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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第 10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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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是火药!主子快趴下!”

一声巨响后,黑黢黢的地道里,灰尘细土扑簌簌落了满地。待几个随从护着殷思婺从暗道中逃出,俱是灰头土脸,好不狼狈。

“戚、彦、昭!”

殷思婺闷咳两声,思及这段时日的东奔西窜,恨得直牙痒痒。

自三月前,他从梅若雪处获悉西林局势不稳的消息,便一路快马加鞭来了此处。

刚至此地时,殷思婺大发雷霆之威,狠狠整顿了番玩忽职守的教众,处于下线的几个番商见状,顿时夹紧尾巴,再不敢随意哄抬物价,同关内外起冲突。

眼见一切恢复正轨,西林军亦遍寻不得他们足迹,次次扑了个空。殷思婺志得意满之余,仍放心不下湖州局势。

实是高湛此人,自那年潜逃在外,结识了一陌生哥儿,再度被捕回教中时,性情就彻底大变。

殷思婺并未细究他的经历,但也能猜出一二。从他往后孑然一身来看,无非是妻离子散的结局罢了。

更甚者,教中心狠手辣者众,直接一尸两命亦无不可。

殷思婺不在乎这些。他在意的是,原本用得颇顺手的棋子,自那一遭后,竟隐隐脱离了他的掌控。

兴许,对方是查探到,当初伏击追杀那哥儿的人手里,亦有自己的拥趸罢!

殷思婺每每回忆此事,都不由得长叹一声。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该插手,如今叔侄生隙,反倒叫外人捡了便宜。

正当殷思婺打定主意,预备启程前往湖州时,西林城中,却波折频生,打得他措手不及!

先是那群番商陆续被揪出,而后四皇子顺藤摸瓜,很快捣毁了天圣教几个窝点。殷思婺恨得睚眦欲裂,来不及做出补救,就被西林军追得仓皇窜逃。

此刻,一个身着白袍的文雅青年劝道:“大长老,咳咳,这已是教中在西林关的最后一处完整产业了。余下不过是些零散教众,掀不起什么风浪,咱们该做决定了!”

话音方落,便立即有人应声附和:“是极。大长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当务之急,咱们还是赶往下一个安全据点罢!”

“下一个据点?难道别处便没有朝廷走狗了?”人高马大的黑脸汉子听到此处,瞬间变作点燃的炮仗,气势汹汹地驳斥道,“咱们这般东躲西藏,像丧家之犬一般,委实憋屈!按老子的意思,倒不如冲将出去,和他们真刀真枪地干上一场!”

“好叫他们知晓,天圣教中,有的是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

说到此处,黑脸汉子禁不住将胸膛拍得震天作响!

“咱们倒是想冲,”文雅青年冷哼一声,“就怕到不得敌人跟前,就被火药炸个人仰马翻!”

黑脸汉子闻言悻悻,不由懊恼地捶了一记树桩:“也不知西林军如何捣鼓的,竟把诱哄孩童戏耍的火药,弄得威力那般大!这要是用在战场上,何愁边关不宁!”

众人想起此前经历,一并心有余悸地沉默下来。确实,西林军一直按捺不发,这次却突然拿出这般攻城利器来,保不准是敲山震虎,杀鸡儆猴!

文雅青年暗自翻了个白眼,懒得同一介粗人计较。他殷切的目光转向主公,眼底写着急迫:“主子,咱们如今该做的应是保存实力,留待东山再起,实在禁不得无谓损耗啊!”

一直未曾出声的老叟突兀道:“照理说,朝廷动作不该这么及时才是,简直就像是跟在咱们屁股后头似的。难道,他们在咱们身边,安插了眼线?”

听到这话,众人心中一惊,方觉此前种种不对劲。是啊,缘何半月前,西林军就跟开了天眼一般,天圣教多年经营,一朝悉数被毁,就连深埋地下的暗道,亦免不了遭殃。

闭目养神的殷思婺终于睁眼,不禁冷笑一声:“哪是什么天眼,恐怕是湖州那边出事了!”

“什么?”

