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流巷,君非让暖风等人继续学堂的事宜,安顿那群孩子。
关上门,屋内只余君非和九隐。
鸟爪落地,九隐变成了人形。
“大人。”
君非坐了下来:“何事?”
九隐从自己怀中拿出了一叠东西,君非接过,是银票,面额不小,大致数了数,约有好几万两。
君非有点惊讶:“如何来的?”
“寻常生意需要时间,故而我去了一些人管不到的地方,与人比试,下注,赢了不少。”九隐如实回答。
君非想了一下,这不就是地下比斗吗?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那种。
“可有受伤?”君非暂时没看出人有不适的迹象,站姿没问题,脸色如常。
“我无碍。”
“可有人找你麻烦?”这一叠钱不少,惹人眼红也是合理。
“有,大人放心,我已经解决,他们不会追到大人这的。”
“嗯。我让你查的东西可弄好了?”既然九隐心里有数,君非就不再过问。
九隐拿出了一个小本,递给了君非:“已经调查好了,都在这上面。”然后又拿出一沓纸,放在了桌上:“大人,这是我去潘成那取来的,大人要的都在这上面了。”
君非起身把之前木存熙的也拿了过来了,三样东西放在一起,消息不少。
君非让九隐坐下一起翻看,一时间房间里就剩书纸的摩擦声,等看完之后,君非从中各抽了十张纸,交给了九隐:“这些人你可以用之前你想的法子,注意不要让人看出蹊跷。”
“是。”
之前九隐向君非提议,说自己可否找一些符合条件的人下套获取银钱,君非当时不能确定人选,就没同意。
不过,现在九隐倒是可以实践自己的想法了。
把纸张放怀里,九隐看向君非。
君非:“有问题?”
九隐没有顾忌:“大人想要与他再续前缘吗?”
君非手一顿,停了下来,看向九隐:“你如何知晓?”
“大人是个长情的人。”
君非闻言有些意外:“长情?第一次有人这样说我。”
九隐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但主要看大人怎么想。
虽然不知道大人是如何认出那人的,不过依大人的性子,错不了。
见九隐坚定,君非也感到难办:“我不确定,事到如今我倒是有点进退两难。”
一开始君非想着对方不记得,就正常相处,按计划来,谁知对方心思又起,他不想杀对方,却是不能让人乱了自己章法。
“是身份问题?”九隐觉得这的确是个重要的事。
君非笑笑:“不只是身份。”兵权,党派,乃至自己登基后的情况都是问题,而且——这次木存熙贸然行事可以看出一点:对方太过感情用事。
“大人只管随心,无有对错。”九隐不想君非因为感情为难,若是木存熙以后变心或是成了威胁,他一定会为大人解决对方。
君非思绪不断,想到后面要做的事,是有几分无情了,但是不能不做!若以后……罢了!
“我知道了,你且去吧,注意安全。”
“是。”
胜亲王府——
杜韫和一众人皆是沉默不语,在这的几人都是绝对信得过的人,不只是下属,更是生死之交,所以杜韫把今天的事说了出来。
申时就算是再不聪明,也明白了自家将军是什么心思,十分纳闷:怎么就看上那个了?难不成都如话本上说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身相许’?
可是将军也不是女子啊!而且——申时悄悄抬头看了人一眼——人家也不愿意啊!
杜韫破了安静:“王爷打算何时回去?”
几人都知道指的是回边关,但是想到王爷的心思,觉得事情要拖一拖了。
果然——“不急。”
杜韫不赞同:“王爷,趁早回去比较好,越往后,越难。”
木存熙知道,看向其他几人:“你们以为如何?”
无人出声。
“哑巴了?”木存熙道。
“没有没有!”
“就是——就是在想要怎么办?”
“是的是的!”
