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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番外1 李令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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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叫她公主,只有令仪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一个公主。

她不是父皇亲生的。

令仪原本不叫令仪,她没有一个正经的名字,却有很多称号。

冷宫里的瞎眼老嬷嬷叫她丫头,坐在廊下嗑瓜子的太监们叫她小哑巴。陈昭容发疯的时候叫她贱种,清醒的时候往头上插着狗尾巴花儿,叫她一起玩时,说自己是小狗,唤令仪小猴子。因为令仪瘦得一把骨头,侧面看过去,整个人前心贴后背。

令仪总是吃不饱。

太监们送来的饭菜,冬天是一坨冰,夏天是一滩泥。吃下去后,夜里总是要闹肚子,趴在墙角哇哇地吐。

尽管这样,令仪还是每次将盘子都舔得干干净净,但还是饿,每日总是被饿醒的。

令仪一睁眼就在冷宫里巡视,树梢、石头下面、门后面……到处寻找能吃的东西。冷宫里野花野草生得茂盛,倒是能吃,但味道苦涩。令仪捏着鼻子咽下去,没几天就把草地啃掉一大片。

老嬷嬷眯眼看了半天,拿来一根荆条到处甩:“有脏东西进来了,快滚,快滚。”

令仪趴在一旁不吭声。

荆条所到之处,忽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呜咽声,令仪扒开草丛一看,原来是一条小狗,和她的手腕一样瘦。

老嬷嬷看不清东西,对事情记得却清楚,说:“这是兰贵人的狗,前些年丢了一直找不到,原来跑到这下崽来了。应该还有条大狗,不知道跑哪去了。”

令仪转遍整个冷宫,也没找到那条大狗。

老嬷嬷伸手要掐死小狗:“大狗约莫是死了,它也活不长,死了省的受罪。”

令仪把小狗藏在衣服里,不让老嬷嬷掐死它。

大大的眼睛里,是显然的问询:兰贵人在哪,我去把小狗还给她。

老嬷嬷的喉咙里发出古怪的笑:“兰贵人早死了!吊死了!”

第二天,老嬷嬷死了,太监们一边搜罗她的屋子,一边骂道:“老东西,活着倚老卖老厉害得跟什么似的,谁知道你连一个子儿都没有!”

老嬷嬷眼睛睁得大大的,令仪看到她的尸体被太监们抬出去,躲在陈昭容背后。

陈昭容踢了令仪一脚:“贱种,挨我那么近做什么,本宫可不是你娘!”

令仪知道陈昭容又犯病了,犯病的陈昭容总是脾气不好,令仪沉默溜出去。

一个脸皮白净的太监笑着凑上来:“娘娘,今日的胭脂甜不甜?”

陈昭容横他一眼,殷红的唇角勾起来:“你不怕死,就来尝尝。”转身进了屋里。

太监提着食盒钻进去,砰地一声关上门。

令仪抱着小狗躲在墙角,小狗饿得呜呜叫。

草叶上逐渐染上湿意,太监才出门,看到墙角的令仪,笑说:“公主,站那么远干什么?吃糖不吃,喏,宫外的芝麻糖,给你,可好吃了。”

太监扔了什么过来。

令仪坐着不动,小狗从她怀里钻出去,把糖咬在了口中。

“嘶,哪来的小畜生。”太监提起小狗,小狗咬了他一口,太监的笑面像陈昭容发疯时扔在地上的瓷器一样,碎得狰狞可怖。

“该死的畜生!”

太监扼住小狗的脖子,高高举起,打算摔死它。令仪慌忙抢过小狗,把芝麻糖从小狗口中拽出来,塞到自己口中。

令仪张嘴,给他看沾着口水的芝麻糖——

我吃芝麻糖,我吃了!

太监面上浮现一阵嫌恶之色,骂骂咧咧离开。令仪捂住小狗的嘴,趴在大门上听动静,确定他离开之后,呸呸几口把芝麻糖吐出来。

小狗在地上舔,令仪把芝麻糖踩碎埋在灰里。

“进来收拾。”陈昭容在屋里叫她。

令仪小心翼翼地进去,地上一片狼藉,是陈昭容又发疯地摔了妆台,破破烂烂的瓷瓶早被她摔光了。

令仪把东西收拾干净,做贼一样扫荡桌子上的剩饭剩菜。陈昭容看她一眼,没说什么,打着哈欠睡了。

令仪飞速出门,找到墙角的小狗一起享用今天的美食。边吃边教导小狗:“鸡爪子要剔干净指甲尖,否则吃了会卡嗓子……”

没有人知道,她不是小哑巴,她只是太饿了,不想对人说话。

但今晚会吃饱,她愿意对小狗说话。

吃完美食,令仪美美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令仪翻墙去废弃的宫殿里找干草,秋天夜里冷,她要给小狗做一张床。

令仪把小狗独自留在了墙角,她不该把小狗独自留在那儿的。

等她回来的时候,昨天离开的太监找了几个同伴,几人在廊下支锅烧火,对她招手:“公主回来了?饿不饿,新鲜煮好的肉汤,来吃一碗。”

令仪闻到了一阵肉香,胃里的馋虫扭来扭去。

她不停地咽唾沫,没有忍住诱惑,接过碗喝了一口。

真香啊。

令仪狼吞虎咽,太监笑眯眯地说:“公主,狗肉汤好不好喝?”

