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赤红妖丹落在奇芸手中，其上隐隐约约滚动着金色脉络，它看起来暂时还是鲜活的，仿佛一颗刚被取出的心脏，尚且连接着主人的心跳。

奇芸感觉这妖丹烫手，惊诧望着她哥：“这是哪来的？”

“刚从大长老那里偷的。”奇光清说，“越花狐的妖丹。”

奇芸睁大眼：“你偷大长老的东西？！”

奇光清只说：“这种妖兽稀罕无比，菩提天前两年抓了一只，关在地下牢笼。最近不知道怎么想到要取妖丹，我猜是那头畜生撑不住，快要死了。”

“越花狐、越花狐……”奇芸念叨着，“自从劫日大战后，人间妖兽罕有，哪来那么多妖兽猎杀，这可是好宝贝呀。”

“这次我带着‘鬼婴石’来，本来就是为了对付朝起生。”奇光清道，“反正等到那之后，他也用不上这东西，便顺手带走，正好先拿去给你用用。”

奇芸捧着妖丹：“我要做什么？”

奇光清答道：“你去把妖丹送她，拉近关系，试探口风，看看你见到的文澄，跟她有没有关系。”

“二来，是为嫁祸。”奇光清慢声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丢了的宝贝在大宗主夫人身上发现，一盆脏水泼过去，再挑起她不懂事，管理不当的指责，正好卸了她日后的发言权，到时候任我们摆布了不是。”

奇芸应下，正要出门时，奇光清再开口：“这次‘鬼婴石’一计，是奇亦泷献策，他这次回来，帮助我不少，你放下往日成见，跟他好好相处。”

奇芸答应下来，拿着妖丹离开。

·

段飞絮从茶室离开后，又追到朝起生住的院落。

她还想再努力一把，尝试改变朝起生的决定。

追到朝起生后，师徒俩刚说了几句话，又开始吵了起来。朝起生怒气冲冲又要再走，这时候在他身后的黑暗中，忽然迸出一团黑气，发出古怪凄厉的婴孩啼哭声。

“邪魔——”朝起生反应很快，“雷诀！”

但黑气的速度远超他施法，骤然如电如幻刺向他正中心口。

“师父！”

段飞絮侧身推开朝起生，自己正面迎向黑气。

只是一瞬间的事，黑气刺入她心脏，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未曾出现过。

朝起生回过神来，大喊：“飞絮，速速护住心脉，念咒。”

二人同时原地盘腿坐下，朝起生出手，帮助段飞絮护住心脉和灵台，试图束缚那道冲入她体内的邪魔。

片刻后，段飞絮睁开眼，虚弱地抬起手，看见自己右手末端二指，已经变成石头状。

“师父、师父——”她喊着仍在运功的朝起生，“石魔……是石魔……”

朝起生猛地睁眼，忽然想到什么，收功起身，转头朝着茶室奔去。

茶室中空无一人，而本该放置那块奇光清呈上石头的地方，早已空无一物。

朝起生攥紧拳头，双手青筋暴出。

“大胆妖邪——”他愤怒低吼，“竟然敢闯我菩提天！来人——速速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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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槲离离回到盈安阁，见文澄没出现，便开始到处找她。

找来找去，发现文澄竟然又躲回原本关她的柜子里。

槲离离想把她拉出来，文澄死死扒着柜子不肯走，一边大哭一边说昨晚有人看到她了。

槲离离：“啊，那是一个意外。我把我的‘衣服’借你穿过，上面残留的妖魔之力会让你暂时显形，过两天就好了。”

文澄却像是受到莫大打击，还是不肯出来。

槲离离没了耐心，不再拉她，转身往外走：“自己出来，不然我揍你。”

往日用这招威胁很有效，今天显然不行，文澄缩在柜子里不动。

槲离离故意大声说：“哎，这送的好漂亮的首饰。”

文澄：“呜呜呜，你别想骗我，大宗主已经死了，谁还会送你礼物。”

槲离离又说：“哎，好香的饭菜，可惜我不吃。”

文澄：“……我也不吃！”

槲离离继续说：“哎，好……好丑的丫头。”

刚走到门口的奇芸一听，差点没气炸，三两步走上前：“你说谁丑？”

槲离离奇怪看她一眼：“你说是谁。”

她指着自己：“难道还是我？”

奇芸看着她那张放整个菩提天找不出第二张的脸蛋，恨得咬牙，却反驳不了半个字。

菩提天不让弟子们搞攀比，但每当讨论起谁是菩提天第一好看的人，是个人都要说一句，“盈安阁那位”。

奇芸只能气自己没有生得更漂亮。

还要将这口气忍回肚子里，她过来，是带着奇光清的任务。

“夫人——”奇芸咬牙切齿，微笑道，“奇芸今天上门，是有一件小小的礼物要送给您。”

