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清在逃离玉华宫后,也并未立即回永承宫去,兜兜转转,又是来到了禁宫。
她推门而入,见到那井边居然站着一人,月色怜人,纤瘦的身影在这夜风中显得十分孤寂。
封清抚平心绪,走上前问道:“你怎在此?”
慕尹秋转身看她,朱唇微微上扬,墨玉般的眼眸中带着些淡淡醉意。朦胧,看不清。像是躲藏在雾中,妖艳的睡莲,诱人上钩。
“封清。”她声音轻软,似是在撒娇。
她微微抬起双臂,封清立即走上前,将人揽入怀中。柔软的身子似是没入身体,她整颗心都酥软下来,忍不住又稍稍搂紧了些。
她的呼吸微滞,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口浊气,声音微颤,问道:“我们……是不是算和好了?”
慕尹秋却不如平常那般故意逗她,只是伏在她颈窝,轻声道:“再有十日便是中秋了。”
“嗯。你喜欢吃些什么?我让御厨去准备。”
慕尹秋轻轻摇头,又微微抬颚,轻吻上她的唇。封清似有些受宠若若惊,甚至都觉得不太真实。
这禁宫之中阴森冷清,说不定是遇上了鬼?
故事里说的那些女鬼,都是靠着一副妖艳皮囊,勾引人,然后趁机吃掉。
她睁着眼看向面前之人,只是见到她脸部柔和的轮廓。温热且柔软的触感席卷而来,封清缓缓闭目,慢慢回应着她。
月色宁静,月光倾泻而下,正落在井边。
秋风拂过禁宫,却也并不显得有多冷寂。唇齿交缠间,如浸入盈盈山泉,清甜而又细腻。让人沉醉,欲罢不能。
封清此刻哪还能思考怀中之人是不是要吃掉她的女鬼,就算是鬼,她也认了。
在得知封清身边实则并无任何人能依靠的那一刻,她便决定要将人护住。
她觉得自己应是生了重症,无法自主思索,已是顾不上许多。也全然打翻了之前所有想要离开封清的想法。
这想法本就反复,犹豫不决。这次也是彻底定下。
虽说她更想要那白云悠悠,流水潺潺。若能与心上人过着悠闲自在的生活自是更好的。
但既然她想要这天下,那便帮她得到这天下。
她主动吻着封清,将一切情意与喜爱都寄于这缠绵甜腻的吻上。
紧紧拥着她,恨不得与她能彻底融合在一起。
月色正好,露出一抹晕色,晃悠悠地躲进云层。
封清并未向慕尹秋提起余昭之一事,也依旧只是出于对亲人的关心,却未再踏入玉华宫半步。
但她不知,身边这人十分善于观察人心。
就算是初见余昭之时,她也能一眼瞧出她对封清的情意。所以对于封清的刻意躲避,她自然更是一清二楚。
想着,余昭之大概是表明了心意的。
若是没有自己,封清是会应允的。
她们二人在这宫中相依为命,若说那时的封清还想不到这情,但只要余昭之提了,她便会答应吧……
但是余昭之碍于太后,碍于自己与封清的身份,不敢提起。
慕尹秋想到此处时,也是有些无可奈何。
缘这东西十分奇妙,你想要之时,它可能不会理会。当你不想要时,它便会出现,搅得人心烦意乱。
特别是情缘出现时,最有可能是一段孽缘。
孽缘难消,情债难还。
对于余昭之的情,封清是还不清的。
慕尹秋也知晓,但不可能将封清推到别人面前去。
翌日,封清下朝后便直径去了奉天殿议政,慕文梓在奉天殿与她又谈了些许。最后说要见见自己的女儿。
封清便让吕召去将人请来,等待之时,便也继续与慕文梓探讨朝中之事。
话里话外,都在询问着他的意见。让他全权作主,试图将他与太后的联盟关系,彻底打破。
