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柯故从吴枢星手里抢过两张干净纸巾，试图抢救昂贵的衣服，效果不佳，整片的咖啡渍顽固地扎了根。脏纸巾被随意丢回桌上，为吸干净洒在桌面的咖啡贡献了一份力量。

期间，年长的女仆店员送来了毛巾，匆匆把桌面收拾好，道着歉又走了。

店内的暖气关了，湿冷的寒气从四面八方侵蚀过来，让刘柯故皱着眉头。这人从妹子不在身边起，心里的烦躁郁气就浮在了面上，但凌厉美丽的脸给了他毫不收敛的底气，他总是美的。

“稍等。”吴枢星突然伸手扣住他手腕，压着劲推过去。刘柯故莫名被自己的手刮了下巴，气蹭地上来了：“你……”

“那里溅到了咖啡。”

“你就动手动脚哦？”迟来的压痛感让刘柯故瞪了他一眼。

可惜不痛不痒。

只是他的衣服被刚刚一翻大动作弄得凌乱，大开的衣领下，大片粉色从胸膛一直蔓延到了脖子。吴枢星被那片粉云似的肤色勾住，眼睛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星似的流光，细看了才发觉，只是几颗落在颈窝的闪粉。

“喂喂，可以松手了吧？”刘柯故扯了下腕，没扯出来。

吴枢星猛地回过神，下意识松手。视线上移，刚被手指擦过的地方也晕开浅浅的红。

刘柯故只觉得莫名其妙。

衣服上的咖啡还只半干，被凉气一晕，贴在皮肤上更有存在感了。刘柯故拈着衣服左右摆弄，试图找法子遮住咖啡渍，只是污渍面积太大，怎么摆弄都显眼，除了将衣服折腾得更皱外没有其他效果。

“阿嚏。”

“你穿太少了，夜间会冷。”吴老师看不过去。

“你们打电话那会儿我刚走完红毯，后面酒会都没去，根本没时间借衣服。”

“你试试这个。”吴枢星脱下西装外套。里面还穿着衬衫和同色系的马甲。

刘柯故嫌弃地戳了戳上面的咖啡渍：“我看你是要我洗吧？”他接过披上了。西装上溅到的污渍面不大，浅灰色自带的荧光感更加弱化了污渍的存在感，内里薄薄地夹绒蓄着暖意，仿佛感受到对方身体的余温，意外地舒服。

一瞬间，刘柯故放松下来。

吴枢星笑道：“那就拜托你了。”

没过多久，换好校服的刘珂婷蹦蹦跳跳地过来了。

小姑娘也是心大，穿着校服就往外跑，也不怕被人骗。

操心哥哥见不得她这一副不想事的样子，开口又是一番阴阳怪气：“还是觉得校服裙子舒服啊？想多穿两年就别瞎想，该读书就读书，不想读了就好好想以后要过怎样的日子、要怎么过。脑子是个好东西，别总让我觉得妈生你时给你脑袋中塞的豆腐。”

刘珂婷冲他吐舌头。

刘柯故：“回学校好好给老师道个歉，该检讨就检讨，把你的想法好好告诉老师，听到了吗？”

“听到了啦！”刘珂婷翻了个白眼，“就你事情多。”

刘柯故冲吴枢星挥挥手：“赶紧把人拉走。”就一只手拢着衣服起身。

吴枢星几乎和他同时起身，两个大男人差点隔着窄桌碰到一起。吴枢星让了一下，头在隔断的挂帘上撞了下，顿时叮叮当当一片响。

两人都愣了一下，同时抬头，目光又撞了，刘柯故先移开视线，朝里靠了靠，当让位置了。

吴枢星先从座位走出来，书夹在臂弯里，打了个招呼，便领着刘珂婷往门口收银台走。收银小姐姐笑着告诉他们今晚这单已经结了。吴枢星侧头看向座位，只看到灰白色的西装外套拥抱似的包裹着瘦削的人，看不清脸。

但细想起来，那人无疑拥有一张出众的脸，毫不夸张地说，和普通人之间是有壁的。首先是眼睛，眉与眼的距离刚刚好，偏深的眼窝让眼形带着点儿并不显的棱角，眼尾长长地往上翘，粉色的卧蚕在曲线浮动间让双眼波光流转。

优越的骨相加重了他的独特感，额骨、鼻梁和下巴非常协调，颧骨稍高，让他的脸部线条更加利落。也让手指顺着侧脸线条滑下时，能体会到绝佳的流畅感。

哦，还加上灯光。那脸上的每一处线条都在不经意地迎合着光线，正面侧脸，仰头低头，无不落在暖黄色的温柔氛围中。他的唇便在光影和氛围的交织中，引人遐想。

“吴老师？”

