过早饭后就有事率先告辞,所以牛车上就只有五个人,即便少了一人,牛车行驶的速度还是很慢,薄薰索性下车跟着一起走,时而摘花时而扑蝶,玩得不亦乐乎,此举直把小晨看得是羡慕不已。

谢离看着躺在一侧闭目养神的池鸢,也倚着草垛靠坐着,山道小路蜿蜒,路旁野花争相绽放,清新的香气阵阵扑鼻,沉重的心境也跟着放松下来。

突然,一只彩翼蝴蝶飞入了他的视野,蝶身绚丽的颜色被日光照得有些刺眼,谢离视线随着蝴蝶移动,最后落在纪暮山手间的书页上。

纪暮山从上车开始就一直看书,其间没见他移开一眼,他年纪比谢离只大两岁,去年才通过县试成为秀才,他一边在家读书一边照顾病母,偶尔给人办点小差事,赚点微薄收入勉强能作家用。

谢离望着专注看书的纪暮山,眸光一动,开口询问:“纪公子可入了县学?”

纪暮山终于从书页中抬头,他看着谢离温声回道:“暮山家贫,无人举荐,没资格入县学。”

“那你可是要备考明年的乡试?”

“正是如此。”

两人说话间,落于纸上的蝴蝶也被惊动,顺着一缕春风飞向别处。谢离昨晚睡的那间屋子就是纪暮山的书房,卧榻前的书桌上堆了一叠厚厚的纸,其上都是纪暮山所写的文章,此人才气虽有,但家境不好,再加上重病的母亲,生活过得也是十分拮据,县学每年只收20名生员,多出来的要么看家境要么看钱财,纪暮山两不沾自然落空。

纪暮山端量着谢离,昨夜天黑他没仔细瞧,今日一见可非比寻常,谢离虽着一身普通布衣,但行止之间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贵气,让人不敢小觑。

“谢公子,你们这般着急离开,身上的伤可要紧?”

“多谢纪公子关心,我已经大好了。”

转眼就到了长新县,几人分别之后,谢离就带着池鸢去寻驿站。池鸢好奇道:“去那做什么?”谢离望着街市上久违的热闹的景象,笑着回道:“我曾答应兄长,每过半月给他寄信报平安。”

官驿坐落在县城东门,其建筑颇为华丽,占地也极大,高大的院门前站着两排手持刀枪的驿卒,围栏正首处还站着两名身披盔甲的威武士兵,如此阵仗,难怪那些路过的行人百姓都纷纷绕道而行。

“站住!官驿重地,无干人等速速退去!”还没等池鸢他们走近,两个士兵就举枪上前拦住他们。

谢离从袖中摸出一块玉佩递过去,那士兵接过看了几眼,又对着三人仔细打量,随后让他们在原地等着,就拿着玉佩进了官驿。

没出一会,那士兵就带着一队人马急匆匆的从里面跑出来,为首的驿丞拿着玉佩走到谢离身前,还未说话就扑通跪在地上给他见礼:“下官见过谢公子,不知谢公子大驾,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身后跟来的驿卒见了也纷纷跪地行礼。

谢离扶起驿丞道:“大人不必客气,谢离来此只是想麻烦大人,向临安谢家家主寄一封信。”

驿丞俯身连连颔首:“啊好好好,好办好办,谢公子,您将信交给下官,下官立刻就派人将信快马加鞭的送去临安!”说完又将玉佩毕恭毕敬地还给谢离。

“信,我还未写。”

“啊?啊……那也好办,谢公子,你若方便就随下官一起入驿馆暂作歇息,写信之事不急,您慢慢来……”驿丞说完抬手请他,谢离笑而不答,转头去看身侧的池鸢,“罄月,我进去写信,你要一起来吗?”

