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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舞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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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奚九酒,也没想到翠娘居然送上了这样一份大礼!

“你这贱人,岂敢胡说!”徐白这次是真的心慌意乱了。

过了州府学的贡举解试的举人,也要由朝集使揭至京城礼部审查,如果有手续不完备或者品性不端的,一样可以驳放回乡!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啊!这若是传扬出去……

不,这一定会传扬出去!

又是脸色煞白,继而满面潮红,这般熟悉的景象让奚九酒心神一动,他又心虚了?

心虚就是做实。

刚刚她忙着骂架,没注意车里的动静,但是她相信攒竹。

既然攒竹让翠娘这么说,必然有她的道理。

奚九酒当机立断吩咐吴大:“我们去县衙!”

吴大虽然不懂为什么这都到东市门口了马上到九馆她却要回转,但非常听话得马上掉头。

徐白顿时急眼了:“站住!”

“怎么,徐孝廉居然还敢强行留下我们的车架不成?州府学解试最多驳回原籍不得省试,当街劫道,可是要命的!”奚九酒一边说一边催促吴大,“这是东市,闹市之地,你还敢当街行凶不成?”

徐白先是一愣,旋即就发了狠了。

哪怕后事不知如何,我也要先把你拦下来再说!

可这是闹市区,马车行不快,再加上奚九酒怒骂徐白的戏码太精彩,发挥太惊艳,早就堵了一堆围观的人,马车更是行走不便。

人多?

奚九酒心中一动,站在车头向四处抱拳吆喝开路:“哪位义士愿意阻拦徐白,送我上番禺县衙?奚九酒必有重谢!”

这话一出,拍马上来的徐白就被差役拽住了马头:“闹市之中,不得纵马疾驰!”

“那奚九酒还纵车飞驰呢!”徐白目眦欲裂:“你,你是帮着那奚九酒!你徇私!”

差役捣捣耳朵,那肯定得帮啊!

胡掌柜和曹识,带个路说句话都得了大好处,这奚九酒都出言相求了,回头好处岂不是更大?

那可是酒财神,阔绰得很!

事儿是这么回事,话不能这么说啊,差役脸一虎:“你还敢污蔑官差?下来!”

其他人也若有若无的阻拦,邀功是邀不了了,头功肯定是差役的。

但是给奚九酒卖个好也不错啊!万一手指头缝里分点生意出来呢?

有了这么多热心群众的帮助,奚九酒终于成功甩掉徐白,飞车赶回番禺县衙。

奚九酒这才跳下马车,有空跟攒竹搭上话:“她那句话是你让说的?她手里有什么证据?”

攒竹被飞驰得马车甩得头晕眼花,咬着牙维持理智:“不是!是她自己决定的!我没有证据!”

奚九酒登时心头一沉,可看看周围围观过来的百姓,都到了县衙前,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那就只能见招拆招了。”

捋一捋袖子,奚九酒看向那面登闻鼓,伸手去拿鼓槌,却被攒竹摇摇晃晃得上来抢:“我,我来敲!”

她这是怕万一翠娘拿不出证据钉死徐白,会被以诬告罪名反咬!

“乖,满广州府都知道你我一体,你敲和我敲有什么区别?”奚九酒轻巧得格挡开翠娘,却被拽住了袖子。

是翠娘。

“娘子,我想,我想我来敲。”她鼓足勇气,“我想,我想,万一告不成,不连累娘子!”

“你可别闹了。”奚九酒看着被她一路招摇去而复返吸引过来围观的群众,“以奴告主,按律不受,告主奴绞刑。虽然你是良籍妾室不入奴婢之流,可哪怕是以妾媵詈骂夫也得挨八十杖,没开堂你就会被打个半死。你只能作证,不能首告,这鼓你敲不了。”

一手按住摇摇晃晃的攒竹推给柳柳:“只能我来敲,别忘了在广州府人眼里,我才是娘子!只有我能敲鼓!”

另一手挥舞起鼓槌:

咚!

咚!

咚!!!

手臂上的鞭伤挣裂开来,鲜血在她的红衣上弥漫,却不能影响她击鼓的动作分毫!

“奚九酒,挟人证,状告徐白贡举解试舞弊!请少府升堂审判!”

李崧没想到奚九酒去而复返,一回来就给他送上这么一份大礼!