她拿出赤红妖丹，送到槲离离眼前：“这是大宗主生前的东西，我特意来物归原主。”

看见那枚赤红妖丹的第一眼，槲离离便捏着鼻子，满脸嫌弃，飞快退开三步。

奇芸：“？？？”

她这是什么态度？奇芸忽然感到莫名恐慌。

她想过槲离离可能会好奇，可能会懵懂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最后的结果一定是“收下”。她就没有想过，槲离离会这样不加掩饰的表露嫌弃。

该不会、该不会真的像她哥说的，槲离离并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样简单。

不但早已知道几大门派要对她下手，便开始着手准备反击，所以才一眼看出她送妖丹的意图。

槲离离只是很嫌弃被奇芸用手捧着的妖丹。

她只食天地万物怨气、邪念和欲望，却不将妖兽作为食物。

同作为妖魔，妖兽在她眼中，就是同类，将妖兽的妖丹剖出，不管是炼药、制备法宝，或者是别的什么，对人类来说，都是非常正常的事，但对身为妖魔的槲离离来说，那种感觉就类似于……

类似于一个妖魔将人类的内脏取出，血淋淋的送给另一个人类，还让他收下。

那种感觉真是要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好吗！

槲离离越看越嫌弃，却不知道奇芸内心越发惶恐。

奇芸害怕极了，她环视四下，忽然想起这地方僻静幽远，鲜少有人会过来。

如果槲离离要在这里对她动手，她很可能没有逃脱机会。

文澄好了伤疤忘了疼，一听有外人上门，生怕槲离离被欺负，立即冒出来替她“把关”，却忘记自己还处在“显形”期。

奇芸本就在胡思乱想，再一抬头，看见文澄冒出来，登时吓得瘫软在地，大喊一声：“文澄！”

文澄也被吓一跳，立即收回准备迈出的脚，飞快逃了回去。

“哦？”槲离离注意到有趣的事情，抬脚踩住奇芸的衣裙，不让她有机会逃掉，“你认识文澄？”

听见她口中说出“文澄”二字，奇芸被吓得更甚，脸色白了不止一个度，整个人也发起抖来：“不、我不认识！”

槲离离脸色冷了下来。

“满嘴谎言的人类。”她抬起手，指尖落下斑驳光点，洒落在奇芸面前，“说，你为什么认识她？”

奇芸的眼神变得空白、茫然。

她仿佛成为槲离离手中一具提线木偶，跟随主人的指令动作和发声，却抑制不住骨子里潜藏深久的恐惧，先打了个哆嗦。

“文澄！”奇芸拖着哭腔说，“不要找我！不是我害的你！”

槲离离没耐心听她废话，收紧指尖，只见奇芸仿佛被卡住喉咙，呼吸困难，眼睛里爬上红色血丝，重重喘息几声。

“文澄……文澄是文家的养女……本该是……这一任家主。”

养女？家主？槲离离糊涂了。先前文澄告诉她，文家应该是长子继任家主、次子辅佐菩提天吧？

奇芸痛苦地喘息着，断断续续说出更多信息。

文家上一任家主是大公子，也就是文御遥的父亲。二公子及其妻子早死，只留下一名幼女，正是文澄。

大公子将文澄过继到自己名下，和文御遥一起，都当做自己亲生女儿抚养，并且准备让她们长大后，一个成为文家家主，另一个辅佐菩提天。

大公子顾念手足之情，培养文澄做家主。绝云巅通灵派文家，擅长通灵，家族长盛不衰的根源，亦在于“通灵”，文家先祖曾收服灵兽“辟公麟”，与之通灵，让辟公麟一族与每一代的文家家主订立契约，帮衬辅助家主庇护文家。

“到文澄这儿时……她十四岁跟辟公麟少主结契……”奇芸恍恍惚惚地说，“好像……好像和那头辟公麟相爱……”

这八卦听着精彩呀。槲离离心想。可惜文澄没有一起来听。

“辟公麟没有人形……那头辟公麟和文澄交换信物……约定等他变成人类……回来找她……”

文澄这个小弟眼光不错。槲离离暗中称赞。喜欢它们这些非人，就是眼光好。

奇芸眼中忽然涌出眼泪。

晶莹眼泪划过面颊，很快濡湿整张脸。

奇芸却像毫无知觉似的，呆呆地继续说：“我捡到了那头辟公麟的信物。”

“……我把它给了哥哥……”她一边哭，一边说，“哥哥拿到信物……打听到他们的约定……就假装自己是那头辟公麟……”

“他带了三四个奇家人……那天……骗走文澄……强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