池鸢不解:“写信能要多久?为何还要进去写?”谢离怔了怔,随即吩咐驿丞:“大人,劳烦你搬套桌椅来,再备些笔墨,我就在这里写,写完就走。”

“啊?这……”这成何体统啊?驿丞惊讶了一会,马上派人去准备东西,心中还不住感叹,这世家子弟奇怪的行径倒是多,前些时日他就遇到一位,哎,现在想想,可是被他折腾得够呛,算了不想了……

谢离当街写信引来不少人好奇围观,但有驿卒在一旁拦着,他们便是想看也看不到。谢离写好信后,又重新揭了一张,另写了一封信,写好后他对驿丞嘱咐道:“大人,你记好,这封信是送去临安的,而这封是举荐信,是送去此地县学的,千万不要弄错了。”

驿丞接过信郑重点头:“好好,下官记住了,还请谢公子放心。”谢离听完笑着对他行了一礼,驿丞诚惶诚恐的立马回礼,见谢离转身就走,忙道:“等等,谢公子……”

“还有何事?”

驿丞对着三人行头看了看,俯首笑道:“谢公子,您出门未带车马仆从,下官愿赠几匹马给公子,省去一路奔波劳顿。”

谢离本想拒绝,他出门跟着池鸢游历本就不愿带上那些累赘,然而池鸢却让他答应,谢离摸不透她的心思,索性就答应了。

驿丞十分慷慨的赠了三匹马给谢离,官驿的马一般都是日行千里的好马,虽不是世家豢养的那些名贵宝驹,但也足够他们用了。三人打马过街引得行人纷纷注目,不过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谢离身上,池鸢一身灰袍帷帽什么都瞧不见,薄薰就更别提了,一副丫鬟打扮,别人自然不会留意。

走到南街时忽见路边有人围作一圈,把路都挡了去,也不知在瞧什么热闹。薄薰下马好奇凑过去看,却见一个衣着花哨的青年男子手拽着纪暮山的衣领,指着他的鼻子连声辱骂,纪暮山的书童也被他身边的狗腿子压到地上起不来身。

“纪暮山,别给脸不要脸,小爷让你传话那是看得起你,别不识抬举,不然,小爷就让你身败名裂,连乡试的门都摸不着!”

纪暮山面色坦然,他看着青年男子,一本正经道:“赵公子,不是纪某份内之事纪某是不会做的,还请赵公子另托他人吧。”

赵公子双眼一瞪,拽起纪暮山的衣领子将他拖到身前,大声怒喝:“你说什么,你胆敢顶嘴试一试,别以为你是秀才我就治不了你,哼,秀才又如何?没有家世,不一样任人宰割!”

纪暮山沉默了,他在心中默默审度赵公子的话,以赵公子的家世,的确可以只手遮天,他不过在陈府给几个半大孩子当了几天教书先生,不想竟惹上这么个嚣张跋扈的二世祖,他自己进不得陈府的大门,偏偏要他逾礼去和陈府小姐搭话,传达那些荒唐之言,如果他做了必定丢掉这份差事,不做又会得罪赵公子,无论怎么做都是两难境地。

“赵公子,请恕纪某无法照做。”纪暮山沉默之后还是坚定说出自己心中的决定。

“你!好啊纪暮山,你行啊,你敢得罪小爷,老子要让你……”赵公子说着抬手就要打纪暮山的脸,然而话未说完就被薄薰牢牢扣住了手,并扬声追问:“要让他如何?嗯?”

赵公子看着突然出现的薄薰,冷眼横眉道:“你,你这个臭丫头又是从哪冒出来的?”他抬手想撇开薄薰,不仅甩不开,反而还将他手腕越扣越紧了。

纪暮山讶声道:“薄薰姑娘,你怎么来了?”

薄薰回头冲纪暮山笑了笑,手下猛然施力扣紧,赵公子当即痛叫出声,他一吃痛,抓纪暮山衣领的那只手自然松开。

赵公子被薄薰扔到地上,几个狗腿子也不再扣着小晨不放,慌忙上前扶起主子:“公子,公子您没事吧?”