看着堂下的奚九酒,她的面色比刚才更加苍白,却浑身都带着警惕戒备,像是一只随时准备攻击的母豹子,也像棵树支撑着翠娘把前因后果一句一句得说清。

马家与州府学官勾连,贡举舞弊,考出的举人留在地方,借此掌握本地权责。

兴奋得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一时哗然,一时鄙夷,刚刚赶到的徐白被这万般眼神剐弄,一时间坐立难安。

以妾待客虽然有士族世家自诩风雅招待,但平民百姓有着更直观的判断:丫就是个把自己女人送给别人睡的龟公!

至于贡举舞弊,百姓却没有多大的愤懑,毕竟他们大多不识字,也不可能通过贡举,更何况,这些不去京里赶考的举人到底是不是草包,他们多少也有数。

堂上李崧一面叫衙差徐白扣进来问审,一面问翠娘:“你说他贡举舞弊,可有证据?”

“有!”翠娘拼命点头,“他字丑!他的字还没我写的好!我便是不忿他这样卑劣,才来告他的!”

字丑可以当证据吗?

可以的。

时人信字如其人,若是贡举之时卷面污秽字迹粗鄙,莫说中举,便是参加都没有资格。

李崧态度和蔼,问道:“徐白,奚行首有你这妾为证,状告你解试舞弊,可有此事?”

徐白断然否认:“绝无此事!”

李崧“嗯”了一声:“你试的是明经科?贡举解试也须通两经,你通的是哪两经?”

徐白见李崧态度并不严厉,壮了壮胆子:“是《诗经》和《周礼》。”

李崧叹道:“《周礼》啊,这可不容易。”

徐白见李崧神情怀叹,如抓救命稻草:“少府,这贱……这奚九酒听信这小娼妇一面之词,当街辱我,已有私怨,这是她要赶尽杀绝,还请少府明鉴!”

“要明鉴也简单!”奚九酒冷哼一声,“才学是最无法骗人的,少府学究天人,去年便进士及第,圣上钦点探花郎,在长安街市上能出《盐铁论》,朝野震惊,便是到了广州府也能题诗《雕梅歌》,那是真真正正的才学惊世。你让少府出道题,你若答成了,我自认诬告,认打认罚,绝无二话!”

徐白听到奚九酒说“自认诬告,认打认罚”时心中先是一喜,可想到她说要出题,顿时把那点想法掐灭,抵死不认:“我为何要为这等奴婢贱人之言自证清白?”

“哎,莫要争论。”李崧抬抬手,东篱立刻去搬来了桌案纸笔,“徐白,孤竹之管,上下句为何?释此经义,做《孤竹管赋》一篇,这事便这般过了。”

徐白目瞪口呆,头脑空空,愣是半个字都想不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徐白不落坐不动笔,场面却越发冷峻,堂外嗡嗡地起了嘈杂。

虽然知道不去省试的举人多半草包,但是看到平日里作威作福的草包被扯了遮羞布,这热闹还是很精彩的。

李崧的面色越来越冷:“连这都答不上?你这解试是怎么过的?莫非真有舞弊之举?”

徐白虽然没有一点才学,但是胡搅蛮缠还是很会的:“少府焉能以奴婢商贾之流的证词侮辱我?某非是不会,而是不屑!”

“还敢狡辩!”李崧一拍惊堂木,没了方才的和颜悦色,疾言厉色得让人心惊,“你莫不是以为你不写字,就能抵赖了?来呀,去他家,寻他的手稿来比对一二!我倒是要看看,这过了解试的举人,会写出怎样一手好字!”

徐白居然放松了下来。

奚九酒暂且按下方才说“钦赐探花郎”时李崧一闪而过的不快,察觉到徐白的诡异变化,出声试探:“莫不是你这解试考完了,便再不写一个字了吗?”

徐白尴尬怔住。

是翠娘解答了:“他家里没有书,一本书都没有!”

“还真能一个字都不写啊?”李崧摇头,叹气,堂下愈发议论纷纷,哪怕是当庭没有宣判,百姓也认实了徐白就是作弊得来的功名。

账房家里还有几本账簿呢,一个举人家里居然一本书都没有?!

徐白咬死不认:“我,我就是不爱藏书!莫不是不爱藏书也是罪过?”

“徐孝廉这般放松,莫不是以为这就找不到你的字迹,便拿你没办法了?”奚九酒提醒,“你怀中,不正带着籍簿和文书吗?”

