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活着……”邱澄激动地出声。
“……”对面整整安静两秒，然后霍苏言被气笑了，“你这说的什么话？洗手间又不吃人。”
邱澄压低声音，担心地问他：“你有没有看见其他人？”
“保安大爷？”
“保安大爷？！”
霍苏言促狭笑了声，“你把大爷吓得，我现在都不好意思跟人家说话了。”
“……”她还在冷静中。
“你在哪儿呢？”他问。
邱澄轻叹声，怏怏地推开木头椅子，起身，却‘嘭’地一声，头磕到玻璃柜。
“唔。”她抱着头，感觉天旋地转。
“撞哪儿了？”电话里声音语气不太好。
“啊，没有，”邱澄揉揉头顶，忍着疼，艰难地道，“我在一楼……一个修眼镜的地方。”
很快，她刚才一直盯着的拐角处，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并且快步朝她走过来。
手里好像还提着她刚才扔掉的那几个购物袋。
霍苏言快到她跟前儿时候，保安大爷的身影才出现。
“磕哪儿了？”霍苏言挡住她的视线，问道。
“嗯？”邱澄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随后想起来，才闷闷地说，“不用你管。”
“磕到头不是小事情。”他沉声说。
“那也不用你管。”邱澄脾气上来，将他手里的购物袋都夺回来，自己拿着。
霍苏言：“……”
保安大爷晃着手电筒，尽最快的速度走了过来，用含糊不清的方言对他们说：“走，赶紧跟我走，要锁门了哇。”
然后保安大爷带头走，邱澄和霍苏言并肩走在后面。邱澄一直沉默，霍苏言应付着大爷抛出的话题。
她这才知道，保安大爷和霍苏言在洗手间就见到了，知道了他们的情况。没想到出来跟她搭话时，她能这么害怕，跟见鬼一样。
邱澄的脸直发热。
跟着大爷到了地下车库，看着昏黄灯光下，空空荡荡的车位们，邱澄有些茫然。
她又没车，来这干嘛？再走上去吗？可是往哪儿走啊？电梯都停了。要不再问问保安大爷？
这时，边上霍苏言跟大爷道了声谢，大爷也冲他们摆摆手，然后晃着军大衣，就朝车库另一边走了。
邱澄犯了难，要不要现在叫住大爷，请他指一条明路？
可是看着大爷越来越远的背影，她喉咙发紧……
“走吧，我送你上去。”霍苏言的声音在车库显得更清晰了。
邱澄犹疑地站着不动。
坐他的车，有点没骨气吧？
霍苏言瞧她：“愣着干嘛，惊悚片没玩够？”
“……”
在小命和面子面前，邱澄果断选择小命。
车库里只剩下几辆零散的车子，所以霍苏言的车很好找。
邱澄走到车旁时犹豫了一下，然后拉开后座的门，坐上去。霍苏言稍微愣了下，也拉开门坐了进去。
车里还和以前一样，淡淡的木香，夹杂着一股新车的味道。没有她想象中的女式香水味。
邱澄打量了下车的布置，坐垫都没装，应该就是新车。
前面霍苏言正在给别人打电话，说不用过来了，他已经出来了，还说：“以后清场的时候注意点，喇叭声大点，监管足点，要是有人出点事怎么办？”
听声音，对面似乎正点头哈腰直答应。
邱澄不知道，此刻电话那面是这家连锁商场董事长的儿子，也是商场总经理。
知道霍苏言被关，本来还没睡醒的人直接吓出一身冷汗，此刻和拿钥匙的工作人员刚刚抵达商场门口。
等他挂了电话，手机放在中间匣子里，邱澄才发出淡淡地声音：“你换女朋友还要换车啊？”
霍苏言拉安全带的动作一停。
她继续暗讽说：“那家里车库应该放不下了吧？”
霍苏言将安全带完全地拉过，扣死，然后手搭上方向盘，跟作对似地说：“是有点满，打算改天再卖两辆。”
