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走回院子，看到屋檐下一人正跺着脚，拍着衣服上雨丝。

“乔荞？”

乔荞立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矜持的朝她点了点头。有多端庄有多端庄。

月牙奇怪，这是乔荞吧？

随后就见银宝从里面探出头。

“这大雨的你跑哪去了？我等你这老久。”

月牙身上都湿透了，一路狂奔回来还是沾了不少雨丝，好在倾盆大雨未下。

月牙“买点东西，你们怎么在这儿？”

“那啥他让我带她出去逛一逛。”

月牙莫名其妙看了看天。

银宝“是啊，突然就下起暴雨了，不过这种雨下一会就好，我们在你这躲躲。”

月牙院子的花架旁为了荡秋千方便还搭起了一个棚子。此刻撑出来正好挡住了细腻的雨丝。

乔荞来了好几日了，但一直在银宝家里，月牙都没有见过，打了打招呼“好久不见。”

乔荞点了点头就不说话了，乖巧地坐在旁边的石凳上。

月牙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银宝。

“他怎么了？”

银宝“啊？谁？他很好啊。”

“……行吧。”月牙“你们要干什么去？”

银宝“今天晚上长街那边有清分宴。”

月牙“清分宴？”

银宝“大姐，你是什么表情？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是什么？”

月牙“哦，好久没听说了。”

“废你的话，每年夏天才举办一次。”银宝“想到去年我们两个划水第一名，还拿到了两块玉！别提多厉害了。”

玉？月牙想到刚来那会差点被她当掉的那块。

银宝一个劲地说当年。月牙听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乔荞很配合的，眼神明亮。

银宝“今年听说他们弄了一个划船比赛。我觉得还不如划水有意思呢。不过也能参与参与，奖品似乎不错。”

“是挺不错的。”月牙微笑回应。

心头无闲事，夏夜偷乘凉。人生本就该过这样的日子呀。

银宝猛地跳了起来“快看雨停了，我们快点出发吧。”

乔荞也紧随其后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

银宝“大姐你还坐着干嘛？还不快起来。”

月牙“我又没说要去。”

银宝“你不去谁陪我大杀四方啊，开什么玩笑！”

月牙瞧了瞧后面的乔荞“你觉得我去合适吗？”

银宝一脸你别跟我这样的表情。不然我挠你。

月牙不逗她了，站起身“行了，别骂我了，走吧。”

其实想叫青提一起去的，但她现在实在不适合和他们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

月牙“我去叫苏南寅。”

银宝“啥？啥？”

乔荞也皱眉。

月牙主要是不想插在他们两个中间，有种怪怪的感觉，多叫一个人也更热闹。

苏南寅收到了邀请，倒也没拒绝。

他们一行人走在街上，俊男美女收到的目光自然不会少。苏南寅和乔荞都戴了面纱。还是惹得频频侧目。

月牙跟在他们旁边，稍微挡去些目光。银宝则已经一溜烟的跑到了前面。

银宝“这东西好啊，这木头雕的油果怎么样的？”

银宝一眼看到一个卖木头摊位的地方，上面摆了各种各样的小零件，虽然不算多工艺华丽，但是格外的精巧。巴掌大的果子上面纹路和细毛都清晰。

乔荞乖巧的走过去站到银宝旁边，这一路过来她几乎都没有说过话。

月牙也陪着看了一会儿，但当银宝和那个摊主交流木雕的时候，就跟不上了，转头去看旁边。

那是一个买香囊的摊位。一个个香包五颜六色，用各种丝绢布料包着。

月牙拿起了一个能闻到淡淡的气味，但觉得没有自己的香料好闻。可惜她的香料生意已经瘫痪了。哎。

不过月牙没打算放弃，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了，也要接着赚钱。

“这位小姐这香囊不错吧，里面放了药材和香料，即清新又能驱虫防蚊男子肯定喜欢。”

月牙“女子就不能喜欢吗？”

“啊？当然可以呀，我这里还有一对的，您看。”

摊主从底下掏出了一对香囊，一只是淡雅的藏青色，另一只是带着四溢春的绿色，绣着相似的花卉，拼在一起正好是完整纹路。这设计的确不错。

月牙给了银子。拿着两个香包回到银宝旁边。

银宝侧过头扫了眼，然后瞪大眼睛“你这——”又蹭蹭蹭看苏南寅。

月牙“哦，我觉得这花纹不错，回去学习一下。”还有这思路也可以做情侣香粉什么的。

银宝拉过月牙“行了吧，我们谁和谁。你老实交代。上次我都没来得及问，你和他什么情况！”

