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程瑜就被爸妈支使着上楼帮俞呈搬东西。

其实只用拿下来一些换洗衣服和学习用品，另外的日用品程瑜爸妈都给安排齐全了，俞呈说他自己上楼拿就好，但一家三口都不放心他，于是程瑜站在俞呈房间门口当门神。

俞呈不让他进去，问就是保护自己隐私。

这话说得让程瑜又不乐意了，“你那房间我又不是没进去过，谁稀罕你那破隐私！”

嘴上这么嚷嚷，行动上倒真没进去一步，这是程瑜的教养。

俞呈就收拾出一个背包递给程瑜，上头的拉链拉得严实，程瑜很尊重他隐私，没上手打开，一声不吭单肩背过包，而后检查了下屋子里的电器和门窗关闭情况，他们熄灯关门下了楼。

原本家里准备把程瑜的房间给俞呈住，让程瑜睡书房，俞呈怎么都不愿意，比程瑜这睡书房的人反应都强烈。

程瑜便厚着脸皮拍板，他和俞呈睡一间房，晚上他还能照顾俞呈，给俞呈盖被子。

俞呈还是不愿意，被程瑜又瞪一眼，老实了。

“你别欺负俞呈啊。”程女士无奈地笑。

“我没有。”程瑜冤枉得很，“我明明处处为他着想，俞呈，你自己说是不是？”

俞呈很给面子地连连点头。

这仿佛还和以前一样，程瑜在前头卖萌耍宝，俞呈就在后边默默应和打配合。

于是也和以前一样，程瑜很自然地提出跟俞呈一块洗澡，俞呈发低烧出了一身汗想洗，程瑜是每天都有冲澡的习惯，一起洗为了省时间，也为了照顾俞呈手腕的伤不沾水。

“我还以为你要拒绝。”程瑜用保鲜膜一圈圈裹上俞呈的手腕。

俞呈的外衣已经被他不由分说地扒了下来，这会儿只披了条浴巾在肩膀，除手腕外其他位置的伤疤也暴露出来：肘关节、胸口、小腹……下半身没来得及看，程瑜面色都沉了不少。

“我能拒绝吗？”俞呈小声嘟囔，分明垂着眼，却还在偷偷摸摸瞧程瑜的脸色。

“哟，委屈你了？”程瑜缠好防水的保鲜膜，不由分说地把人按在小板凳上。

“不委屈。”俞呈乖乖地蜷缩好身子，等待程瑜打开花洒。

程瑜就穿了短袖短裤，准备给俞呈擦洗完了，自己再草草冲个澡。

“不委屈最好。”程瑜将花洒的水流调到最小，一点点润湿俞呈的皮肤，他用浴球作为擦洗的辅助，手指还是不经意地触碰到俞呈已愈合的伤疤。

俞呈微微发抖，轻哼着：“痒。”

“忍着。”程瑜嘴上没好气，手上的力道更轻了些。

他想问俞呈这些伤疤是怎么搞的，但不管俞呈回答什么，他都会感到愤怒，更愤怒的是，俞呈没有主动交代的意思。

为了晚上能睡个好觉，程瑜忍住了。

那些伤疤有深有浅，程瑜不知道这都是怎么弄的，但俞呈抖一下，他这心里也跟着哆嗦一下。

一趟澡洗下来，程瑜背后都汗湿了，脑门上的汗滚到眼睛里，还带出了些眼泪。

“程瑜，”俞呈小心翼翼地喊他，“你哭了？”

“没有。”程瑜恶狠狠地否认，他把浴球丢盆里，关掉花洒再拍一下俞呈后背，“起来，自己擦干穿衣服。”

俞呈没忙着站起来，巴巴地抬起手示意程瑜先把保鲜膜给他解开。

程瑜憋着一口气给他解开，又干脆取了架子上的干毛巾，给他从头到腿一顿擦。

“对不起。”俞呈说。

“这又是对不起什么？”程瑜不耐烦地问。

“我不太清楚，但你好像有些生气。”俞呈躲躲闪闪地说。

程瑜叹了口气，半蹲下.身与俞呈平视，“你以前跟我说话不会顾及这么多，虽然你话少，但我问什么你也会答什么。”

“我现在也是这样。”俞呈说，别过了眼睛。

程瑜心里一动，“那我问你，你这些伤是怎么弄的？”

“我自己划的。”俞呈轻声回答，觉察到程瑜灼灼的目光，又立马补充，“只是皮外伤，不疼，而且很快就好了。”

预想中的愤怒没有涌上来，程瑜只感觉自己被无边的酸涩淹没，“不疼才怪。”他咬牙切齿，刚止住的眼泪又吧哒吧哒地掉。

俞呈下意识地伸手去擦，和小时候一样，没一会儿把程瑜脸上抹得一团糟。

他只好干巴巴地安慰：“别难过了，我真不疼。”

“撒谎是小狗。”程瑜凶巴巴地说。

俞呈一愣，很快又“汪”了一声。

看吧，不会说谎的人最好不要说谎。

程瑜又好气又好笑，把俞呈的手放开，自己抹了两把脸，起身给俞呈拿睡衣。

“换好衣服就回房间躺着，你也不怕着凉了。”

*

程瑜冲了澡回卧室，经过客厅跟看晚间剧场的爸妈说晚安，顺便拿走茶几上自己那份热牛奶。

“俞呈的呢？”程瑜问。

“他自己拿进去了。”程女士回答，“刚刚他还想帮你拿，但我和你爸没让。”

陈先生莫名其妙地感慨：“看你俩关系还这么好，我和你妈妈就放心了。”

程瑜想反驳说他现在还生俞呈的气呢，但喝了一大口热牛奶，把话咽了回去。

他推开卧室门，俞呈直挺挺地坐在床边。

床头柜上的牛奶少了一半，程瑜欣慰地又喝了一口。

“喝完赶紧睡，你睡里面，免得睡着睡着又掉下床。”程瑜带上门，把剩下的牛奶喝完，随手放在自己书桌上。

因着有俞呈在，他没法踢了拖鞋，直接扑到床上摆大字，老老实实地坐到俞呈旁边，看他纯黑色半袖中长裤的睡衣，再看看自己身上嫩黄的小蜜蜂，感觉他俩不在一个图层。

俞呈也在看，竟一本正经道：“你上衣和裤子的蜜蜂加起来一共有四十二只。”

“很好笑？”程瑜歪着头问。

“我没笑。”俞呈咬了会儿嘴唇，最终没能制止疯狂上扬的嘴角。

他给了程瑜个面子，没有笑出声音。

但程瑜有点淡淡的绝望：“我还有小鲨鱼、小恐龙、小水母的睡衣。”

“噗。”俞呈笑出了声。

而程瑜可以确定，那天在老班面前偷笑他的，就是俞呈。

不过好在，俞呈看起来有点开心。

程瑜不太懂心理疾病，如果他懂就不会胡说自己有精神分裂，但他想人心情好一点，就不会想起来给自己身上划刀子。

以前的俞呈不会没事在自己身上划刀子，以前的俞呈和程瑜一样，是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

“你如果喜欢，我也可以分一套给你穿。”程瑜说，他把床头柜上的牛奶杯拿了，递到俞呈嘴边，没说“喝掉”，俞呈很自觉地捧着杯底大口大口地喝完。

“我穿你肯定也会笑。”俞呈说。

“让我笑笑怎么了？”程瑜放下杯子，抽了张纸巾给俞呈擦去唇边的奶渍。

俞呈没由来地红了脸：“小声点儿笑就行。”

二更～

字数少了一点…

明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