众人一阵惊呼,心底犹自不敢置信。朝廷不是只派了个初出茅庐的探花郎么?如何不过两月,那边就沦陷了?

殷思婺望着眼前供他们暂时栖身的密林,不自觉生出一股悲哀。想他一路从底层摸爬滚打,才爬到天圣教高处,鼎盛之时,也曾受举国供养。

如今大仇不曾得报,他如何就落到这个地步呢?

“探花郎再愚钝又如何?”殷思婺浅浅垂眸,眼中划过几丝讥诮,“保不住有人吃里扒外,可着手里的产业往外送。”

梅若雪啊梅若雪,你捅本座的这一刀,本座该如何回敬是好?

“那咱们不去湖州,”文雅青年语气迟疑,面上彷徨不定,“径直回京么?”

“汴京亦去不得了,”殷思婺淡淡开口,语气寒凉,显然是算准了京中局势,“湖州一旦失陷,慈安堂便保不住了。届时我殷思婺,再算不得什么国师,而是---”

人人得而诛之的妖道罢了。

语未竟,意味却分明,在场诸人,几乎都听懂了。

“收拾收拾,启程回南疆罢。”

殷思婺站起身,吩咐剩下人手,且去收拾行李。西林一线,他们保不住了。

寡言老叟在众人忙碌之际,再次出声提醒道:“大长老,建教百余年,这可是咱们距离汴京皇城最近的一次。滔天权柄,就这般丢了,不可惜么?”

回到南疆,面对教中余下长老问责,您又打算如何交代呢?

“慈安堂乃本座一手创立,国师之位亦是本座谋划得来,于他们何干?”殷思婺轻嗤一声,面上露出一丝不屑,“本座倒要问问,辛苦筹谋百年,可有分毫建树?到头来,还得依靠本座领他们入京!”

“至于汴京……”

殷思婺登高远眺,时下天朗气清,倒叫他一眼辨明京都方向。静默片刻,却见他俊美孤傲的面容,浮现出一个阴森冷厉的笑来。

“得了我那么一份大礼,我收点利息,总不过分罢!”

*

东宫,太子寝殿。

如往年一般,天气稍微一冷,殿内便要铺上西域进的波斯地毯,四角还要安置暖炉,早早地点上红萝炭,力求寝殿不吹进一丝风。

“殿下,”千峰紧紧攥着戚彦麟枯瘦如柴的手腕,眼底含着热泪,面上带着犹不自知的哀戚,“咱们搬进暖阁罢,暖阁四季如春,对殿下的病情定然是有益的。”

“胡闹,咳咳,”太子倚靠在软枕上,苍白至极的唇角,溢出一抹无可奈何的浅笑,“孤这病,咳咳,也不全然因风而起,暖阁亦无甚用处……”

“千峰知道,殿下是不想劳民伤财,也是体恤我们这些伺候的下人,才会这般坚持。”

太子又是闷咳两声,强撑着坐起身。千峰见状,忙又扯来一个金丝软枕,垫在他身下。

“你也知道啊,”戚彦麟眼中噙笑,话中似带着宠溺似的嗔怪,“暑气尚未褪尽,东宫却已启用了红萝炭。知道的叹一句可惜,不知道的,咳咳,恐怕要参孤一句挥霍无度了。”

千峰立时瞪大了眼:“属下看谁敢!有陛下在前朝镇着,谁敢对殿下无礼?”

他劝不动,也便不劝了。只端了碗滋润的雪梨汤,伺候太子殿下喝了半盏。秋季本就干燥,殿内又整日燃着炭火,如此下去,可不容易口干舌燥?

小侍卫虽放弃了劝说,私心里却觉得自家殿下受了委屈,嘴上仍嘟囔个不停。

“属下知道,您是怕暖阁太热,捂得咱们这些下人中暑呢。您那些个说辞,瞒得过他人,可瞒不过属下。”

太子见他眉眼生动,不复方才凄切之态,不由得闷笑两声。苍白的面颊上,也因这笑牵起一抹红晕,令他看上去精神不少。

“孤的侍卫就是聪慧!”他喟叹着夸了句,而后似真似假地抱怨道,“你想啊,眼下已是金秋,若是伺候东宫的奴才却一个个得了热病,传出去,你主子脸面往哪里搁?”

