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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女医傅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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殴至折伤,抑其通奸,下手之时,恩断义绝。本府着判徐白出妾,翠娘义绝,户书,改了这籍贯吧。”

“马骥保举妄人,识人不明,当受其责,待本府禀告使君,再行处置。另着审查其保举的其他举子,可还有这等才不配位之人,退堂。”

李崧一声退堂,翠娘顿时就跟抽了骨头似的软下去,柳柳急忙上前搀住她,两人对视一眼,俱是眼眶红红,喜极而泣。

今日,她们都重生了。

两人双双俯首磕头:“谢奚行首救我们脱离苦海!娘子大恩大德,今生做牛做马,难以报答。”

“我救你们也不是要你们做牛马的。”奚九酒和攒竹把她俩拉起来。

柳柳眼尖,却发现面前地上滴了两滴血:“娘子流血了!”

攒竹一摸,奚九酒的袖子上浸饱了鲜血,已经在红色的衣料上干涸出棕褐的痕迹,一张脸顿时黑了下来:“走,咱们回去再说。”

攒竹搀住奚九酒的胳膊走出公堂,却见比外头比上次留了更多的女子,都拿眼看着她,敬仰,钦慕,见她如黑夜见光明。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喝:“奚行首大义!”

“奚娘子慈悲!”

“奚行首仁善!”

零零乱乱的叫嚷声响了起来,奚九酒勉力摆了摆手,倚在攒竹身上上了车。

马车摇摆着往回赶,攒竹捋起奚九酒的袖子,见血液将包在臂上的纱布湿润浸透黏连在一起,就是想揭开都不知道如何下手,只能埋怨:“血都流出来了不说一声。”

“我这算什么伤啊,回头再裹一裹就好了,柳柳的伤势可比我重,倒是翠娘身上这伤,还得好生找个大夫医治,这钉子还不知道要怎么拔呢。岭南府可有好的金簇科大夫?”

“那得往军中寻,广州都督府应该有……”攒竹看了一眼车里的柳柳和翠娘,终究没有把后续的唠叨念出来。

“娘子,娘子回来了!”奚九酒到了九馆,陶桃林文都围了上来,早有好事者先一步跑到九馆嚷嚷,她们都已经知道了。

见奚九酒面色苍白,攒竹搀着她一条胳膊,登时一惊。

“好啦,也不是什么大事,桃娘,先带柳柳和翠娘去梳洗安置一番,然后去请大夫给她们看看。林文,以后若是有走失的女子回来的,便叫她们进来。”

奚九酒忽然露出一丝笑意,今日这番折腾,非要说有什么好处,那应该是:“经此一事,不管是良是贱,以后应该没有人敢拦着她们投奔过来了。”

攒竹扶着奚九酒上楼:“那可不,轻则开革功名,重则流放千里呢。”

“刚当着她们我也不好说,你就不能顾着些自己身子吗?合着痛的不是你是吧?”攒竹小心翼翼得揭开奚九酒臂上的纱布,不住的埋怨。

纱布被血和伤口黏在了一起,奚九酒讨饶:“这不是事出紧急吗?下次不会了。”

攒竹瞪眼:“你还敢有下次?!”

“不敢了不敢了!”奚九酒龇牙咧嘴,“好攒竹,轻着些,怕痛呢。”

“怕痛还往上冲。”攒竹嘟囔了一声,手上动作却是小心再小心。

拿沸水煮过的纱布重新清洗了伤口,奚九酒看她拿出的金创药,心中一动:“我这伤浅,血止住了用不着金创药,还是给翠娘柳柳她们送去。”

“这是太平别院出来的,咱们从洛阳带的就剩这一瓶了!”攒竹捏紧了瓶子,“再受了伤你拿草灰堵呀?”

“可翠娘手上那个钉子,你让她拿草灰堵啊?”

攒竹气鼓鼓地瞪着她,可最后还是没办法:“拿去拿去,赶紧换衣服送去!”

翠娘和柳柳被安置在糖坊。

奚九酒见那屋子忙忙碌碌的端着热水举着火把,摆开了一案的工具煞有介事,问陶桃:“谁给翠娘拔钉子?”

陶桃想看又不敢看:“是折冲府的军医,跟太医署出来的医博士学习过的,他说那根钉子运气好,从手臂两根骨头中间穿过去了,现在两根骨头裂了,但没断,养一养不伤胳膊,就是会留一个深疤。”

奚九酒把药递给她:“你去把这瓶药给里头送去,就说是我从太平别院买的金创药,问问大夫能不能用。”

里头的军医回头看了一眼,干脆利落地丢掉了自己原本的金创药,只有一声吆喝传出来:“这个好用!”