申时附和了杜韫:“将军,我也觉得尽早回去比较好。”
杜韫闻言,难得目光欣慰地看了人一眼。
木存熙说了另一个方法:“你们先回。”
申时当即反驳:“我们回去有什么意义,主要是你得回去!实在不行把五皇子也绑回去。”等带回边关再说,说不定能日久生情。
下一秒茶盏飞了过来,申时利索躲过,感受到冷冷的视线,往杜韫身边躲了躲。
杜韫弹了弹袖子:“现在开始,闭嘴。”今早王爷能囚人,万一哪天昏头说不定真会绑人回边关,那时候一个谋害皇嗣的罪下来,皇帝估计能灭了王府全部。
看向木存熙:“王爷,他不追究,你不能当做既然。”今早那人回去后他都担心不一会儿皇帝兵围王府。
木存熙面无表情:“我知道。”他会回边关,但如申时所说,他要带那人一起回去。
“你们觉得几时合适回去?”这话一出,其他几人心里一松,连忙说出自己的想法。
杜韫看着人,觉得肯定没放弃,看来,这几天要看紧人了。
第二天,杜韫得到了一个消息:善亲王的病在神医的调养下好了许多,故皇帝特许善亲王举办今年的酬花宴。
杜韫知道的第一时间就吩咐府内人不许讨论此事,严禁让木存熙知道。
这酬花宴还有一个名字,看婚宴,一年一度。
邀请的多是些年轻男女,往年成全的好事也不少,如今距离正日还有十天。
杜韫觉得五皇子一定会因此设计,但是怎么设计,设计谁就不好说了,想到之前那人说的‘看好他’,杜韫觉得这事一定不能让木存熙知道。
虽五皇子甚少露面,但是仍传言性子难测,杜韫觉得传言不虚,虽对方未曾在自己面前表露过什么,但是单单这两天之事他已是有了了解。
而且若是之前的猜测正确,五皇子身边怕是有不少高手,要是那位刺客再来,杜韫都觉得是奉了对方之命。
“杜先生。”外面人敲了敲门,小声唤道。
“进来。”
是管事。
“先生,宫里面的帖子。”杜韫吩咐过人,凡有事先向自己禀明,下人们没接到另一位的命令,自是遵从。
杜韫即刻起身,接过管事手上的小盒子,应该是酬花宴的帖子。
“外面人可在?”
“回王爷,已经离去。”
挥手让人下去,杜韫打开了盒子,正是酬花宴的帖子,按照礼节王府是应该收到的。
杜韫沉思了片刻,收起帖子,打算先看看木存熙的情况再说。
书房,杜韫敲了敲门:“王爷?”
“进。”
杜韫进去就看到木存熙在翻开玉佩,略懂的人看过去都知道料子极好。
“何事?”木存熙没有抬头。
杜韫觉得帖子的事不能说了,这情况怕是不适合:“无事。”
木存熙看了人一眼,不计较这人的打扰,举起玉佩:“这块玉如何?”
闻朝有玉佩定情的习俗,木存熙知道君非肯定不是这意思,但是还是很心喜。
杜韫抽了抽嘴角,忽视那丝炫耀:“不错。”
然后伸手就要拿那玉佩,木存熙瞬间收回手,目光戒备:“你做什么?”
杜韫忍住脾气,皮笑肉不笑:“王爷,我看看,看看这玉佩有没有其他意思。”
木存熙又翻看了一遍,犹豫了良久还是递给了杜韫。
杜韫仔细翻开了一下,往门口走了几步,木存熙起身,防着人摔了。
杜韫把玉佩举了起来,走了几步,对着光线晃了晃,而后对身后的人道:“你来看吧。”
木存熙快步走过去,这玉佩在光的照耀下竟隐隐显出一个安字,还带着丝丝金点,好看非常。
杜韫把玉佩给木存熙:“看来确实他的玉佩,料子很难得,但是王爷,他应该不是那个意思。”
木存熙沉默夺回玉佩,坐回了书案后。
杜韫觉得对方应该是先安定住王爷,这块玉佩是个凭证,让王爷冷静下来,这不——王爷目前的注意力都在玉佩上,根本不多关注外面。
杜韫正打算离开,就见木存熙起身要离开,挡住了人跟前:“王爷,有事?”
木存熙诧异地看人一眼:“去流巷。”
杜韫心头一跳:“王爷,安公子想必还在气头上,现在去怕是……”未尽之言无限意味。
木存熙握紧了手里的玉佩,改了心意,坐了下来,杜韫心弦一松。
“你去库房取百金,送到流巷。”
杜韫念头一转,对了,可以先送礼:“千金如何?”但愿五皇子能明白自己心意。
木存熙奇怪地看着人,然后明白了:“可。”他是想之后自己再亲自带银票过去给人,但——这样也好。
出了房门,离开院子,杜韫小声道:“无一无二,看好王爷,一定不能让人出来。”
“是。”
屋内,木存熙看着玉佩,眼底尽是决绝:就算那人是仙人下凡,他也要把人给留在身边!
翌日,众人便得知善亲王因为身体好转,要去慈安寺还愿。
有些人还想一睹这位的真容,却是无缘得见,车驾被护围的严严实实,不见丝毫面容。
到了晚上,善亲王回来遇一女子并送人回家的事就传开了,杜韫听到传言,坐不住了,又把木存熙周围看守的人嘱咐了一遍,愁眉不展,五皇子行动倒是快速!
但是王爷要是知道了估计能直接去找人,要知道:那位现在可是在皇宫!