又来了。月牙“真不是……”

银宝昨晚喝趴下了，没听到他们后面的对话。

“是就是呗，有啥的。”银宝“不过，还是别太宠着追着。”

月牙已经无力反驳“行了，乔荞等你呢。”

乔荞站在一个摊位钱。感觉下一秒她就要拿钱砸人了，但还是端端正正的站着。

“表姐。”

月牙“去吧。”

银宝“你呢？”

月牙“这里人很多，我们自己随便逛，不必挤来挤去。”

银宝被乔荞眼神催着“行吧，我就说我表弟很烦，你肯定懒得跟着，去吧去吧。”

看着银宝被拽走了，月牙拿着香包准备接着往前。但走着走着，感觉少点了什么。

月牙直直转身。

雨过后，天色暗明交替，深色蔚蓝，苏南寅站在一个卖糕点的摊子前，刚刚一锅出炉，云云袅袅的热烟身后散开飘向头顶，将他整个人都笼罩那黄色的光中。

苏南寅看月牙，低头，注意她手里的香囊。

月牙有些不好意思了，将人家拉出来，差点把人都给忘了。

“你有什么想买的吗？”

苏南寅摇头。

“不用客气的，价格也不贵，或者想吃什么？给我个机会，讨好一下你啊。”月牙半开玩笑。

苏南寅“你想买什么？”

月牙“我就随便逛逛。”

苏南寅“走吧。”

两个人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和人流同行或者交错着走在长街。

月牙“等等。”

月牙走到一个卖笔墨纸砚的摊子前“这多少钱？”

“这笔可是良品，只要十文。”

月牙“四文。”

“姑娘这砍价也不是这么砍的，我们也是小本生意。”

月牙“四文。”

“再加一点吧？”

四文拿下。月牙攥着手里的笔很高兴。

月牙“果然银宝说的有道理，在这里买东西对半砍，再减去一成差不多。”

苏南寅看她得意的样子“你不怕她打你。”

月牙“怕什么，大不了不买。现在不就赚了吗。”

凡事不做就绝对没有可能。试试说不定就成了。

看着手里的笔。月牙想起，第一次和苏南寅正式接触就是去买笔墨，当时她还被赶了出去。是苏南寅帮她。

虽然知道他的心思深，虽然知道他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的温和无害，但有的人第一眼就能感知，他不会是她的敌人。

月牙“你有什么想要的我送你？”

苏南寅“你送我，为什么送我？”

月牙“朋友之间送点东西要理由吗？”

朋友？

苏南寅“我没什么想要的。”

眼睛却看着香囊。

月牙“你喜欢这个？”

月牙“那个老板说这是情侣的，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送你。”

苏南寅停下脚步，凝视着她的眼睛“你是在可怜我？”

“……”月牙有点被拆穿心思的尴尬。

突然她指向不远处，隐隐波光的水面“要不，我们去划船吧？”

水岸正好有一艘船刚绕了一圈回来。

月牙踏上了船板。伸出手臂。苏南寅愣了一下，最后浅浅的握住了她的手。

从外面看这船不小。但月牙上去了之后就发现不太对劲，这里面空间也稍微窄了点吧，尴尬了呀。

她现在说靠岸会不会更加显尴尬？

月牙还在那边矫情，苏南寅已经坐下。好吧，人家都根本不介意。

月牙扶着船沿，走到了船舱，坐到苏南寅对面。

这也不算是什么私会吧，还有划船的船家。挤挤就挤挤吧。

在他们落座之后，船缓缓开始摇动，船桨破入水中，泛起涟漪，很快小舟顺着水流离开了岸边。

月牙瞧着。

两人之间一个小小的桌上摆着一盘果子和两杯清茶。后面的船舱全都打开了，徐徐的风吹进来，还有已经暗透的月色。

月牙“外面真热闹。”

苏南寅“热闹也是暂时。”

月牙开玩笑“很悲观啊朋友。”

苏南寅“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月牙回过头，试探着“你，是不是不想进国公府？”

苏南寅似乎并不奇怪她猜到，但有些意外她会这么直接的问他。

“想怎么样？不想又如何？”

月牙低头，察觉自己又没克制住“你说得对。是我问得太多。”

苏南寅看月牙，船摇摇晃晃的，绕的人心口也微微起伏。

苏南寅“你问我，是担心我。”

月牙抬起头“嗯。”

苏南寅“你觉得我没有办法活好？”

“不是。”月牙“我知道你很厉害，也有办法让自己过好。只是。”

苏南寅“只是什么？”

“只是，你会很辛苦。”月牙眼波里是不掩饰的纯然的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