两三个女工帮着按住人,鲜血滴滴答答淌了一地,翠娘硬是一声不吭。

“好烈性。”奚九酒轻声赞了一句,她想起了英娘。

“红袖招就是按不住她按手印,才伪造卖身契的吧?”攒竹也眼带欣赏。

虽然这般的烈性往日里没什么用处,她无力反抗,还是得被逼着接客,若是没有英娘那般硬的命,便是只能让自己死的更早一些更惨一些罢了。

但是如果有一丝丝运气,有那么一点点万一,还是有机会给自己博一个出路的。

而她们很乐意成为别人的万一。

陶桃在里头帮忙,奚九酒就问林文:“柳柳呢?”

林文是根本不敢看:“在隔壁,新来的女医在给她上药。”

奚九酒一顿:“女医到任了?妇幼局可以开办了?你是怎么请到她的?”

十多年前太医署就开始广招门徒,如今每年能毕业医药博士三百多人,分派大唐各州府军中,现在哪怕偏远如岭南,养病坊(注1)里也有医博士一名,药博士一名,助教四名,医学生八十名(注2),如今至少在广州府,生了病不用去求巫师杀牛了。

可是太平别院虽然在培养女医,却比太医署更难更慢,且不说女官女吏下州府工作有多难,便是各地妇幼局都要填充人手,缺口实在太大。在岭南,别说妇幼局了,连孤独园,也是奚九酒接手前那个德行。

林文答到:“听说今日刚到的,放下包袱就召见稳婆药婆,我去请人看诊,她就跟着一起来了。”

在女医之前,女子看病只能靠稳婆和药婆,水平不一,寻常稳婆还没她和攒竹学的精。但稳婆和牙人一样,有官府登记发有执照的,更得百姓信任,妇幼局主管妇人科小儿科生产事,若是有了妇幼局的地方,稳婆大多由她们监管。

隔壁的门突然开了,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女医带着十七八岁的稳婆被柳柳送出来:“不用送,你运气好,还能治,给你的药一定要记着吃。”

“奚娘子!”柳柳看到奚九酒,眼神一亮,“傅女医,娘子帮我挡了一下,也受伤了,你帮忙看看吧。”

“你是奚娘子?”傅女医大步走过来,鬓发乌黑,肌肤是常年在烈日下奔走的微黄,风霜尚少,脸庞依旧饱满,腰板挺直双目有神,“我是傅宁,伤的哪只手,给我瞧瞧。”

“不碍事,已经上过药了。”奚九酒见她态度爽利,试探到,“既然傅女医来了,那孤独园……”

傅宁拉着她的手臂撩起袖子看看包扎,满意点头:“包的不错。正要跟你说这事,孤独园你那进用来养病的院子给我,再匀我几个人手做学徒。”

还真是雷厉风行,奚九酒笑道:“傅女医想要什么样的学徒?我虽然不才,在本地也有几分薄面,总能替你说和来。”

“用不了那么麻烦,我要她。”傅宁伸手一指,正是屋里刚拔完钉子正在包扎的翠娘。

奚九酒眨了眨眼:“傅女医好眼光,我这便叫她来……”

傅宁断然一挥手:“不用麻烦,让她好生养着,胳膊好了就来妇幼局报道。”

奚九酒拱手:“我这里的人,女医尽管带走,挑中了谁都是她们三生有幸。”

“不,她们遇到一个你,才是三生有幸。”傅宁话语古怪,又问,“刚才听柳柳说,你这供了公主的牌位?”

奚九酒知道女医多半是太平别院里出来的,点头:“是,早晚三炷香,愿公主得偿所愿,福禄绵长。”

“撤了,公主不爱别人给她立牌位,更讨厌别人给她上香。公主说过。”傅宁模仿着某个人的语气,“我还没死呢,立什么牌位上什么香啊?”

“我这就派人撤了!”