邱澄心一沉，转头看向窗外。
车子开出地下停车场，外头竟飘起小雪。
很奇怪，盛淮一般不下雪的，今年竟然下了两场。那说起来她今年竟然见了三场雪了。
雨刷在车玻璃上来回扫了几下，轰隆轰隆响。
很快，霍苏言将车稳稳停在路边，然后提醒她道：“后面门边有把伞。”
邱澄观察着车窗外的情况，确定没有其他行人和车，才拉开车门，“谁下雪打伞啊。”
说完就下车，将温暖留在身后。没走几步，忽然一阵大风呼啸而过，将她头发吹得四处乱飞。
这样吹久了，晚上可就要头痛了。
帽子在袋子里，可是她不想拿，只想赶快离开有霍苏言的地方。于是就硬忍着，加速快步离开了。
走出去好远，她才停下来戴上棉绒的帽子。
回到家六点，天已经黑透了。一进家门，闻到股香喷喷的肉丸和可乐鸡翅味道。
她换下拖鞋，拿着东西走进去。
沈昭端着两个盘子出来，看见她手里的东西，笑笑说：“还真是去玩了，怪不得回来这么晚。”
邱澄心虚地揉揉凉凉的鼻子，将擀面杖从袋子里拿出来，跑去厨房拿给沈茹晨。
她看到沈茹晨已经和好面，用铁盆扣着，白菜馅也已经调好，很鲜，很香。
沈茹晨接过擀面杖，笑问她：“澄澄晚上要不要一起包？”
“我包的丑。”邱澄挠挠脸。
“是丑，小时候包的丑，我还以为你故意的。”沈昭进到厨房，在她身后说，“还是跟以前一样拿个面团在边上玩吧。”
沈茹晨听了，直接大声笑了。沈昭也笑，边笑边走到水池边洗碗。
邱澄发现他们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特别想证明自己，手叉腰说：“我包！我必须包，我一定要包给你们看看！”
沈昭：“不能最后成菜汤了吧？”
邱澄：“……”
沈茹晨揉揉她后脑说：“哎呀，菜汤也好喝，我最爱喝菜汤了。”
闻言，沈昭边刷碗边回头，“我也喜欢，你放心大胆地包就行。”
邱澄被激起强烈的胜负欲。迅速离开厨房，坐到餐桌上，拿出手机搜：如何能将饺子包得完美无瑕？
吃过晚饭，准备开始包饺子了。邱澄确实包得不错，沈茹晨狠狠夸她。
过了会儿，沈昭离开接了个电话，然后回来的时候叫邱澄跟他一块去楼下扔垃圾。可是扔完垃圾，沈昭直接带她去了车库。
“上车。”沈昭说。
“干嘛呀？”邱澄等在车库外，看卷帘门缓缓升起，不由地疑惑，“这大过年的，要去哪儿啊？”
头顶上方，户户灯火通明，下锅和剁馅的声音不绝于耳，她想破头也不知道沈昭要干什么。
“你脑袋上磕了一下是吧？”沈昭侧过身问。
邱澄一惊，立刻抱头：“你怎么知道的？！”她脑海中蹦出一个想法，“不会是……”
沈昭朝车库里走，打断她的话：“我看见你头顶上红了。”
啊？邱澄揉揉磕到的地方，是还疼着，一碰就疼。很明显吗？邱澄狐疑地坐上了车。
沈昭将车开去了急诊。医生也检查后说没事，观察着就行。然后两人又坐回到车上。
知道自己没事了，邱澄心也放肚子里了，一上车，就对沈昭表示佩服之意。
“哥你眼镜真尖，火眼金睛，简直孙悟空……简直沈大圣！”
沈昭正专心跟别人人聊微信，好像没听见她说话。
“是嫂子吗？”邱澄好奇，“嫂子家里是住这边的吗？你年后需不需要拜访一下人家家里人啊？你们见过父母了吗？”
沈昭手机‘咔哒’一声锁屏，放中间匣子里，扭头发现邱澄眼神更八卦地瞅着他了。
他轻叹声气，简简单单地回答：“是工作。”
虽然他一副很坦然的样子，邱澄却不信，感觉他刚才就是在回私人短信的样子。
她心里暗暗‘嘁’了声，看向窗外，小声嘀咕着：“谈恋爱就谈恋爱，有啥不好意思的……”
过了会儿，车行驶在马路上，她拍了张沈昭开车的照片，发给高穆：嫂子，今日份我哥jpg.