千峰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住了口:“罢了,反正属下从来都说不过您。”

戚彦麟见他不再执着此事,蓦地松了口气。

留在东宫伺候的人,无一不用了十分心力。他怎能为了一己之私,便无视旁人的为难与苦楚?

更何况,太子殿下垂眸,凝视眼前为他忙得鼻尖出汗的小侍卫,眼底漾着不自知的柔软---

以这人心性,若是进了暖阁,必定不离自己左右。届时累倒了他,心疼的不还是自己?

“对了,邬将军面圣一事,可安排妥当了?”

听着头顶的问话,千峰拨弄手炉炭火的动作一顿,不过须臾,他便遮掩过去。

将手炉递到太子手边,他才抬了眼,若无其事道:“殿下放心,邬将军前日便来了宫里,陛下已经见过她了。”

太子眉心微蹙,面上闪过一丝疑虑:“是么?可说了什么缘由不曾?”

千峰见不得他皱眉,遂净了手,又合掌摩挲两下。待生热了,才将指尖轻轻放至戚彦麟太阳穴上,为他揉捏起来。

“殿下别多想了,左不过是湖州那摊子事。殿下不是看过顾大人呈上的折子么?出不了大事的。”

千峰寥寥几句,便打消了戚彦麟探究的心思。殿下此刻精力不济,千峰并不希望他为了政事烦心。

朝中有陛下,晋王殿下,还有一个几乎算无遗策的顾大人在,难道还不能解决问题么?

戚彦麟被他揉得眉眼舒展,萦绕在周身的倦意都无端消去几分。正要说些什么,帘外却传来一道阴柔的声音。

“殿下,该喝药了。”

太子扬了扬下巴,千峰立刻朝外喊了声:“进来罢。”

进来的是个瘦削的小太监,低垂着眉眼,神情看不分明。他捧着食盒,似是耐不住殿中温度,忍不住抬袖拭了番额上汗珠。

千峰疑惑拧眉,上前两步,拦在小太监跟前:“你是哪个宫里的?怎么平日从未见过?”

小太监胆子似乎很小,回话时唯唯诺诺,声音又细又弱,还要千峰离近了才能听清。

“奴、奴才是贵妃娘娘宫里的,替贵妃给太子殿下送一串红珊瑚做的念珠。那串珊瑚,乃是佛前贡品,受了西域高僧多年教化,想是有了灵性。贵妃娘娘偶然得了,很是喜爱,这才命奴才赠给太子殿下。”

本朝后宫仅有一位贵妃,便是晋王殿下生母娴贵妃。太子对晋王有过救命之恩,且一向对其照顾有加,是以娴贵妃对皇后及太子很是尊敬和感激。

若说娴贵妃得了好东西,巴巴地往东宫送,倒也不稀奇。可怪就怪在,贵妃娘娘竟派了个极为陌生的小太监。

戚彦麟的目光落在那双攥得泛白的指尖上,凝滞一瞬。他挑了挑眉,淡淡启唇:“本宫往日怎么从未见过你?”

小太监闻言一阵瑟缩,似是受不住贵人垂询:“奴才上、上个月才到长春宫当差,平日甚少出来走动,殿下眼生,是应该的。”

“为何今日是你来送药?小德子呢?”

小太监抬眼,却是一副眉清目秀的样貌,只举止畏缩了些,倒白瞎了那双灵动的眼。

“小德子路过御花园时,摔了一跤,无法起身。奴才斗胆,与他曾是同乡,又正好要来东宫一趟,这才顶了他的差事。路上耽搁了些时辰,还请殿下赎罪。”

他这话漏洞百出,千峰还要再问,却见小太监向前举了举食盒:“大人,太医吩咐过,药得趁热喝才好。您看,是否先服侍殿下用药?”

