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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第 10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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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不防听闻真相,一时怒火攻心,牵扯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来。待平复下来,太子放下手中绣帕,侍从们吓得大惊失色。

只因那方纯白帕上,竟沾满了浓黑的血迹!

太子吐血了!

侍从们眼底露出哀戚,这可不是个好征兆。原本今年殿下就比往年虚弱许多,如今竟吐血了,难不成,真如那群太医所言,殿下恐怕撑不过而立之年?

郑茹听得里边动静,心底犹如火烧。他很想不管不顾地冲到里面,可眼下千峰大人陷入半昏迷中,一时亦离不得人照料。

幸得太医及时赶到,成全了他这番心思。

事涉东宫,太医院丝毫不敢疏忽。此番正是院使携两位御医国手亲临,一路紧赶慢赶,生怕耽搁半步,误了东宫病情。

所幸,院使这番安排,确实派上了用场。

御医到后,立刻分作两路。被唤作吴太医的去替千峰救治,院使则带着另外一位姜太医去给太子殿下诊脉。

戚彦麟此刻心急如焚,全然顾不得自身病况,只一心等候千峰的就诊结果。

郑茹暂且得了空,撒腿就往太子身边跑。

“殿下放心,老奴瞧得真真的。千峰大人只是一时昏迷,面色尚且无恙,哪有那贱人说的身中剧毒之兆?”

吴太医的声音适时在屏风外响起,恰好佐证了郑太监的推测。

“殿下放心,郑公公所言非虚。千峰大人并未伤及肺腑,毒素尚未侵入五脏,并不难治。只是刀口较深,拔刀时恐怕得受一番苦楚……”

千峰似醒非醒之际,依稀听得零星半点,血色尽失的薄唇动了动:“吴太医动手便是,这点疼痛,千峰尚且忍得住。”

吴太医正要回话,便听见外边小太监声嘶力竭地驳斥道:“不可能!他明明说了,那药是剧毒之物,沾上丁点,便可以去见阎王……”

话音刚落,便被人高马大的侍卫狠狠捂住了嘴,再不能轻易动弹。

戚彦麟方被服侍着换了衣物,在他的强烈要求下,郑茹不得不搀扶着太子来到外间。

“吴太医,他适才所言,又是怎么一回事?”

吴太医正要行礼,被太子抬手免去,便只躬身回禀道:“那小太监只怕是被当做了筏子,所知并非全然。”

吴太医沉吟须臾,小心斟酌着道:“微臣方才仔细辨认过,那味毒取自一种植株,名曰鸢尾。其花瓣、根茎毒性较重,发作起来却并不强烈,寻常人沾了,若能及时医治,便不会留下后患。”

“只是,”吴太医沙哑的声音顿了顿,而后如是道,“唯有一点,此毒不能与‘千机’相遇,否则肠穿肚烂,效果立现!”

众人心中不由一惊,一齐望向太子殿下,郑太监更是后怕地拍了拍心口:“老天保护,万幸没叫殿下沾身!此番千峰大人可是立大功了!”

戚彦麟淡淡垂眸,伸出瘦骨嶙峋的手背,轻柔地蹭了下那人苍白无力的面颊,一触即分,很是克制。

他面色无悲无喜,只眼底积蓄着些许无可名状的痛意。

见众人目光聚来,太子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臂,双手负于身后:“来人,将千峰抬去偏殿,万望吴太医费心救治。”

吴太医俯身应诺,带着两个医士,跟在担着千峰的春凳后,缓缓退出了寝殿。

目送一行人消失的背影,戚彦麟收回目光,将刻着福禄寿喜的南瓜袖炉递给郑茹,拢着雀金裘不紧不慢地朝地上的小太监踱去。

氅衣是刚上身的,一席墨绿有如云锦霞光,衬得那副病骨支离的身躯,不由得高大了几分。

走到距离小太监两尺远,太子停下脚步,垂下矜贵的面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小太监。

“你是奉了谁的命令,要来暗害孤?”

“前朝?”

“后宫?”

“抑或自顾不暇的天圣教?”

太子一字一顿,视线一寸一寸地刮过眉目仓皇的小太监,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似乎将这人研究了个透彻。

小太监迎着那道寒凉胜雪的目光,不自觉发起抖来。

仿佛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行刺的是何等烜赫的天潢贵胄,犯下的是可灭九族的滔天大罪!

