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雪纷纷,茯苓池边全盘是银装素裹。
迟听澜撑着伞,跨着步子,到达目的地时,后边连了一串脚印,再往后,就被新下的雪给覆盖了。
到达池边后,迟听澜没有立马上前,而是促足于原地。
仍是那座桥头下,只是那里不再是站着一个人。
这会儿,即使雪再大,也落不到白煦辰身上,池汀兰给他撑了伞。
迟听澜万万没有想到,方才在龙泉宫提到的人,现在正迎着寒风,给他最在乎的人遮风雪。
不仔细瞧,那张脸和自己实在是像,甚至会有人错认了。
明明手上的伞很轻,却莫名重得叫他拿不稳,险些掉落在地上。
心尖密密麻麻的钝痛,堵在肺口的气上不去也下不来,浑身无力的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
可是明明那两人相隔着不小的距离,却还是扎了他的眼。
最先发现迟听澜的,是那与他实在相似的人。
池汀兰拿着伞,不方便行礼,声音不大不小的叫道:"摄政王殿下。"
迟听澜点了头,却没有立马挪步,直等到白煦辰朝他看来,也仍旧立在原地。
白煦辰见人久久不过来,自己便离了池汀兰的伞面,冒着风雪往迟听澜那跑去。
池汀兰将这细枝末节看在眼里,柔声道:"摄政王莫要误会了,本宫只是见闲王独自一人......"
"本王知道。"迟听澜打断他,语气无不透着冷淡,"劳烦娘娘了,陛下在龙泉宫等着娘娘一道用膳。"
池汀兰微微一笑,撑着伞告辞。
现下此地空余两人,白煦辰不太明白迟听澜为何突然冷淡,他整个人都是冷冰冰的,比那白雪还要冻人。
"殿下鞋袜湿了。"
迟听澜垂眸看着白煦辰的脚,将眼底的不悦掩盖了起来。
"有吗?"白煦辰动了动脚,没觉得湿了,也许可能在外头站太久了没感觉。
"有。"迟听澜将手中的伞塞到白煦辰手里,弯腰将人打横抱起。
白煦辰没能想到他会这么做,挣动几下身子,被迟听澜瞪了一眼。
"别动。"
白煦辰听话不乱动,顺带搂住了迟听澜的脖子。
"把伞拿好。"
白煦辰抓住伞柄,无辜的看着迟听澜将瞪他的眼神收回去。
等被迟听澜抱出了宫外,上了满是暖气的王府马车后,白煦辰那吹了风慢半拍的脑子才反应过来。
迟听澜居然敢瞪他!
还给他甩脸色!
现下居然还不理人!
那慢半拍的火气噌的就上来了!
白煦辰猛地转头去看迟听澜,只见那人冷着一张脸,闭上眼睛似乎在小憩。
罢了。白煦辰想,兴许是在皇帝那受了气,心情不好。
迟听澜说他鞋袜湿了,在外头冷着没有感觉,现在都在马车上了,他仍旧没感觉到鞋袜湿了。
骗人呢。
好不容易到了王府,白煦辰正要下马车,被迟听澜一把拉住。
"我说了,你的鞋袜湿了。"
迟听澜心里的火还没有消,抓人的力道重了些。
白煦辰疼得皱了眉,觉得自己的手腕骨险些叫迟听澜给捏碎了,忙顺了迟听澜的意,乖乖的任迟听澜抱会屋子里。
屋门关上后,后面偷摸跟过来的管家远远的躲着,二张和尚摸不着头脑。
有小厮送了热水进去后,很快就出来了。
管家立马拉住了那小厮,问什么情况。
小厮抖如筛糠,两手抓着管家的手臂,像是找到了救星:"不清楚,王爷好吓人,殿下不会有事吧?"
"应该不会。"管家给出这个答案,就把人给带走了。
他也没见过这样生气的迟听澜,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连那小魔王都一声不吭,他还能做什么。
屋内烧着炭火,也不怕把人给冻着。
迟听澜给人脱了衣服,把人摁进刚送进来的热水里,人就往外走去。
白煦辰伸出手想要抓住人,连根发丝都没抓住,最后悻悻的收回手,将自己埋在热水里。
迟听澜的心思一点也不好猜!
等白煦辰觉得自己泡好澡后,迟听澜又回来了。
白煦辰起身,让迟听澜用毛巾给他擦干,顺带观察着迟听澜的脸色。
没有先前冷了,但还是冷。
迟听澜给人穿上衣服,原先那只要穿过衣袖的手,勾到了他的脖子上。
脖子被往下施力,原先往下垂着的眼睫抬了起来,看向近在眼前的脸。
"你怎么了?是白煦萍刁难你了吗?"
"你是这么认为的?"
迟听澜拧着眉头,面色又冷了几分,那双漆黑的瞳孔里莫名透着危险。
白煦辰忙遮住那双眼睛,想要凑上去亲迟听澜的嘴唇,不出意外的,迟听澜躲开了:"迟听澜,不要凶我。"
迟听澜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白煦辰这会这猜出了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迟听澜才会生气。
迟听澜这样一个人,那皇帝哪能真的气得到他。
"是我哪里做的不对吗?"白煦辰小心翼翼的问。
迟听澜直起了腰,白煦辰那双手便遮不了他的眼睛,那双沉着的眸子露了出来,阴沉的盯着白煦辰。
"贵妃娘娘长得像我吗?"迟听澜不答反问。
白煦辰点点头。
"像。"
"知道他为什么会是贵妃吗?"
白煦辰不说话,他不愿自己说出那间事情,即使这事他老早就知道了。
关于自己的花边新闻,迟听澜向来是不在乎的。
"皇帝老早就觊觎我了,却迟迟得不到,在太子时,就已经寻了一个同我长得相像的人在身边伺候。你呢?今天见了他,是不是把他当成我了?"
"不是。"白煦辰抓住迟听澜握成拳头的手,拇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的青筋脉络,"你是你,他是他,我没有把你当成他。"
白煦辰拉着那只手至唇下,蜻蜓点水般在迟听澜的手背落下一吻。
"迟听澜,你不能凶我,我会很伤心的。"
那一吻泄了迟听澜手上的力道,浑身上下都酸疼得发麻。
"你......不许再见他了,好不好?我今天看见你们站在一起,很难受。"
"我不是白煦萍,我不会把你当成他,你不要难受,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你别不高兴了。"
迟听澜没由来的自嘲,自己居然要一个比自己小的人来哄,他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自己都差点认不出了。
何况,自己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在这里要求人这样做?
迟听澜摸了摸白煦辰的脸,眼下一片苦涩,难以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