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在他们的身后落下,潇寒派的山峰挡住了大部分的光。夏日的晚风并不带来凉爽,反而吹的人心里更闷。
君之楷念念不舍地跟他们说了告别,并说下次再来。元虚道人站在他的身旁,云朝辞礼貌地向他行礼,而道人只是略微一颌首。迎着这样冷淡的态度,贺沐雨也是笑意盈盈的,临走的时候还跟君之楷称赞潇寒派非常漂亮。
只是走出了潇寒派的领地,她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肩膀都有些垮了下来。
“朝辞。”贺沐雨的眼神显得有些担忧,她放缓了脚步,“我们以后,还是别来这里了。”
云朝辞明白她的意思,也点了下头:“我知道。”
“但是君之楷好热情啊。”她马上又恢复了原本活泼的模样,兴致勃勃地和云朝辞探讨起来,“我觉得他挺喜欢你的。”
“之楷是个很好的人。”云朝辞淡淡地说道。
贺沐雨拍了拍云朝辞的肩膀:“确实,我也还是第一次看见你对其他人这么上心。”
“我和他……也算是共患难了吧?”云朝辞回想了下之前和君之楷的几次经历。
“嗯?”贺沐雨走到云朝辞前面,拦住了他的去路,笑着看着他,“明明之前还说是孽缘?”
“孽缘难道就不是缘分吗?”云朝辞反问道。
“好吧好吧。”贺沐雨摆了摆手,“毕竟是朝辞你认可的人嘛。不过……”
她的表情变得严肃,语气也认真了起来:“他的那个师父,很不欢迎我们啊。”
“依我来看,别再和这位道人见面为好。”
彷佛从深海中刚刚浮上来一般,君之楷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在回忆中的君之楷被传送出秘境的同时,现实中的君之楷也睁开了双眼。
头像是宿醉一般了的昏昏沉沉,君之楷敲了敲额头,启动这个禁制所付出的代价比他想象的还要大,精神上的疲惫像浪潮一样袭来。
云朝辞的情况看着比他好上不少,现在还能勉强地撑着自己站起来,还能腾出手来拉君之楷一把。君之楷承受了大部分的代价,但他看到云朝辞现在的脸色,还是在庆幸自己的决定。
钟声再次敲响,此时的天色已经蒙蒙亮,昭示着潇寒派的弟子晨练的时间已经到来。君之楷第一次来到禁地,也并不清楚使用后时间的流逝。这是他们进入幻境的第二日,还是已经度过了好几天?
被云朝辞搀扶着,君之楷有些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头晕目眩间他连方向都无法分辨。云朝辞担心地拍了拍他的背部,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希望能让君之楷感觉好受一些。
君之楷这时是真正理解了这里是禁地的原因。进入幻境对于神魂的消耗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他作为仙人都是如此疲惫了,如果是哪个不知情的弟子跑进来不小心催动了,估计连性命都要交代在这。
“你现在感觉如何?”云朝辞的声音听不太清,君之楷强行打起几分精神。
“我们先出去。”他把脑袋搁在云朝辞的肩膀上,手半搂着他汲取着力量。
君之楷感觉自己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好,可能是因为承受了本应该由两个人分担的代价。还是说这里面也有天的意思,因为他插手了下界之事?擅自替云朝辞背负了他的因果,天道对此有几分不满。
他们只是从后山来到了主峰的前山。落霞峰离潇寒派的主峰有一段距离,而君之楷现在只觉得头疼欲裂,他甚至都在怀疑自己是否还能撑到走去落霞峰。
神魂带来的疲惫没有那么轻易就能消除,君之楷很清楚,他现在需要休息。
早起的燕掌门看到他们俩现在的状况,被吓了一大跳。
“君仙尊这是怎么了?”
“失礼。”云朝辞冲她颌首,“如您所见,能否为我们腾出一间客房?”