接下来几日,善亲王和那女子相谈甚欢的消息不断传来,杜韫也有些草木皆兵了,看着安安静静的书房,杜韫心里没底,但愿这事能早日结束。
九月金秋虽过,但总有花相宜。
十月初五,酬花宴在各方关注下开始了。
京都的多数适龄公子小姐都接到了帖子,心里期待也忐忑,也不敢不去。
马车陆陆续续地进宫,宫人们跟去年一样接待,引领人落座。
一开始人们还有些不安,但酬花宴已是按时开始。
各种名花呈上,吸引着人的眼球,一时间众人是诗兴不绝。
情绪激动时也会争辩起来,好的句子便会赢得一阵喝彩。
不过那位善亲王却是一直没有出现,虽有些疑惑,但众人神情放松了许多。
吃食、宴酒、名花、舞乐等等均是齐全,甚至比之前的还要好上几分,众人玩得开心。
中间,善亲王派人传了话:身体刚好,尚有病气,众人无须顾忌,随兴就好。
众人连忙说无妨,并表达一下谢意和对王爷身体的关系。
等人传话的人走,众人才缓过神来,心里不安地回想自己刚才有没有失礼的地方,就算没有,等想完,也是一身汗。
不远处的亭阁里,君非自在地喝茶看书,隔绝了外面的热闹。
等合上书,时间已是查不多了:“暖风。”
暖风进来汇报,这酬花宴虽无主持,但互生好感的还是有的,好几对。
听完暖风说的,君非指了指亭子角落里的花,道:“带上,也该结束了。”
这花是一朵开得极好墨菊,花色碧绿如玉,晶莹欲滴,外部花瓣稍下垂,似朵朵彩云,绿中透白,在阳光下光彩夺目,说是此次的花王也不为过。
暖风抱起花跟着君非向众人说笑地地方走去。
众人虽没见过善亲王,但见君非衣着和身后跟随的宫人,也猜得一二。
“拜见王爷。”刚才还热闹的地方瞬间安静了下来。
“起来吧。”
“谢王爷。”
众人纷纷起身,这是人群后方却是有人叫了一声,众人想看却又不敢看,毕竟这王爷传言性子不好。
君非走了过去,温声道:“何事?”
跟随着君非视线转动,众人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才行礼起身的时候一女子不小踩住了自己的裙摆,磕破了手腕。
那女子见王爷过来,连忙跪下:“小女无状,还请王爷见谅。”
“无妨,起来吧。”君非说着就伸手去扶人,然后就与人看了正着。
“是你?!”君非声音有些惊讶,但更多还是喜悦,周围人都听到了这句话,心里也疑惑,认识?
那女子明显也认出了君非,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只是福身又行了一礼。
君非脸色关心:“手受伤了?来人,去叫太医。”
一宫人随即离开。
那女子明显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出声:“多谢王爷,小女回家再包扎也行。”
君非坚持:“不麻烦。”说完看了一下周围的人,笑道:“看来你们都选好了话。”
之前君非让人告知可相中一盆花带回去。
众人迟疑着点头。
君非又看向那女子,道:“不知金姑娘可选好了花?”
女子摇摇头,“未有,这里的花都很好,小女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挑选,王爷还请见谅。”
君非语气上扬:“正好!暖风!”
暖风上前,君非指了指墨菊,道:“这花你看可好?”
“自是极好的。”
君非满意地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送你了。”
周围人瞬间有一点骚动,酬花宴又名看姻宴是有几分道理的,男子若对女子有好感,那就在结束的时候送对方花,若对方接受,这就表明双方都意,之后可以继续接触。
善亲王作为今年的主办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个习俗,但就是因为如此现在的情况让人有些愕然。
善亲王与胜亲王之事还未有结果,这善亲王是什么意思,难不成……
那女子也有几分惊讶:“这——”见君非执意,犹豫片刻,还是伸手,去接花:“多谢王爷。”
嘶!!!
周围的人忍不住吸气,胜亲王那边……
还未碰到花,君非又道:“姑娘手上受伤,还是先包扎吧,稍后本王送你回去,这花会一并带上。”
女子露出了一个得体的笑,不再拒绝:“嗯,多谢王爷。”
君非继而看向众人,道:“今日花宴已经结束,诸位有什么事可与宫人说,若无什么,诸位可跟着自己的赠花人看看今晚喜桥那边的景,那里戊时会有一场烟花,想来也是可以一观。”
语气温和,让人感到很是亲切。
众人一时都是感谢,不过也听懂了这位王爷话里的意思,连忙出声道别。有人悄悄地抬头看一眼,见那女子站在君非身边,挺般配,心情复杂。
君非刚想扭头对身边女子说话,前面人群中就传来一阵不小的喧哗声。
君非看了过去,然后就见刚才还未走的众人纷纷跪下,只留一人在人群里,很是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