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湖中央。

划船的师傅远远地喊了一声，就卸下了船桨，一步跨上了旁边的平台。任由船只像一片树叶一样躺在湖中。

清分宴，夏日清风送爽，这样的夜晚，舟停水心，观赏灯火。像是暂时远离了尘烟。

而其他小船也并排隔着不远的距离，一艘一艘的散开在湖面。

月牙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突然就剩下两个人，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说完那句话之后，面前的人就一直看着她。

月牙刚想要说话绕过这氛围。耳边，或者说船边突然响起了细细的说话声。

“国公府近来可还好，我们送去的东西府里可还好使。”

国公府，月牙下意识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下个月再多加些冰吧，近日越发热了。”

“我看不是天气越来越热，而是你家大小姐火气越来越大吧。”

“谁说不是，全府上下现在每天都噤若寒蝉，谁都不敢多说话。”

“那大小姐就没有想办法消消火？”那女子的声音轻调“她看上的那个登极楼的男子呢？还没被接过去？”

“我看这事情难了，国公也已经知道了，这种情况怎么可能让这样一个人入府。大小姐去说了好几回甚至闹了好几出，就是没有松口。”

“那男子可真是的时运不济呀，好不容易攀上一棵大树，这搞不好可就要黄了。”女子的声音尖锐刺耳。

“你小声点。”

“怕什么？这是在水中，而且那男子也不可能就在这儿吧。”

月牙看苏南寅“……”

“说来也是奇怪，那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连人都找不到。好在大小姐没有催，不然可就麻烦了。”

“这有什么可怕的，你家大小姐不是马上就要议亲，那男子再不进来，之后就更难，恐怕没几日自己就得找上门来。”

“这你倒是和我想的一样，所以我让人日日在门口盯着，要是发现了立刻带走。”

月牙偷看苏南寅。

他很平静。看不出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或者说他也早有预料。

月牙其实也猜测过。以国公府一贯的作风，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再惹人多舌。

说实话，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还有点高兴，月牙假装端起茶杯喝茶。

“是得好好看着，要是他不管不顾的冲进去，你可就得倒霉了。”女子的声音稍微低了一点“不过学礼堂的事情。”

“这事你还敢提不要命了！”

“说说又怎么了，现在谁不说，满大街都在喊。国公府到底参与了多少？名额到底还不还？”

旁边的船安静了会，接着传来更加细微的声音。

“悄悄告诉你，也是国公的意思，听过就算过。”

“你说啊。”

“国公还是心疼大小姐的，应该会保下。”

“我就知道！哈哈哈，那群家伙居然还敢跟我打赌，说什么青天一定会做主。看吧，还是权势低头。”

月牙眼神微微泛冷。就听见他们接着说。

“不过，那陈月圆也是倒霉。”

月牙一顿，苏南寅的目光也看向她。

怎么又扯到了她的头上。

“大小姐气愤不过，总要找人出气，这不就只能到她头上，陈总管说了好话也没用。”

“你这说了一通，她到底怎么了？大小姐又对她做什么？杀了她？”

“那倒不至于，大小姐只是让礼部撤了陈月圆的入学资格。”

“真的假的？？”

“骗你做什么。”

“我也听说了，那丫运气好，靠着跳舞进了学礼堂，这样就被扯下来了？她知道了吗？”

“知道又怎么样，难道她还能反抗不成。”

月牙也是从一开始的迷惑，转眼就变成了一种冷淡。和苏南寅刚才的神情如出一辙，看不透喜怒却是一种透骨的看透一切的冷漠。

月牙和苏南寅对视一眼。

旁边的那艘船很快晃晃悠悠的走了。

一个被放鸽子，一个要被炮灰。

他们此刻莫名的像一对难兄难妹。

月牙准备开口说些什么，但他却比她先开口。

苏南寅“有办法处理吗？”

月牙知道他是在问她的事情。

没想到那大小姐也够不要脸的，她应该没有暴露出意图，但是不妨碍她觉得愤怒，想要撒气，去掉一个名额对她而言不过举手翻云之间。

月牙略略思考“我得好好想一想。”

月牙“你呢。”

苏南寅“我？和这条船一样，随波而流。”

月牙“其实也可以试一试。”

苏南寅“你让我等一等我等了，如今试一试，又是如何。”

月牙“我知道听着像是唬你去找死，但说不定呢。”