燕掌门没有多问,也没有叫其他的人。只是默默地在前面为云朝辞领路,打开了后院的正房示意他们进去。
“这是以前客人们所住的地方。”燕掌门为云朝辞介绍到,“不过最近潇寒派闭门谢客,近期没人住过。有一段时间没有打扫了,希望二位不要嫌弃。”
“有劳了。”云朝辞很有礼貌地道了谢,君之楷现在把头埋在他的脖颈处,头发把脸挡的严严实实,燕掌门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瞧见云朝辞揉了下旁边人的头,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来前厅找我。”说完话后,燕掌门就替他俩掩好了门扉。站在院子里的燕掌门望着紧闭的大门,想起状态明显不对的君之楷,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她虽然在现在的潇寒派算得上是资历较深,但是和君之楷完全比不了。关于君之楷以前的事情,她也是偶尔听到过只言片语。
其他长老对君之楷大部分的时候都持诡异的,有些敬佩和尊重的态度,完全不像是面对弟子,倒像是……面对仙人。但是对某件事情讳莫如深,燕掌门听到的也只有时间,大抵是在,一千八百年前。
但是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她也是第一次看见君之楷这样脆弱的模样,整个人都像是趴在云朝辞的身上,虽然知道仙人的事情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但内心还是不免担心。
只是对方没有一丝一毫想让她插手的感觉,对方的视线一直,或者仅仅是,只看着云朝辞一人。
随着“吱呀”一声,房间内回归了昏暗。君之楷拉着云朝辞直直地倒在了床上,他赖在云朝辞身上,不肯起来。云朝辞推了推他,但没用多大的力度。
“我太累了。”君之楷发出些嘟囔声。
“这样太压着我了,你换个姿势。”
君之楷向右倒去,但是手上却没有松开对云朝辞的束缚。他就这样抱着云朝辞,闭上眼睛后就陷入了过于昏沉的梦乡。
送走云朝辞和贺沐雨后的君之楷又回到了他日常的修炼之中,只是元虚道人偶尔会瞧见,他对着自己的剑格外出神。
少年的心思过于单纯,发觉自己喜欢上了某个人,就会向着这个方向坚定不移地走下去。藏不住的目光,上扬的嘴角,不自觉地想跟那个人靠近,和他说话的时候亮起来的眼眸。也许只有局中人才会被蒙在鼓里,看不透少年每个动作下的情意。而旁观者在细看几眼他们之间的氛围后,就会了然一笑。
君之楷当时最大的苦恼,就是如何表明自己的心意。
修仙之人不拘泥于性别,也不在乎世俗的眼光。能得同行之人已经在万幸,又何必被身外之音影响?君之楷唯一所不确定的,就是云朝辞是否也对他抱有相同的情感。
对方那般捉摸不透的态度,让他有些犹豫不决。
是该试探性地问问他喜欢什么样的人?想要找什么样的道侣?还是应该细水流长慢慢来?君之楷苦恼地蹲在地上,折磨着落霞山上秋日盛开的菊花,黄色花瓣被他一片一片剥落,再被风吹起。书到用时方恨少,他前几年醉心于修炼之中,好不容易明确了自己的心,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做。
民间话本子里面,那些书生和小姐的故事,都是怎么写的?可是君之楷又觉得那些都太俗套,一见钟情,误了终身,就交换信物,从此下定决心非卿不娶、非君不嫁。
如果他和云朝辞也能这么简单顺利就好了,君之楷叹了口气。他看着腰中的凝白剑,想起那日取名的时候自己擅作主张地硬是和云朝辞的点墨凑成了一对,不过现在想来那也是有先见之明。
……这能算定情信物吗?
这么说来,他难道那个时候就已经暗暗喜欢上云朝辞了吗?君之楷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有些恨当时为什么不再多把握一些机会。但如果一开始就告白的话,自己会不会被当成奇怪的人然后被云朝辞丢出去啊?君之楷想着想着,笑了出来。
只是事到如今,他身边也没有适合倾诉的对象。秘境中同门的言语就像是刺向君之楷的一把刀,他记得前辈最后说的话。秘境会放大情绪,但是不会改变。
所以那是真心话,君之楷想。
但是既然如此,就用实力证明自己吧,他很快就从难过和郁闷中走了出来。总有一天,君之楷自信地想,他会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他配得上元虚道人亲传弟子这个名号。自己的修为才是最好的解释。
修炼……说起来他还没跟元虚道人讲过,他已经决定不走无情道了。想到这里,君之楷就不知道如何跟师父开口。
这样会不会让师父失望了?
但是哪怕师父会生气,君之楷也还是决定要说。秘境中前辈的往事历历在目,他不会重蹈覆辙,违背自己的本心走一条不属于自己的道路,也只会南辕北辙,离想要的大道越来越远。
他也不愿意为了走无情道,就舍弃掉自己的感情。与其最后走无情大道修得长生,君之楷还是想要选择云朝辞。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有时候晚上都没有那么轻易入眠。在睡不着的时候,他就会起夜在院子里面练剑,用凝白在地下刻上云朝辞的名字,然后又不好意思地抹掉。
什么时候才能和云朝辞再次见面呢?明明他们才分别了不到几日,君之楷却感觉度过了好几个春秋一般,从离别的那一刻开始就在期待着下一次的相见。自己要跟他说什么?又要做什么?紧张的心情让他只想再运转几个周天,力求让识海中平静下来。
他回忆起云朝辞在潇寒派的那几日。
“朝辞,对你来说,我是什么人呢?”傍晚时候,整片天空都被染成淡而艳丽的粉红色,在这片旎旖和氲氤的笼罩下,少年试探性地开口,看着身旁的人被天色带起的淡红,问出心底的秘密。
云朝辞没有马上回答他,只是和他接着散步,一起走了一段。
直至太阳完全落下,他们回到落霞峰君之楷的住所,云朝辞站在他的门前。
“之楷,你是我重要的朋友。”对方垂下眼眸,但是无比郑重地说出了这句话。
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下次下山的机会,君之楷想,还是说再邀请云朝辞来潇寒派?但他才刚走,自己再邀约,对方会答应吗?
他平生第一次那么束手束脚,那么想东想西。
原来还没意识到自己心意的时候,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他甚至还敢跟云朝辞说把他俩的断发一起埋起来,等明白之后做什么决定都会三思而后行,无时无刻不在思考对方会如何看待自己。
云朝辞对他是什么态度呢?只是朋友吗?对方又是否对他的心意猜到两三分呢?想着对方冷淡的,极少出现表情波动的脸,君之楷不免有些泄气。
但犹豫终究不是他的作风,君之楷鼓起勇气。
等下次,下次再见到云朝辞,他想要表明自己的心意。
朝辞:你是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
之楷:筹备告白。
重要是对沐雨一个级别的形容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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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四十八章.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