吕召带着御辇回永承宫时,慕尹秋正在喂鱼。
这池塘是后修的,因为怕慕尹秋无聊,成日看花也着实无趣。便修了这么一座鱼池,养了些鱼供她玩。
池中鱼是封清亲自挑选的,红鲤居多,但慕尹秋偏就喜欢这唯一的黑鲤。
慕尹秋本想养些猫猫狗狗,但封清并不喜欢这种带毛的动物。也害怕它们的利爪与尖牙。于是换成了鱼。
还笑言,域儿和鱼儿,正好同音。
域儿瞬间觉得,最初的小皇帝好像回来了。心中也是松了口气,总算不用每日提心吊胆,害怕她会一生气便要砍头。
所以只要封清不在,域儿便会大大方方坐在桌旁,吃着自己爱吃的糕点。
但封清性子域儿摸不透,也只有慕尹秋才知她为何这般开心。
所以她特地提醒了域儿,小心中秋家宴过后,她又变得阴气沉沉的模样,见了害怕。
域儿默默低头,瞧了手中糕点,想到中秋家宴会有谁来,突然没了胃口。
“娘娘,我们不如别去了……”
“娘娘,丞相大人想要见您,正在奉天殿等候。”域儿的话才刚出口,吕召便走来,行礼道。
“那我们这便去。”慕尹秋将手中的饵料全数扔入池中,池中鱼儿里争先恐后游来争抢。
专属于皇帝的御辇已至永承宫门口,乘上那御辇前,她不经意问道:“中秋将至,三王应当快入城了吧?”
“肃王已经先到了,不过在酒楼宴请了些好友。”吕召恭敬回答。
“既已至帝都,为何先不入宫拜见太后?”
“此事已与太后禀告过,太后已免了他的拜见。”
“这样……”
封乘景是最先来临盛的,此事慕尹秋也早已知晓。
故意问起此事,也想抓到吕召无意识表露而出的情绪。
不过吕召伺候先帝几十年,已是年过半百,已快花甲。见过宫中许多不可告人的密辛。在这宫中怕是已活成了妖精。
见他这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容,也着实看不出他到底是听令于太后,还是已被封乘景收买。
只是封清若想当这个皇帝,吕召便是最可能杀死她的那把刀!
但就算不知吕召真意,慕尹秋也并不打算揭穿了去。
正想知晓这个吕召隐藏这般,到底是谁的人。
御辇正缓缓朝着奉天殿而去,慕尹秋微微闭目。
思索着慕文梓要见自己,想必是之前后宫中传着因为她是丞相之女,所以封清不愿让她怀上皇子之言论。
封清想利用慕文梓先夺回太后手中权力,主要是南司十六府的那一半兵权。
而丞相大人也早已不服太后,早便想自己独揽大权。封清既然已主动示好,他也不会拒绝。
只是他唯一担心,便是皇嗣。
她来后,封清便以奏折未批阅为由回了书房。朝堂议政之地暂时成了父女俩的议事之地。
“父亲。”她微微行礼。
由最初较为亲昵的爹爹变成有些庄重的父亲,慕文梓那有些锐利的眼眸中露出一丝讶异。
不过她如此一换,慕文梓倒是十分受用。
改换称呼,也更显得她对自己的敬重。心中也觉得,其实早就该改掉她自小便唤的称呼了。
“身子可好?”听上去像是关心的话语在他嘴中也显得十分平淡,甚至像是在客套。
但慕尹秋也不在意,甚至连父亲这二字都不想唤出口的。
“已无大碍,父亲放心。”
在慕文梓面前,她一直都表现的乖巧懂事,是一个温婉得体的大家闺秀。
慕文梓也十分满意,觉得女儿家便该如此。
他捋了灰白的胡须,问道:“圣上有无向你提起,有意要回太后手中兵权一事?”
那深情款款的眼眸中有些诧异,娇艳的脸庞带着丝担忧,迟疑着问道:“圣上……当真想与太后争权?”