“你、你想知道吗?”两侧侍卫在太子示意下,放开对小太监的辖制,任他无力匍匐在地,“咳咳,说起来,那可多了……”

小太监闷咳两声,肋下隐隐作痛,脑海中回荡的,却是事前老太监的汲汲嘱咐:“记住喽,一击未中没关系,吐露真相亦不打紧。待你身死,宫外家眷方保平安。”

他勉力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汗珠与血水交融的狼狈面孔:“殿下不妨猜猜,素日围在您身边嘘寒问暖的兄弟,哪个是真心?哪个又是假意?”

“我不过一记浮尘草芥,却能携利器入东宫,殿下就不好奇,为小奴打点开路的贵人究竟有几何?”

小太监扯出个狰狞的笑,眼中泄出几丝轻狂的怜悯:“太子殿下,纵使您身份再尊贵又如何?这偌大皇宫,除了陛下和皇后,人人可都盼着您早死呢!”

戚彦麟眺望殿外渐起的雨势,侧颜如同一尊入了定的佛像,露出几分了然于心的悲愍。

“你都知道些什么?”

“朕也想晓得,这皇城里有多少人盼着朕的爱子早逝?”

一道强压着愤怒的声音骤然响起,众人从乍闻皇家秘辛的震撼中稍稍回神,立即跪倒在地。

“臣等叩见陛下,皇后娘娘!”

原是帝后得知东宫遇刺,急忙乘坐轿辇绕过大半个皇宫,匆匆赶来此处。

“都起来吧,”皇帝摆了摆手,余怒未消地看向地上的小太监,声线威严,“你且说说,幕后主使究竟有哪些人?”

皇后娘娘年过四旬,鬓角却已染上微霜。她为着长子的病常年吃斋念佛,周身渐渐浸染了层挥之不去的檀香气,叫人闻之心神一清。

此刻,她满面哀色地握着太子纤细的手腕,携他在束腰罗汉床上坐下。立即有婢女内侍奉上软垫清茶,伺候二人安坐。

“我儿受委屈了,”皇后眼角通红,显然来时已为这事哭过一场,“你放心,母后定会为你做主!”

只要那贱婢开口,无论供出的是谁,她拼着皇后之位不要,也要给儿子一个满意的交代!

“皇后且安心,”皇帝转向这对可怜的母子,眼中充满愧疚与怜惜,“无论那贼人供出哪个,朕绝不姑息!”

“真是好一副父慈母贤的场景,”小太监嗤笑出声,既然今日注定逃不过去,不如索性说个痛快,“陛下啊陛下,您的朝臣心怀鬼胎,与逆贼勾结,算计宋元江山;您的儿子虚与委蛇,对太子假意逢迎,背地里却诅咒其早夭;您的后宫,更是蛇鼠一窝,整日汲汲营营,想的都是如何谋夺皇位呢!”

“可叹陛下您竟被蒙在鼓里,只以为自己的江山坐得稳稳当当!”

“放肆!”皇后猛地掷出茶盏,温热的茶水溅了小太监满脸。她伸出纤纤葱指,怒不可遏道,“一派胡言!谁教你这般污蔑陛下清誉,污蔑诸位皇子与大臣?”

殿中人再度跪了一地,低着头瑟瑟发抖,只恨自己今日为何要当差,听见这些要人命的事!

“谢娘娘赐茶!”小太监舔了舔唇上水珠,眼底划过一丝明晃晃的恶意,“娘娘别急嘛,这就轮到您了。容奴婢想想,哦,是了,记得那是景帝八年的冬日,似乎是个雪天,您从淑妃娘娘手中接过一罐鸡汤,而后送至东宫……”

淑妃,正是六皇子醇王殿下的生母,亦是皇后在闺阁中结交下的挚友。二人当年一同入府,相知相伴多年,情谊非比寻常。

“你胡说!”

皇后一瞬间只觉冷到了极点,纵然殿内点着炭火,可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热意。

她站起身,身子不自觉晃了晃,被太子及时搀扶住。她张了张口,只觉耳畔轰鸣,殿中似乎吵闹极了。

小太监的嘴仍在张张合合,可皇后仿佛失了听力,一句也听不清。她抬起头,呆呆凝望皇帝和太子关切的面容,眼中不知不觉蓄满了泪。

“母后,”太子瞥见皇后脸上一闪而逝的茫然,心中生出痛楚,“此子供词颠三倒四,自相矛盾,不可尽信!”

