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亲王府——
大皇子闻曦睿在书房看手里的消息,工部水泥一事大致一看逻辑很通顺,但细细究下来疑点并不少。
方纵虽在工部时候不短,但能力只能算是说得过去,研制出水泥确是令人稀奇。
至于被冒功这件事应该是真的,但搜查当日证据找得太快,也太全了。
方纵升调,可以说很正常,但是他要是背后有人指点就不一样了。
方纵说刺杀当日被人所救,是被谁所救?自己的人是一点也没查到,这段时间父皇又盯人盯得很紧,自己还是等一段时间再接触人吧。
至于兵部,闻曦睿拿起手中的折子,弓弩……
顺亲王府——
二皇子闻灿云听着面前的人汇报这段时间的事,谋士们也说起了水泥一事,闻灿铭不耐烦地挥了下手:“这件事暂时不要再提,免得惹到父皇那里。”
书房里的人相互看了一眼:“这……”
闻灿云觉得这群人脑子有点没睡醒,敲了敲桌子,把手里的一个折子扔给了他们:“自己看。”
其他人连忙凑在一起,是有关户部那个神奇的小本本的折子。
“如何?”
“王爷,这明显不可信,若真有这样的书本,肯定早就传开了。”
“是啊是啊!”
“不过这有人还真得到金子,这……”
闻灿云深吸了口气,压下烦躁的情绪:“本王知道这十有八九是有人故能玄虚,我是问你们可看出幕后之人是哪一方的?有没有其他苗头?”
难不成自己该换一批谋士了,这群人怎么还不如自己想的快呢!
“这个……肯定是有人在操控,但一时半会还不好说是哪方的人?”
“他弄这一出是为了什么?虽然有几分吸引人,但就短短几天,之后就不再奏效了。”
“难不成还是为了献言献策?不可能……”
“也是!”
闻灿云也在思考,但没有头绪。
除却这两方,其他人也有注意到最近的几件事情,但多是当闲聊话题,没过多细想。
有的有心人倒是在调查,但多数是无功而返。
邀仙居酒楼,君非正在和人在吃饭,聊起了接下来的事宜。
“你且放心,身份契书这事我尚能办,不需劳烦。”
木存熙知道这人有那层身份,甚至有皇帝授意,但是之前这人都是闭门在内,人手怕是不足:“你已经通了关系?”
君非觉得这件事说出来也无妨:“潘成在做。”潘成的身份很方便,而且以他的名声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潘成?!”木存熙眉头皱了起来。
君非知道这人不喜潘成,估计这人对所以纨绔子弟都不喜欢。
“他近来无什么事,就帮了我一个忙。”
即使知道这人身份,但是木存熙还是觉得不妥,潘成那人着实不可信:“若是他一时坏事,麻烦会不小。”
君非知道,所以君非让人盯得很紧:“无碍,且信他这一次。”
木存熙沉默片刻,道:“你可信我?”
“嗯?”
“若锦书更相信我些,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可好?”
木存熙紧紧盯着人,心里忐忑。
君非不欲再改注意:“自是信你,但此事潘成足以。”
木存熙还是想再言,君非截住了人的话:“你不信我?”
木存熙看着这双沉静的眼,攒紧了拳:“信。”也是,这人向来是心意难改。
君非给人倒了杯茶,木存熙按住了茶盏:“无需如此。”这人不该做这个。
君非纳闷,自己就倒杯茶而已:“你不喝?”那自己喝。
木存熙动了动手指,把茶盏递了过去:“多谢。”
茶水入杯,波起洪澜,木存熙看着桌上的杯子,心绪难平。
“你近日可有事?”放下茶壶,君非开了口。
木存熙低着眼皮:“无事。”
“有一事想请你帮忙,不知可否?”
木存熙抬眼看人:“你说。”
君非打开了折扇掩面,倾了身,木存熙见此也会意靠近,一把扇子恍若隔开了空间。
君非压低了声音:“帮我查查京城的官员为人如何,还有一些他们的事迹,可行?”
木存熙能感觉到这人呼吸的温热,闻到身上的香气,离得近他觉得这人更加娇贵,无一丝杂质。
等了几秒也不见人回声,君非瞥了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耳廓后面的那抹红色,君非不动声色退后,坐正。
不解:还有几寸的距离,也没有什么不妥,这人羞什么?算了。
“雁回?”君非就当没看见,唤了唤出神的人。
“嗯?”木存熙下意识应了一声,然后声音一顿:“抱歉。你放心,我会的。”
君非有点不确定这人听没听清:“你确定?”原先他还无多大把握这人会答应,毕竟这个事意味着很多。
“嗯。”他知道这人既是试探,也是需要消息,但是这人开口,他可以去做,互惠互利而已。
君非:“多谢。”
“无妨。”木存熙无意识地松了口气。
第二天傍晚,木存熙就把君非需要的消息整理好了,书桌上是厚厚的一摞纸。
杜韫揉了揉眼角:“王爷,你确定要如此?”