慕文梓沉吟道:“此前他在朝中提及要将四象禁军合并一事,对我有示好之意。但没有太后应允,此事很难办成。”
“确为难事,父亲可有法子?”
慕文梓并未回答此言,而是询问道:“圣上对皇后,依旧关切?”
“是,圣上与皇后是青梅竹马。如今皇后身子受损,圣上自是心疼的。”
慕文梓从鼻腔中发出一声不满,微微闭目。
在他闭目时,慕尹秋眼前突然落下一朵小黄花。她抬头去看时,见到梁上之人手中拿着一把冷寒的匕首。
手中匕首微微一转,右手微微抬起。
她看向了慕文梓,摆手示意人退下。要杀他有很多次机会,只是不能让他如此轻易的死去。
慕文梓不知自己女儿的心思,还在思索着太后一事。待他再睁眼时,梁上之人已悄然不见。
“太后身边不仅有余大将军,手中还多了南司十六府的兵权。皇后与圣上又是青梅竹马。无论如何他对皇后始终是有情的。所以,一旦皇后有孕,就算你再受圣宠,生下的皇子也不会是储君。”
“那父亲,我该如何去做?”
他斜睨着慕尹秋,沉声道:“皇后之前跳湖,没了孩子。身体受损,短时日内不会再有孕。你尽快怀上皇子,我自会旁敲侧击,让圣上拟出一道封储君的圣旨来。”
慕尹秋的神色复杂,有些犹豫,似是难以启齿。
慕文梓很快发觉,有些不耐道:“有何话要说?”
“不瞒父亲,其实……女儿已有身孕。”
“你……不是说圣上让你喝了引产之药?”慕文梓诧异道。此事宫中传得沸沸扬扬,虽根本听不到他们议论,实则全都心照不宣。
“此事还是在宫外时喝下的……宫中会知晓,想必是前些时日圣上在玉华宫吃醉了酒,说出来的吧?宫中人多眼杂,难免会传出。”
慕文梓沉吟不语,最后摆手道:“此事,我知晓了。”
喝醉了只会睡觉,可能还会哭的封清突然打了个喷嚏。
她忙让吕召准备了避寒的汤药,之前淋了雨生了病,还是多多注意的好。
与慕文梓的见面之后,慕尹秋觉得身上有些脏,又去沐浴了。
域儿拿着垫子坐在一旁,低声道:“方才樊七大人说,真想杀了他,可娘娘不让。”
“不是不让他死。”慕尹秋捞起池中水时,花瓣顺着水流从掌中溜出。
“是想让他,死得难受些。”她放下手,靠在池边。池中已放入香丸,清水被大片花瓣覆盖。
除了平日的熏香外,她沐浴时并不会放有香丸。
实在是今日与丞相爹待在一起太久,让她有些泛恶。
域儿点点头,顺手递上一块糕。慕尹秋微微蹙眉,有些嫌弃地推开:“都掉水里了。”
域儿将身子稍稍往后,笑嘻嘻道:“这样就不会啦。”
沐浴之后回了寝殿,封清正好回来。
域儿退下之后,封清立即上前询问道:“丞相离宫前说……说你有了身孕?什么意思?”
“他今日提及皇嗣,我便顺势骗他了。正好,你过两日封我腹中子为储君。他方才提起,要用此事来帮你扳倒太后,你先他一步。他会更信任你些。”
“那……那这日子一长,怎能瞒住呢?”封清有些疑惑。
“放心好了,我自有办法。”
慕尹秋说着,顺手拿起桌上茶杯轻抿一口。封清坐在她身边时,闻到从她身上传来的香。
不同于之前的清香,倒是一股蜜香味,十分香甜。
她忍不住倾身上前,轻嗅她的发间,是花果香。
“娘子今日香甜可口,想尝尝……”她轻揽住她的腰,将人抱在腿上。
想了想,顺势将人抱起,走向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