那是翠娘的籍簿和纳妾文书!是他意识到翠娘去求助奚九酒时特地揣上当证据的!

没想到现在,成了他自己的证据。

不管是纳妾还是落籍,都是要户主签字画押的!

徐白一惊,刚要撕扯毁坏,就听奚九酒凉凉得飘来一句:“你弄坏了也没用,府衙户房,可还有副本保存。”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衙役已经在他怀里掏出籍簿和纳妾文书,呈到堂上。

李崧瞅了一眼,顿觉辣眼睛:“你居然连自己的名字都写的这么丑!”

“来呀,展开给台下的百姓看看。”

文书和籍簿上的公文都是户书写的,但落款都是徐白。

那两个签名哪怕是不识字的百姓都能看出是一个人的笔迹,毕竟好字还能模仿,丑字就个个别具一格了。

尤其是跟其上工整规律的公文笔迹一对照,越发显得不堪入目。

“举孝廉,父别居,举秀才,不知书。”李崧看着面色煞白的徐白,“原当本朝唯才是举,这等荒唐事已经不会再有,没想到啊,徐白,你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来呀,去了他的冠带,暂扣县衙,待我上书广州都督府,请使君革了他的功名!”

唐朝科举和我们所熟悉的宋明清科举制有很大不同,查资料查得我头秃,就拖延到现在了。

别觉得我这里都用了科举舞弊,结果事情居然这么轻拿轻放,这不符合科举舞弊的规格啊!

因为唐朝科举舞弊就这规格。

不管是社会影响力和地位,唐朝科举也都远远不如宋明清科举,甚至在唐朝科举舞弊都算不得很大的罪名,在明清时期掉一地脑袋的科举舞弊案,搁唐朝十几年连发两场,都是轻拿轻放,毕竟唐朝有公荐和行卷这两种公开作弊方式,如果不是实在太菜,都当没发现。

要是真的太菜呢?

史上第一次,也是唐朝最大的一次科举舞弊案,长庆科举舞弊案,三十三个新科进士,十四个被举报是走后门来的,皇帝也只能让这十四个人简单考个二试,除了一个素有忠直之名的老臣,另一个出题者就是原来的主考官白居易,先出题写诗一篇,题为《鸟散余落花》(这题目我觉得我挠挠头都能憋出几个字来),就过了一个,实在惨不忍睹,白居易要求加一道题,做赋一篇,过了俩,剩下十一个全是混子,其中还包括原状元,郑朗。(其实我觉得他要是让这三十三个人全再考一次,结果会更精彩)。

结果就更精彩了。

十四个里挂了十一个对吧?但只发还了十个,因为里头有个裴撰的,他爹叫裴度,军功赫赫的大将军当的宰相,皇帝给他爹面子,特地赐给他进士出身。

皇帝带头走后门,走的这么光明正大啊,这就是唐朝科举啊!

剩下的十个人啥事儿没有,那个“状元”郑朗走别的途径再次入仕,做了礼部尚书,他不懂《周礼》,居然能做礼部尚书哎!他最后还做到了同平章事,这可是宰相哎!

主考官白居易离开长安,作弊的考官贬谪为江州刺史,平稳落地,安稳余生。跟后世四位数脑袋起掉,玩九族消消乐的科举舞弊案比起来,这安生的跟做梦一样,殿试作弊都这德行,区区解试作弊就更不用说了哈。也就是开革功名,李崧想扣他都得找个“我要给上司写报告”的借口。

文中的《孤竹管赋》,就是白居易看这成绩实在太难看绞尽脑汁想让他们过出的第二道二试题,这道题难度咋样呢?那些“进士”没过,给唐穆宗气的大骂,《周礼》里的孤竹管都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考上的?!

但是呢,我愿称唐朝科举为史上最难科举,毕竟虽然考的是诗赋,但是诗圣都考不上!真的考不上,杜甫考了三次科举,从进士考的制科,全挂了!!!

咋说呢,我是觉得吧,如果让杜甫来考这次的二试肯定是没问题的。

嗯,这就是唐朝科举,这就是“五十少进士”啊,难怪落第给黄巢气的我花开后百花杀,满城尽带黄金甲,黄巢人品再癫,光说才学,还有首能名留青史的,输给一群连诗都不会写,题都看不懂的废物点心,谁能服气?

第37章 舞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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