月牙有点主意，但她的主意很冒险。她说出来都怕被苏南寅打。

但很多时候就是要冒险。看谁更豁得出去。

苏南寅沉默了很久没有回答。月牙也明白了答案。

小小的船舱里，两个人的呼吸都可以清晰相闻。

月牙“我去找船家，我们回去吧。”

月牙刚刚站起，船好像从背后被另一艘船撞了，月牙一下踉跄朝着旁边跌落。苏南寅连忙伸出手，可没有办法阻拦落下的速度，整个人被压住，两个人跌落船舱。

苏南寅戴着面纱，雾里看花，眼睛更亮如水，妖美如花。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月牙惊了一下。

她的身体整个趴在他的身上，能够清楚感受到他的腰和手臂的温度。

苏南寅呼吸也重了，忍不住想要伸出手。

月牙却在这时一个机灵“抱歉，抱歉。”

说完她就连滚带爬的起来。

月牙“我，船晃了。”

太冒昧了……

苏南寅也慢慢的做起身，衣服上面被压出了折痕“嗯。”

月牙尴尬。好在这时船长回来了。

月牙坐回自己的位置，眼观鼻鼻观心看着外面，不再转过头。

回到岸上。

月牙忙不迭跑入人群“我们回去吧，银宝应该也回去了。”

看着月牙长长的身影渐渐跑远。苏南寅垂眸。腰上似乎还停留着她的触感，和熟悉的味道。他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

她让他试试？可这所谓命运真的还能有其他可能吗。

草屋。

第二日。

银宝和青提面对面坐着剥玉米。

银宝“昨天晚上你跑哪去了，我还准备拉你一起比赛呢！”

月牙打瞌睡“啊？我，我坐了会船，就回去了。”

银宝气到“一年一次你就这样给我跑路了，气死我了。”

月牙“明年明年我一定陪你。”

银宝“哼。”

青提“苏南寅，也去了？”

月牙“啊。”

青提明显不赞同。

月牙打了个哈欠“人生已经有太多不得已的事情，偶尔开心一些也好。”

“困成这样？”青提无奈“你总有那么多大道理。”

“他的事情你管什么？现在想想你自己。”银宝“名额，名额的事情怎么样了到底？这都好几日了。”

月牙“国公府不准备还。”

“什么！”

青提拉住银宝“你先别激动。”

“我当然激动。”银宝“他们不是舔不下脸肯定会还吗？还有那些证人，她们不怕查下去？”

青提一针见血“是堂官。”

月牙点头。

银宝“什么意思？别打哑谜？”

青提“堂官不准备出手，她不推动不去查，国公府就没有后顾之忧，自然也不用勉为其难息事宁人。”

银宝“我去！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月牙“当然有他们的理由。”

青提眯起眼睛，随后看月牙。

月牙笑了笑“果然瞒不过你。”

银宝“瞒不过她，那你也不能瞒我呀。”

月牙“没打算瞒你。”

月牙将大人和堂官的意思简单说开。

青提脸色沉沉。

银宝一开始是匪夷所思，然后是生气，最后又变成了憋气。

“他们想查就查呗，为什么非要扯上你啊。”

青提“她们也是为了天下学子。有一个我，但不会只有一个我。”

银宝“我知道，我明白，但不妨碍我憋气啊。”

青提“这学堂这朝堂的确需要整治了。”

银宝扔下玉米看月牙“可很危险啊，这不就是间谍，要是被国公府发现了，你有几条命都不够死。”

青提也看着月牙想要说什么，却被月牙阻止。

“一开始我是拒绝了。”

青提“……”

月牙“我很自私，为了你的名额感觉不值当。”

银宝：大姐你还真是够直接的……

青提敏锐察觉到了她话里的另一层“一开始？”

月牙“是啊，一开始，但昨天晚上出了点问题。”

青提“什么？”

月牙笑得漠然“国公府大小姐想拿人泄气，好巧不巧就挑选了我。所以我的名额也已经被剥夺了。”

月牙轻描淡写的说出这些，但另外两个人脸色已经难看到没法看。

“你的名额？关你的名额什么事情？”银宝感觉头顶都要冒烟了。

青提“她想要以国公府的身份加上你娘的关系，直接撤走你的名额，让你自动放弃。”

月牙点头。

银宝“那人也太不要脸了吧，她凭什么啊她？！”

月牙“凭她是国公府大小姐啊。”

银宝“我——”

“开个玩笑。”月牙按住暴躁的银宝“别急，我已经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