高穆很快发来个‘偷笑’的表情，又说：这么晚，你们去哪儿了？
邱澄回：医院。我哥刚才没跟你说吗？
高穆：没有欸……他没和我聊天。
邱澄挠挠下巴，怀疑起自己刚才的想法，不会和其他女人吧？
她趁沈昭不注意，偷偷拿过沈昭的手机。密码？密码……
邱澄给高穆发微信：我哥手机密码是多少？
高穆发了一串数字，嗯，高穆姐的生日……这点表现还可以。
解了锁，发出一声轻响。
沈昭专心开车，似乎没有听到。邱澄胆子一下子膨胀起来，肆意妄为地点开沈昭的微信。
最上面一条的联系人头像刺激到邱澄的眼睛，她整个人静止了三秒。
那可是把她删了的霍苏言的头像。
是一张他自己穿着黑色短袖，双手插兜的背影。
这两个人居然还有联系。
可是沈昭明明也很生霍苏言气来着……她回想着，她明明都听到了，阑尾炎手术后，沈昭在病房门口跟霍苏言打电话的时候语气很不好，回来后脸色也很差，之后也没联络，看起来像绝交了的样子。
现在和好了？
邱澄瞥到头像右边的一行小字，是沈昭最新发过去的消息：去过医院了，没什么事。
她头脑发懵，想点进去看他们详细的对话。
这时，沈昭的手却突然伸过来，将手机拿走，并揣进大衣口袋。
“工作信息，都是机密。”沈昭说。
“？”
邱澄深吸一口气，狐疑地盯向沈昭。
为什么说谎？她都看到了，他明明就是在和霍苏言说话，而且话题还是在说她……
沈昭目视前方，没有想解释什么的打算。
邱澄忽然灵光一闪，反应过来。原来她头磕到的事情，是霍苏言告诉沈昭的。
可是霍苏言他为什么……算了，虽然分手了，但他也没想要自己命，看在沈昭的面子上，所以还是善意提醒了一下。
行吧。行吧。邱澄说服了自己。
但是有一个问题是：“哥，我和霍苏言，谁对你更重要？”
沈昭瞥她一眼，心里应该大抵了然她为什么这么问了，便耐心解释道：“我们之间还有点工作上的事情没解决，偶尔会联系。但肯定是你重要。 ”
“行吧，”思索了下，邱澄拿起手机，“那我帮你跟高穆姐解释解释，你没出轨。”
“………？”压根儿不知道两个女孩子聊了些什么的沈昭，现在头脑有些发蒙。
两人刚进家门，沈茹晨的声音就从里面飘了过来：“你俩去哪儿了？就留妈妈一个人包饺子是吧？”
沈昭先开口解释，说是去公司拿了份文件。
反正也没事，两人就商量好这事不告诉沈茹晨，怕她担心，忧心忡忡地过不好年。
等两人走进屋里，沈茹晨一边往饺子皮里塞馅，一边瞅向两人空空如也的手，抬眸瞧他们俩问道：“文件呢？”
邱澄立刻转头看向沈昭。
……
沈昭站着静止了一会儿。
然后慢条斯理地说：“好像落车上了……澄澄，你没拿？”
邱澄立即拍着脑袋附和：“啊，我没注意呢！怎么办？”
“没事，一会儿我再下去趟就好了。”沈昭说着，朝厨房走，“先陪妈包饺子。”
见沈昭撤了，邱澄也转头走向洗手间：“我也包，我先去洗手。”
餐桌上，沈茹晨瞅瞅这个，瞅瞅那个，摇摇头。两人大小一撒谎，就跟说相声似的，十分默契。
沈茹晨想起他们上小学的时候，有次她刚做完饭，沈昭就领着哭鼻子的邱澄进了家门。两人的夏季白色学生服上全是蹭的灰，脏兮兮的。
邱澄两只腿膝盖上还擦破了皮，渗着血。
沈茹晨问是怎么弄的，邱澄大哭着说腿疼，很疼，是翻墙摔的。沈茹晨看了眼平静的沈昭，又问邱澄，是跟谁一起翻的墙。
邱澄吸着鼻子看沈昭，将要未要伸出手指，沈昭突然偏头看她。
兄妹俩对视一会儿后，邱澄突然哭着推翻自己前面说的话：“是我自己去钻狗洞蹭破的，是我自己整的，我再也不去了，呜呜呜……”
摔伤和蹭伤，沈茹晨还能看不出来吗？
而且她对自家孩子非常了解，沈昭衣服脏成这样，肯定脱不了干系。可邱澄坚持说自己是蹭伤的，委屈的要命。
沈茹晨听得心里直发颤，也无奈了。别管什么伤，都得先带孩子去医院。
于是她先搁置这个问题，决定之后再教训沈昭，告诉他以后不能再带妹妹去做危险的事情。