少女的声音拉回了吴枢星的思绪。他带着人穿过马路走到停车场，上车，车辆启动，转弯上路，不经意间抬头，看到前方商场树立的广告牌。显眼的海洋蓝底侵蚀了大半张旧广告，只余下旧代模特的半只眼睛落入星空中。呼吸间旧广告什么都不剩了，新的女模特占据了C位。

搞民乐出身的人身上多少带着点旧派，吴枢星看不上女模特锋利的下颌线和铺满整张脸的浓艳妆容，很快就收回视线。刘珂婷在后座小声嘟囔了句什么，他瞥了一眼，没听清楚。脑子里飞快转过一个念头：刘柯故的脸放上大屏幕一定惊人的好看。他专心开车往学校赶。

最后的客人一走，女仆猫咖的店员们赶紧打卡下班，不到半小时，店里就只剩下还在核算收益的收银小姐姐了。她的工作牌上写着“苏西”，一看就是艺名。

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她的女仆装和别人是不一样的，是更古朴老旧的款式。

刘柯故在收银台外等着她算完账。

苏西做完营业报告，锁好零钱和贵重物品，又从柜底下拿出一个猫包，抬头，吓了一跳，看清人，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你怎么还没走？”

刘柯故说：“想问问你，我妹怎么到了你店里。”

苏西：“老套剧情呗，小女生逃晚课，被弄湿了衣服，我就要她来店里帮一会儿忙，帮她把衣服洗干净烘干，还管一顿饭。”

苏西：“你想什么呢，你妹子五官和你六分像，两年前我还见过，不是十分肯定也差不离了，别以为是个人我就要招进来额。”

苏西：“喂喂喂，你什么眼神！你就算不相信我，也得相信我曾经大模特公司星探的眼光吧……好吧，我承认一开始就是看小姑娘好看，是个可以往模特发展的苗子，凑近一看也认出来了好么！”

刘柯故完全不信她说的什么认出了人，只相信这家伙就是职业病犯了，见到好看的小姑娘就想去搭讪两句。

不过结果是好的，这件事就这么过了。

苏西自觉逃过一劫，快步去猫房将自己的大橘主子接出来，狠狠一顿揉搓。

刘柯故看她疲惫的享受样子，问：“你还准备在店里做多久？”

苏西眼神闪了闪：“六七个月吧，竞业协议时间到了我要杀回去。”

“还是放不下？”

女生冷哼：“放下？创业期躺着吃我红利，公司做大了就想把我一脚踢开，是个人都咽不下这口气！”她眼神幽暗又坚毅，“你也知道现在那家公司是什么风评，我的心血，不能这么被糟蹋了。”

在这个圈子里走长远的就没有脾气软和的，刘柯故问：“已经有计划了吗？店准备怎么处理？”

“走一步是一步吧，到时候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就把你妹子借我做招牌呗。”她开了个玩笑，毕竟学生以学习为主，除非是惊为天人的好苗子，公司不介意多等几年，“前期应该还是会在这边，可能把二楼改成工作室吧，放心啦，不会少了你房租的。”

是的，这个铺面还是刘柯故的，包括这间女仆猫咖混合体，也有他的入股。

两人检查完水电安全措施，关上了店门。

随着夜深，温度越发低了，风似乎比之前要大了些。苏西给自己套了件云朵款式的羽绒大衣，膨得很大，显得她的脸更加小巧，下半身该冷还是冷，她出门就打了个哆嗦。

刘柯故坚持只披着西装外套，对两只袖筒子视若无睹。

苏西嘲笑：“你模特包袱十吨重，冷不死你哦，阿嚏！”

不等人反驳，她又岔开话题：“你是不是又瘦了，正常人衣服你穿出了袍子的效果……哎，也不算正常人，就他这身高，真不是圈内的？”指坐在刘柯故对面的吴枢星。

刘柯故反而被风吹出了点懒洋洋的丧意，回神一想，才意识到，无论是坐是站，吴枢星与他是几乎平视的。要知道他可是一米八八的黄金身高！

饶是他也有瞬间的怀疑。

细想一下就打消了想法。

“身高是够的，脸吧，好像没啥特色？五官算标志，但也没多的了，身材也是普普通通的，就西装提气质。”刘柯故捻了捻西装的料子，意外从口袋中摸出张名片，上面只简单写了名字和一串电话。他随手晃了晃名片，脸上带着些无所谓的笑意，“就是个装模作样的假好人，一本正经的壳子，内里谁知道是团怎样的棉花？”

“我还觉得他蛮好看的，能算得上气质型。”苏西耸耸肩，“反正男模赛道卷生卷死，我个专挖女模的星探没兴趣掺和。”

刘柯故把名片插回口袋，应和着：“没兴趣是好事，据说我们公司要裁撤男性国模这条线了，到时候行业会更混乱。”反正行业低谷的风声吹了几年还没到头，“苏西你送我一段路吧，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