赵公子气怒交加,推开身边的小厮,指着薄薰道:“你!臭丫头,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快去抓住那个丫头,小爷今日非得教训教训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贱民!”

薄薰见几个狗腿子朝她扑来,扭头就跑,但她也没跑远,而是躲在人群里嬉笑招手道:“来呀,快来呀,我在这呢,哎呀,你们五个人都抓不住我一个小姑娘,真是不知羞!”薄薰被几个小厮追逐抓捕俨然乐在其中。

纪暮山扶起小晨,本欲上前劝架,但看了一会才知薄薰故意逗弄几人玩耍,心中明了,抬头寻看,果然发现人群外骑着高头大马的谢离和池鸢。

谢离见纪暮山看到他,两人颔首示意了一番。池鸢见他下马,好奇道:“你下去作什么,有薄薰,够他们折腾了。”谢离回头望着马上的池鸢,眉眼带笑:“罄月不知,如赵公子这样仗势欺人的世家子,光凭一次教训是远远不够的,对付这种人,还需比他更大的权势才能压住他嚣张的气焰。”

谢离说完走进人群,围观之人见他气势迫人,连连后退将路给让出来,几个追逐薄薰跑来的小厮见谢离直直走来,顿时不去追薄薰了,回身颐指气使的喝退谢离。

谢离没搭理这群小厮,提步越过他们直接走到赵公子身前,此时,赵公子才缓过气,慢慢起了身,他正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红印,心中对薄薰怒骂不止,等抬头见到身前的谢离时,蓦然一顿,这个人,又是从哪冒出来的,他正准备喝骂出声,临到了,却被谢离眼中威严又骇人的目光给震住了。

“你,你是何人?”赵公子说话的声音不自觉的有些抖,他越看越是害怕,此人气度不凡,一看便知来头不小。

谢离眸光一动,眼中厉芒逐渐散去:“你是汝南赵氏的人,还是吴兴赵氏的人?”

赵公子闻言一怔,虚声道:“我,我是吴兴赵氏,嫡出分支一脉的……”还不等赵公子说完,谢离就拿出袖中玉佩给他看,赵公子才瞧了一眼,双眼就瞪如铜铃,声音更是颤抖不已:“你,不不不,您,原来您是临安谢氏的公子,谢公子,小的不知您大驾,您来此找我,不知所为何事?”

谢离微微一笑,回头看向一旁的纪暮山,纪暮山离得稍远,并未听清谢离与赵公子的对话,但见赵公子一反常态的模样,心中也是猜疑不断,他之前猜过谢离的身份,不想竟是连赵公子都害怕他,那他究竟是何人?

赵公子见谢离目光看向纪暮山,顿时醒悟,忙赔笑道:“原是为了这等小事,谢公子您放心,小的以后绝对不敢了……”

谢离唇角勾起一丝笑,但这笑容落在赵公子眼里却是另一种含义,他以为谢离对他的做法不满意,当即吓出一身冷汗,“哦,不不不,小的以后定对纪暮山,不,是纪公子,定对他像见了您一样,毕恭毕敬,不敢有半分怠慢。”赵公子说完怕谢离不满意,赶忙几步跑到纪暮山跟前,对着他又是作揖又是叩拜的,直弄得纪暮山都有些茫然无措了。

谢离见事情解决,朝人群中的薄薰招了招手,薄薰立即冲过来,对着赵公子做了个鬼脸:“现在知道厉害了,你方才说要教训谁来着?”

赵公子抖着身子连声谢罪道:“不敢不敢,小的知错了,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姑娘,您就大人有大量,饶了小人吧。”

“哼,不见棺材不落泪!”

见薄薰走了,谢离朝纪暮山拱手告别,临走时还特意拍了拍赵公子的肩膀,此举使得赵公子将头垂得更低了,一声也不敢吭,直到人走远了,才缩着脖子抬头去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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