景帝亦跟着安抚道:“皇后,太子说得在理,若真是淑妃所害,为何当年不曾查出?”

小太监竭力回想着老太监的教导,思绪转得飞快:“奴婢想,这个问题太医院可以回答。”

景帝看向太医院院使,他即刻跪行几步,头重重磕在温软的地毯上:“启禀圣上,‘千机’这味剧毒无色无味,入口难以察觉,且得等上一段时日,才会发作出来。许是因为如此,咱们都判断错了毒药入口时机。”

这事真计较起来,其实也怪不得太医院。

当年太子中毒之时,太医院亦是一头雾水。东宫上下当时被翻了个底朝天,都未查出毒素来源。直至后来,还是当时的国师,如今的罪人殷思婺,根据发作症状,判定此毒是出自南疆的“千机”。

可问题又来了,这毒太过罕见,以至于群医无从下手。最终,还是听从殷思婺的建议,给太子用了猛药吊住性命,这才温养至今。

院使想到此处,不由汗如雨下。

细想来,似乎这一切,都和殷思婺脱不开干系。如今真相大白,对方乃是叛国罪人,那么太子殿下此前的疗程,是否对症可就说不准了。

他能想到的,景帝和太子自然也想到了,一时皆静默不语。

如今再去治罪,为时已晚。当务之急,应是广罗天下名医,共同为太子看诊。

皇帝打定主意,正待发作这个逆贼,却听皇后嘶哑低沉的声音质问道:“你说李芊芊害我,那么良妃,静妃,乃至娴贵妃,可有参与其中?”

小太监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皇位只有一个,争夺的人却那么多,您猜,那些娘娘有没有参与?”

他又转向太子,陈述了老太监交代的最后一段话。

“殿下,您不是总疑惑醇王待您过于亲厚么?如今可明白了?不过,谁也说不清,他这是对您心生愧疚将功补过呢,还是冷眼旁观之余,再施舍您点不值钱的慰藉?”

小太监说罢,便狠狠咬断舌尖。不消片刻,快得侍卫来不及阻止,便已气绝身亡。

他死得干脆,只是留下几桩惊天旧闻,令阖宫上下人人自危,屏息以待即将到来的风雨。

果然,景帝不含任何感情的声音冷酷响起:“看来景帝八年,宫闱清洗得不彻底啊。如今时过境迁,那些不安分的老鼠,又蠢蠢欲动了。”

而这一次,没有太子殿下的心软求情,不知会有多少无辜宫人卷进去。

“梓潼,麟儿,”景帝唤了对妻子和长子的爱称,郑重承诺道,“兹事体大,也不能只听这罪人一家之言。给朕半个月时间,朕必定查明真相,替太子讨回公道!”

皇后抚着额头,声音气若游丝:“臣妾身为国母,自知大事为重,不会给陛下添乱。只望陛下早日查清事实,否则,臣妾不介意亲手染血,替麟儿报仇!”

景帝又安抚两人几句,对殿内下了封口令后,这才带着尸体冒雨离开。

皇后暂时留了下来,待人悉数退下,她心疼地摸了摸儿子消瘦面颊:“我儿聪慧孝顺,实不该有此一劫。我是个糊涂的母亲,你托生在我肚子里,委屈你了。”

离了人前,这位艰难维持体面的国母,终于淌下两行热泪:“我虽出身文昌侯府,却未习得父亲半分聪慧。入了王府宫廷,幸得有陛下维护,方才幸免诸多难处。”

“可我、可我竟不知,”皇后泪雨涟涟,已是哽咽不成声,“原来所有的苦楚,都叫我儿替我咽下了……”

太子将母亲揽入怀中,望着窗外的连绵细雨怔怔出神。

此刻,这座空荡寂寥的宫殿中,没有尊贵的皇后与储君,只有一对被亲近之人伤得体无完肤的母子。

“母后,父皇说得不错,”戚彦麟的声音略微干涩,“那罪人兴许是挑拨之言,母后不可尽信。”

皇后发泄一通后,情绪稳定不少。她一面唤人进来伺候梳洗,一面安慰太子:“麟儿不必担心,母后心中自有分寸。若是李芊芊当真害了你……”

皇后攥紧了手中湿绢,向来温和的眉眼染上一层肃杀。

那就别怪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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