“嗯。”木存熙觉得既然达成共识,共享一些消息是必然的。
而且——那人的处境有自己的原因在内,自己是该答应这个要求。
杜韫把话说明白:“王爷,你要清楚,有些事是不可能的。”
要是对方是个无谋划野心的皇子,或许还能使计有一二可能,但就凭自己知道来看,对方绝对志不在小,甚至可能会夺位!
那时候他就不能确定对方会做出什么了,毕竟兵权太招人了。
木存熙一脸平静:“我知道,不必再说。”袖子里手却是发白。
杜韫了解这人,不再多言,叹了口气,摆摆手让人赶紧走,他需要再想想如何尽快顺利回边关。
只要回到边关,再怎么闹也无妨。
木存熙到流巷后只有暖风在:“锦书可在?”
暖风摇头。
木存熙想到人之前说的话,难不成这人离开回宫了:“今晚可还回来?”
“不确定。”继续打扫屋子。
木存熙不想走,就等着,见暖风打扫,道:“有人要住进来?”
暖风嗯了一声。心想:这胜亲王怎么话这么多?希望殿下回来之前这人安静一点,不要打扰自己干活。
木存熙不知道自己被人嫌弃了,但也没再开口说什么,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陷入了沉思,什么人要搬进来,那个白湘?应该不是,那是……
在将将亥时的时候,君非回来,而且还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木存熙听见脚步声,认出了是君非,便起身去开门。
两人打了个照面,君非打了个招呼:“你来了。”
但木存熙眼里的温和与笑意变淡变淡再变淡,直至消失,看着随君非一起踏进门槛的两个容貌姣好的女子,心里那种不快瞬间翻涌。
君非看了眼暖风收拾的差不多的屋子,转身想对含晴含明说什么,却见木存熙一直矗在门口,不知道又在想什么。
“雁回,怎么了?”
木存熙合上门,往君非身边走,脸色如常:“没什么,只是不知这两位是?”
说着木存熙站在了君非身侧,看向含晴二人的眼神带上了不知觉的压迫和敌意。
那种隐晦的宣告和戒备使得这里的气氛瞬间变了。
含晴含明二人自是被君非叮嘱过才从宫里带了出来,也知道眼前这位就是胜亲王,感受到那种压迫是有些许紧张,但君非在这,没下任何命令,二人就不卑不亢地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君非是觉察到了,看了人一眼,脸色如常:“我的侍女,含晴,含明。这位是慕西慕公子。”
“见过慕公子。”含晴含明端正地行了一礼。
木存熙淡淡嗯了一声。
君非对二人道:“暖风已经收拾好了屋子,你们先进屋收拾去吧。”
“是,少爷。”
二人走后,木存熙在院中的石凳坐下,一言不发。
暖风端来了清茶,君非让人歇着去了。
“这么晚了来此?可有要事?”
木存熙拿出手里写满消息的纸和一沓身份契书,递给了君非。
说来,寻常富贵人家是会给自家少爷备一二通房,预先了解人事,以便大婚当天不会出什么错,皇子身边更有教引宫人以备所需。
以往这些与他无关他也不在意,但这个人……
君非翻看了一下,很齐全,没什么问题:“多谢雁回。”这人办事效率还挺高。
“嗯。”
这人是皇子,很正常,自己也无须惊讶。
“暖风说你酉时便来了,可未用晚饭?”
“未曾。”
若自己询问,这人一定会觉得奇怪。
“你稍等。”君非起身进了屋子。
木存熙犹豫后咽下了口中的话。
随后君非端着托盘出来了,是两盘小菜,还有一壶清酒,外加一叠点心,让人办事,总要管饭的。
见人走神,却还是无误地拿起筷子,显得有些呆愣,有几分好笑:“雁回,在想什么?”
木存熙一下子回过神,见君非眉眼带笑,稳住了脸色:“没什么。”
“可有事?”难不成这人也有事想让自己来办?
木存熙看着人什么都不知的眼睛,移开了视线:“无有。”
他很清楚,这人会有正妃,有侧妃,有知心的人在侧,自己应该习惯的。
此时含晴二人出来了,福了福身:“少爷,收拾好了,可还需什么?”