“服药不急,”戚彦麟声音散漫,漫不经心地掖了掖薄毯,“你方才说送念珠,东西呢?先拿给孤瞧瞧。”

小太监依言放下食盒,躬身近前两步,左手探向怀中,作势要取出什么。

千峰不自觉凑近了,正待细瞧时,变故陡生---

那瘦弱不堪的内侍,竟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扬手撒出一捧刺鼻的石灰,正对千峰扑面而来!

太子惊慌失措下,只来得及喊了句“千峰”,便见小太监旋即从袖中抖出一把匕首,狠狠刺向遭遇暗算后闭紧双眼的侍卫。

戚彦麟呼吸停滞一瞬,那把利刃闪过的寒光近乎刺痛他的眼。

他立刻起身下榻,浑然忘却自身病重的事实。猛扑向千峰的瞬间,双腿一阵绵软无力,连累得戚彦麟重重跌倒在地。

太子殿下的前半生中,从未如此刻这般痛恨自己的伤病。

千峰在察觉异样时,便已做出防备。他及时屏住呼吸,阖上双目,是以石灰迎面时,只吸入了少许,并未受到什么损伤。

他有些奇怪,进出东宫之人皆要经过严厉搜身,为何这小太监能昧下如此之多的伤人利器?

思绪不过须臾,千峰便觉一股裹挟着尖锐锋芒的寒风正向自己袭来,他身形微动,下意识侧身避让。

下一刻,似乎想到什么,他硬生生止住身形,用右肩接住了这锋利的一刀。

刀尖扎进肩头的瞬间,千峰蓄着全身力气狠踹一脚,正中小太监肋下。清瘦的小内侍当即倒飞出去,倒地之时,重重吐出一口血。

殿内忽喇喇冲进一群持刀侍卫,神情分外凝重,另有东宫首领太监郑茹尖细的声音凄厉喊道:“有刺客!快快保护太子殿下!”

“殿下!殿下您没事罢?”

郑茹撑着与虚胖体型毫不相符的速度,一溜烟地迈到戚彦麟跟前,小心翼翼地扶起他,语调含了些心疼的哭腔:“殿下,老奴的殿下哟,您没摔疼罢?”

“孤无事,郑伴伴,”太子重重握住郑茹手臂,眼神不住往小侍卫那处瞅,神情是前所未有的焦急,“你快替孤瞧瞧千峰,千峰受伤了!”

“哎,哎,伴伴晓得了,”郑茹同两个侍卫将太子重新扶至榻上,边抹了把眼泪哄道,“殿下您先安顿好,老奴这就去照看千峰大人。”

倒地的小太监已被侍卫制住,他睁着那双浑浊的眼,一错不错地望着眼前凌乱的一幕,眼底是明晃晃的得意与嘲讽。

千峰跪在地上,垂眸轻喘,丝毫不敢回首。臂膀处鲜血丝丝缕缕地渗出,利刃扎得有些深,近乎穿透了肩胛骨,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

郑茹三步跨作两步,跃至他跟前,待要搀扶,忽觉手下不对劲:“千峰大人,您……”

千峰无力地倚靠着他,染血的指尖竖起一只放在唇边,口中却轻声宽慰道:“并未伤到要害,别叫殿下跟着担心……”

郑茹眼中泪水又要淌下,他瘪了瘪嘴忍住了,谨慎地避开伤处,将人轻轻扶起:“太医就快到了,您再坚持片刻!”

“郑伴伴,千峰咳咳、情况如何?咳,可严重么?”

太子跟前竖起一座屏风,乃是为了隔绝众人带进的殿外风尘,以免冲撞了他。他看不见屏风那边动静,急得又要下榻。

侍者苦劝不得,急得团团转时,郑茹的声音如同一阵天籁,顿时安抚了戚彦麟急促不安的情绪。

“殿下,奴婢仔细瞧了,千峰大人避开了要害,且刀口也并不深呢。”

太子闻言,刚要放下些许担忧,却听得不远处被辖住的小太监发出畅快的大笑。

“不严重?哈?那刀口上可是染了见血封喉的剧毒,这还不算严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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