令仪一下子愣住了。

她扔了碗,跑到墙角不停地翻找,好像没听到刚才太监说的话。她试图从草丛里找到躲起来的小狗,此时肚里的馋虫折腾不止,令仪哇地一口吐了出来。

太监嘻笑着说:“可惜年纪太小,这么小一只,肉不够塞牙缝的。”

令仪大大地睁着眼睛,安静躲在墙角。

夜里,令仪翻出了高高的冷宫,摔得她鼻青脸肿。她一瘸一拐地沿着宫墙,慢慢地走着。

宫里刚下过雨,檐角滴滴答答地落着水滴。

令仪搬起几块石头,蹲在墙角仰着脑袋,张嘴接水滴。

滴答,滴答。

“谁在那?”

一盏宫灯照亮墙角,令仪的眼珠子不安地转来转去。

“殿下,是个孩子。”

略显急促的脚步接近,宫灯退后,让出一个锦衣的少年来。少年瞅了令仪半晌,好看的眉毛皱起来,像是一对打架的毛毛虫。

少年把令仪抱起来,身上又暖又香。

他问她:“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在这里?不知道檐下的雨水不能喝吗,再渴也不能喝,这很脏的。”

“殿下。”提着宫灯的太监不赞同地说:“放下这孩子吧,看着像是个傻子,不会说话不会怕,万一有什么病,传染殿下怎么好?”

令仪紧张地抠起手指,少年却将令仪往上抱了抱,令仪有点开心。

“你去,找些干净的水来。”

令仪伸出又脏又黏的小手,搂住少年的脖子,在少年的衣领上印上两道黑乎乎的手印。

“我不是哑巴。”令仪认真地对少年说:“我不渴,我是太饿了,喝水喝饱了,就不会饿了。”

少年摸了摸令仪的脑袋。

.

令仪从梦中醒来时,一头冷汗。

宫女掀开帐子,温柔地安慰她:“公主又噩梦了?可要奴婢哄公主睡觉?”

令仪摇摇头,“我要去找哥哥。”

太子就住在隔壁的宫殿里,宫女牵着令仪出门,一转弯就到了太子殿。

“公主来得巧,太子殿下还未安歇。”守门太监领着令仪进去,宫殿内灯火通明,书案上堆着高高的册子,太子坐在书案后奋笔疾书。

哥哥好像很忙。

七岁的令仪这么想道,她是不是不该麻烦哥哥?

这么想着,太子已发现了她,对令仪招手:“站在那不冷吗,快过来。”

令仪快乐地跑了过去,抢了太子的斗篷和汤婆,整个人冒着暖烘烘的热气。

太子问起她的来意。

令仪犹豫了一会儿,决定把烦恼全部说出,毕竟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和哥哥说的。

“哥,他们说我不是父皇的女儿,我是一个野种,是真的吗?”

令仪在意得要死的问题,太子却并没有太大反应:“真的假的,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父皇本来就不喜欢我,如果我不是父皇的女儿,那我就不配做公主,我只是一个野种,应该被处死,被丢到乱葬岗上去……”

后面的话,令仪不太记得了,那些太监说的太复杂,她不记住。

太子终于停笔:“就算不是父皇的女儿,你也是我的妹妹,太子的妹妹就是公主。这不是父皇给你的身份,而是作为你哥哥的我,未来的皇帝,赋予你的身份。”

太子复又开始写字:“你的底气和依仗不在父皇,而在于我,父皇喜不喜欢你,有什么要紧的?”

虽然听不懂,但是令仪觉得心中的石头落地了。

令仪放松地打了个嗝。

太子忽然放下了笔,一只手捏紧令仪的嘴巴。这个角度,令仪看到哥哥的眉毛又在一起打架。

太子拧眉看了一会儿,“你今天吃了多少饴糖?”

令仪不吭声,心里直打鼓。

“好哇。我说突然问东问西,原来是知道自己犯错,故意装可怜来了。”太子的脸色微沉下来:“吃这么多饴糖,怪不得睡不着觉。本宫看你还是太闲了。”

“哥,哥,你听我解释!”令仪连声叫了几句,她哥跟聋了一样,指挥宫人搬桌子铺纸、研磨。

令仪觉得她哥此刻和地狱阎罗没有区别。

太子缓缓微笑说:“反正你也睡不着,不如起来读书习字吧。读书破万卷后,就不会睡不着觉,更不会三更半夜来问我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了。”

令仪边哭着边背书。

太子脾气上来,连夜让人揪出纵容她吃饴糖、陪她玩了一天的宫女,将人罚去了浣衣局。

后来,令仪听说那宫女被打了二十个板子,赶出了宫,罪名是多嘴多舌、搬弄是非。

直到她逐渐长大,才发觉兄长看似玩笑背后隐藏的保护。

她知道父皇的死绝非偶然,也知道自己是废后与侍卫通奸生下的孩子。

兄长醉酒后,曾在祖宗牌位前长跪不起,痛哭流涕,他说自己不是一个好太子,以后很难做好一个好皇帝。

但令仪知道,兄长一直是天下最好的兄长。

尽管兄长非常俗气地给她取名为“仪”,有凤来仪的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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