君非语气温和:“无事了,你们去休息吧。”
“是。”
木存熙没吃菜,只是喝了口酒:“她们来此是?”
君非道:“女子心细,先让她们安排一下那些孩子,早些住进来也能适应环境。”
木存熙想到这人之后肯定会有自己的孩子,这人一定是个好父亲。
“确是。”
君非见人只喝酒,有点诧异,这人是不是有事?
“你——”
“锦书。”木存熙按住了人的手。
君非没能挣开,敛起了笑:“慕西。”
“你讨厌男子?”
“并不。”君非感受到手腕的握力,低下了眼皮。
木存熙俯身靠近,目光甚至带上了逼迫:“我有一心仪男子,可他——”
“慕西!你喝醉了。”
木存熙看着人分外平静的眼,其中是不言而喻的警告,恢复了冷静:“嗯。”慢慢松开了手。
君非揉了揉手,没看人。
木存熙移开视线,想道歉,却是张了张口:“多谢,时候不早了,告辞。”飞身离开。
君非看着残局,叹了口气,但愿不会影响自己计划。
躺在床上,君非有些难眠,想了许久终是有了困意,眼皮一沉,谁了过去。
房门轻响,没有惊动一丝,走到床前,撩起帘子,木存熙看着人安静的睡颜弯下腰,抬手落在了人脸上方,良久没落下,闭了闭眼,双指一并,点了人睡穴。
小心地抱起人,确保没有什么不妥,木存熙身手敏捷地带人出了流巷,没一人能发现。
脚尖几点,落在了一处宅院,低头看怀里人依旧呼吸平稳,木存熙心里安心了许多,抬脚走进准备好的房间,把人小心翼翼放在床上,盖上了薄毯。
确定没人跟着自己,木存熙关上了门,回到了床边,握住了人的手,贴了一下额头,温情难言。
他以为自己能忍受,可是不行,他不能想这人与别人情意绵绵,不能想这人与别人血脉缔结,他甚至不能忍受这人与侍女之间有一丝可能。
他想,这人应该是自己的,自己已求娶了,也认同只此对方一双人,这人一定是自己的!他不可能放手!
等君非醒来的时候脑子还有几分昏沉,眼皮格外重,反应过来身边有人的时候,君非下意识踢了出去,一下子清醒一大半。
木存熙快速地按住了人,看着人晃晃头坐了起来。
君非看清人后揉了揉额头:“你怎么在这?”
随后意识到不对,这不是自己睡之前的地方,看着精致的纱帐,再看不看自己的人,君非明白了:“雁回,什么情况?”
木存熙见人不吵不闹,心里慌乱未缓,放开手,给人端了杯茶。
君非接过,喝完,总算好了一点,完全清醒。
木存熙刚把茶杯放下,就听到人唤自己,坐回了床边。
君非抬了抬手,手链随着响:“什么意思?”
木存熙握住了人的手,给了一个不算解释的解释:“你知道。”
君非甩开人手,语气如冰:“解开,送我回去,我饶过你。”这人怎么能这般不理智!
心如冰碎,面如春风,木存熙抬眼,直视人的眼睛:“不。”
君非嗤笑了一声:“你确定?”他敢肯定杜韫等人一定不知道这人的动作。
木存熙俯身靠近,行动证明。
君非往后退了退,退无可退后踹了人一脚,厉声道:“你敢!”
木存熙动作一顿,按住人的腿,笑了出来:“我就说锦书知道。”
君非心里怒火瞬起:“慕西!放开!你想死吗?”
木存熙一下子按紧了人的腰,把人给压了下去,这人这时候还喊自己假名,是太过理智还是一点不在意?无论如何,他不会让这人离开自己的!
眼前一花,君非完全落于下风,看着眼前人眼里的放肆,君非觉得自己必须尽快脱身。
给人力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木存熙温柔地亲了亲人嘴角,低声呢喃:“锦书……”
君非侧开头,推了推人,没推动,这幅身体实在有点弱。
不行,不能继续!君非心一横,张口咬住了人的脖颈,要是有尖牙,估计能咬破血。
木存熙没停下,反而像是收到了鼓励,亲吻一下子不可收拾起来,带上了胁迫和狠厉。
君非气闷,放弃了反抗的动作,木存熙蓦地一慌,松了些力道,君非快速道:“你想我死吗?”
这具身体真不好,他不想因此之前的调养功亏一篑。
木存熙看着人绯色的脸,冷静的眼,妥协了,却是没松开人,把人搂紧了,轻轻拍着背,无声安抚。
君非着实松了一口气,他不想杀这人。
给人吃过东西,木存熙端过来一碗药,闻上去就很苦。
君非拧起了眉头:“这是什么?”