“公主说了,如果要尽心意,把上香的钱攒一攒,买期《民话》分发演说她更高兴。我看《民话》好像还没传到岭南来。”傅宁给指了道,随口感叹,“其实你买不买,公主都会喜欢的。”

《民话》是太平别院刊印发行的报纸,和朝廷邸报一样定期刊印,刊登的都是一些传奇故事,很受百姓之家喜爱,就是太贵了。

奚九酒在洛阳时每期必看,当地商贾富户只要识字的买得起,没有什么人能拒绝《民话》的诱惑,哪怕一户人家买不起,几户拼着借阅也要凑一期。

只是岭南偏远,她已经许久没有买到了。

傅宁这直接又时有意味深长的说话方式有些古怪,但是奚九酒极其喜欢,忙不迭得应到:“是,我这就请海商给我带一船来,定然叫广州府沐浴公主教化。”

傅宁觉得这个奚九酒真的太上道了:“剩下的人你挑好送来,我要四个学徒四个药仆,不拘出身,要勤快肯干吃苦耐劳的,年纪小一些学得快,要是能认字的更好,就照着那个翠娘挑。我先走了,莲花,带路,我要去广州都督府。”

奚九酒送走女医,就见搬着糖瓮的水香神色惊疑:“那个莲花……”

“你认识她?”奚九酒帮她把糖瓮放下来。

水香喘着粗气:“她是掩翠庵的妓子,能拿药会打胎,一般稳婆不上青楼怕误了自己的名声,姑娘要是生了病,都只能找她。听说掩翠庵要让她当老鸨子,怎么跟着女医当稳婆了?”

“这位傅女医不拘出身,便是青楼里的稳婆也一样要登记任用吧。”

奚九酒嘴角含笑,心情极佳,照例依礼送走了给翠娘拔钉子的军医,回来就见下了工端着饭碗的糖坊女工三五成群得聚在一起私语,频频张望柳柳和翠娘在的屋子。

“你们在说什么?”

几个女工被吓了一跳,还是水香答的话:“那几个小的没吃多少药,还能生,原还想着找个良人做妾拼个一儿半女终生有靠,现在是被吓住了。她们到罢了,熄了心思就是,贱籍不上税,但那几个还了良籍,终归还是要嫁人的,在害怕呢。”

良贱不婚,贱籍女子只能为妾,不管是范庞还是徐白,原本都是她们眼中极好的选择,可柳柳和翠娘这样遍体鳞伤得回来,实在是把她们吓着了。

“终是要嫁人的呀……”奚九酒叹了口气。

水香陪着叹气:“那税实在是交不起啊。”

贱籍女子若主人允许可以不婚,良籍却不行,依照此时律令,女子年过十五就有官媒上门说亲,若是年过二十还未婚,或者不管守寡还是和离,脱离婚姻关系三年以上,便要罚绢四匹。(注3)

此时绢价220钱一匹,四匹绢折上火耗也不过一千多钱,对奚九酒和攒竹都算不了什么,但是对她们这些身无长物的姑娘来说是好大一笔钱财。

奚九酒每个月给她们发到手的现钱,也不过三四百钱罢了,已经是放眼广州府都是一等一的好待遇了。

但嫁人却能分田产分宅院,夫妻二人可分的永业田二十亩,口分田八十亩,在岭南若是还有余暇开荒,一半为永业田一半为口分田。

不嫁要罚钱,嫁了人能分地,这怎么选?

从来就没得选。

如果官府不给分田产,只凭劳作,不知要猴年马月才能积攒下田宅!

可嫁了人,却可能会被打死的。

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儿茫然的问:“奚娘子,你见得多人面广,您说我们还能找到好归宿吗?我们要是嫁了,是不是,也会被打啊?”

注1:养病坊,唐朝时期慈善性质的公立医院,给穷苦人家养病的,此处稍有改动~

注2:医药博士是唐朝官职,有官职发俸禄,在各个州府行医。此处的医学生是医药博士带的“学生”,也算是一个职称吧,不是真的学徒哈。

另外,民间对“博士”这个词有一定的化用,此时“店小二”的称呼还没有形成,对于商铺服务员会称为X博士,比如茶博士酒博士就是这么来的,之前脂粉铺子的脂粉博士也是这个意思。

注3:唐朝对不婚女性其实已经是古代少见的宽宥了,这个罚绢四匹也是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也不知道是罚一次还是每年罚还是官府想起来就罚一次(唐朝前期的吏治应该不至于,最多就是拖他业务后腿了来唠叨唠叨,但唐中后期那些就不一定,那群贪官污吏真的能干出一个月罚三次的)。

自古以来的礼法就是倡导女子二十不婚(对,倡导,这被规定为官府义务)官府强制介入,汉朝女子十五岁不婚,加五倍人头税,收到三十岁,南北朝十七岁不婚直接抓去配边军,宋朝女子三十不婚强行婚配家人连坐,明清我没查的很仔细,依稀记得明朝女子不婚也是要加重税的,加多少我倒是不记得了,清朝应该也有类似的法律,所以只有纺织业发达的地区才有自梳女,因为有工作的女人才交得起单身税。

第38章 女医傅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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