可是那天晚上两孩子的奶奶突然生病住院了，沈茹晨便住在医院里照顾，忘记了这件事。
结果第三天晚上，她回家拿换洗的衣服，就看见邱澄拿着沈昭珍爱的玩具们玩。
而沈昭就在边上看书，没有像以前一样护着自己的玩具。
看出兄妹俩的‘交易’的沈茹晨，那会儿真是觉得又气又好笑。
现在也是一个样。一个捧哏一个逗哏，自己要不是他们妈，还真察觉不出什么异样来。
包着包着，沈茹晨忽然叹了声气，感慨岁月流逝得这么快，两个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
酒店里，霍苏言刚洗完澡，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桌前，拿起手机，看见了沈昭的信息。
然后锁了屏，颓然坐在沙发上。
空气像凝固住了。
霍苏言回想着这段日子的荒唐事，呼吸都有些重。
要不是那些人的出现，他和邱澄现在已经结婚了，现在肯定在一处过年，而且以后还有不知道多少好日子等着他过呢……
不像现在，前路大雾弥漫，他尚看不清楚。
思绪飘散之际，腿上的手机连续响了好几声，霍苏言勉强睁开眼，拿起来看。
是霍苏海和霍苏琳。怕他一个人在这孤独，特地发来问候。
他滑了滑，没回。
过了会儿，霍苏海直接打来视频电话。霍苏言无奈接起，屏幕里最先出现的是霍苏琳那张大脸。
她嚷着大嗓门儿问：
“二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那边太危险了，你干嘛一个人呆在那里？！不是说处理好公司的事就回来吗？我们……”
霍苏言叹了声气，语气不是很好地打断她的滔滔不绝：“你能不能往后靠靠？从这个角度看，你像只女鬼。我现在一个在这，吓得慌。”
“哦……”霍苏琳听话地后退，屏幕里一下多了霍苏海的脸，还有在他们俩身后，正坐在沙发上边吃香蕉边瞅过来的爸妈。
二位父母倒是看着淡定。
“所以二哥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爸妈说，等你这次回来，我们就一起去国外，不回来了。”霍苏琳担忧地问。
霍苏海在后面笑笑，端着咖啡杯喝了一口，“你二哥看起来舍不得走啊。”
霍苏琳皱起细眉：“嗯？这可不行，太危险了。那些人随时可能报复上门……”
“很快我就回去，别担心了。”霍苏言压着心里那团烦躁的情绪说。
可霍苏琳那小嘴叭叭地根本停不下来，后来两位本端坐在沙发的父母也担心地过来嘱咐他。
霍苏言是在在受不了了，打断他们：“奶奶呢？”
伴随着沈母的声音，镜头一转，映入霍苏言眼睛的是——两位在外院比划着手，正在吵架的老人。
隔着玻璃，他听不太清在吵什么，但爷爷手里拿着铲子，他估摸着是爷爷不小心把奶奶的院子给撅坏了。
看见吵架，霍苏言的心情更加烦躁。
又说了两句，他就挂断了电话。然后看见联系人里，沈昭发来几张图片。
下意识点开。
映入眼帘的，是邱澄低头吃饺子的样子，他手一顿。
停了好久，才往上滑。
上面还有邱澄包努力低头努力认真捏饺子皮的照片和她在沙发上专心看电视的照片。
沈昭又发来一个视频，时常半分钟。
霍苏言想都没想，点开。
“哥，我明年想养只猫。”她身后的窗外，炸开一朵烟花，“名字就叫miumiu…… 哎？你拍我干什么啊？”
“我拍烟花。”
“哦。”
她往镜头外躲了躲，沈昭的镜头随之跟过去一点，她正手指支着下巴思考，喃喃道：“我想养只布偶猫……我看了，新柔家养得那只好漂亮啊。”
视频戛然停住。
霍苏言一愣，意犹未尽。
他的视线停在那张无比熟悉的小脸上，看了许久许久，似乎想要望入那女孩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