“调养你的身体。”他之前让人寻的房子。
君非拒绝,他觉得还是能量慢慢调理比较好,虽然他觉得这人不会给自己下毒。
木存熙不赞同:“这是补药。”
君非缩回了床里面:“不用。”
木存熙无法,只得俯身拽住了人的脚踝:“我喂你?”无声威胁。
君非听出来了,看着药碗,看着人,伸手:“拿来。”
木存熙弯起了嘴角,但见人一饮而尽,木存熙赶紧拿起一旁的蜜饯,这人喝太快了,这药比较苦口。
君非觉得自己味蕾被毒害了,险些没绷住表情。
木存熙把蜜饯喂给你,忍住笑:“缓缓,这里还有。”
君非不想开口说话,觉得药味不散,点头。
不一会君非合上了眼皮,药也有安神的效果。木存熙看人睡过去,亲了亲人,离开了。
回到王府,一切正常,杜韫敲了敲门:“王爷。”
“进来。”
杜韫拿着一封信:“这是那位神医最近接触的人,还有之前兵的那份计划。”
木存熙接了过来。
杜韫刚坐下,抬眼就见人脖子上的咬痕,心里一惊,想通之后,差点站起来。
能让这人近身的除却那位无二,但是那位明显没有意思,怎么可能会在王爷身上留下痕迹?只有一种可能,不得已而为之,那就是王爷——
杜韫瞬间头大,看着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人:王爷糊涂啊!
等离开,杜韫唤来了无一无二:“王爷最近去哪里了?”
“流巷。”
王爷不可能把人藏在流巷,一定是其他隐秘的地方。
“没有了?”
“昨天王爷未让我们跟着。”
杜韫心累,摆摆手让人出去了,王爷肯定会再回去,但是让人跟着太容易打草惊蛇了。
正想着可能的地方,就听见几声特别的鸟叫,杜韫疑惑,开了窗,然后一只翠鸟就毫不客气地飞了进来,落在了桌上。
杜韫看着鸟腿上的东西,想起那位养的两只鸟,试探着伸手,翠鸟把纸条叼了下来,杜韫展开,一个地点,是王爷的私宅。
看着飞走的鸟,杜韫心里复杂,对方就算是此种地步还能传来消息,并清楚自己这边出手比较好,还能保全王爷颜面,隐下痕迹,王爷算是——唉!
时间为紧,杜韫想法设法让府内人拖住木存熙,然后带人去了地方。
深呼了一口气,杜韫敲了敲门:但愿王爷没有失去全部理智,不然他觉得回关无望。
“进。”
杜韫让身后等着,进去后掩上了门,试探出声:“安公子?”
“这边。”
转过屏风,杜韫看到了坐在床上的人,肩上还有一只熟悉的鸟。
赶紧过去,弯腰:“安公子。”
君非嗯了声,抬手,链子晃动:“劳烦。”
杜韫呼吸一滞,他觉得自己之前想得还是太好了,再看这位脖子上的痕迹,杜韫解链子的手都有些抖。
“我不杀他,但是接下来你们要看好他。”
杜韫一愣,连连作声:“安公子,您放心。”
等解开,君非活动了一下手腕,起身,披上了外袍:“人在外面?”
“是的,安公子你是回流巷还是?”
君非整理好衣袍,往外走:“流巷,我的人在那。”
杜韫跟上。
刚踏出房门,就见木存熙落地,看了过来。
杜韫头大,对其他人道:“拦住他。”
君非道:“走。”
可惜木存熙完全拦不住,飞身到了人跟前,杜韫实在不想看这人自寻死路,伸手挡在了君非前:“王爷,停下!”
君非抬脚要绕过人,木存熙一动,君非肩上的九隐瞬间攻了过去。
随后杜韫瞪大了眼,这——这只鸟怎么这么厉害?!竟是拦得住王爷!
眼看君非就要踏出大门,木存熙喊了一声:“锦书!”
君非回头,对九隐招了招手,九隐飞回,接着君非解下腰间玉佩,扔向了木存熙,木存熙稳稳接住,停下了脚步,目光沉沉。
君非对杜韫道:“多谢。”转身踏出了门。
杜韫对其他人道:“你们几个跟上,确保人无事。”杜韫点了几个人。
“是。”
还有一半人留在这里,杜韫真怕这人再追上去。
看着一动不动盯着玉佩玉佩的人,杜韫叹了口气,总比追上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