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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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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嘎——”

门板在粗暴的对待下发出抗议的不满,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丝毫没有理会的意思,随着门板打开的方向踉跄地迈进屋内后,便甩手将门砸进了门框中。

勉强地稳住身形走到客厅里的沙发旁,面容被深蓝色卫衣的兜帽遮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像一下子卸了劲,重重地摔进了沙发里。

紧闭了好一会儿眼睛,诸伏景光感觉头脑中的眩晕缓解了一两分,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脸上湿漉漉的冷汗和身躯操控嘴巴发出的低低的喘息声。

糟糕透了。

他心想。

热量从躯体深处迸发,肆无忌惮地蔓延着,带来的高温让本就眩晕的大脑越发不清醒;血液正从伤口里源源不断地涌出,又给被燥热包围的身体带来了一丝诡异的凉意。

他该起来。

这个想法忽然在他脑海中出现。

伤口需要包扎,否则带来的失血过多会让他之后休克,同时不停流出的血液会弄脏沙发,而诸伏景光暂且没有这个精力去做清洁;还要服药,明显显常的身体状态彰示着这个行为的必要性,而他也的确不能让生病的不适干扰到接下来几天的任务……

对了,还有休息。

躺在沙发上的男人呆呆地昂着头,盯着纯色的木质天花板的纹路,迟缓地眨了眨那双已变得有些水润的蓝色猫眼。

可是他还不能休息。

于是诸伏景光忽地挣扎起来,像一只在空气中的脱水的鱼,艰难操纵着已变得迟钝不少的躯壳一一执行脑海中排列好的事项,最后才如行尸走肉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将自己安置在了卧室柔软的小床上。

他困倦地闭上了眼,思维却不如其所愿乖乖停歇下来,自顾自地在脑海中搅起一团又一团的记忆。

三个、不,四个月前,他和降谷零在安全屋里私下见了一面,并告知了其他可能已经暴露的事实。

为了不互相连累,让组织发现他们暗中的联系从而将原本隐藏得好好的降谷零牵扯出来,他们约好了此后不再以真实身份进行会面。

因此,那也是“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最后一次见面。

因为此后,便只有明面上毫无联系的“安室透”和“绿川光”了。

……

在那此会面中,他们还互相确定了彼此的任务——降谷零会根据诸伏景光给出的线索去探究布什米尔更多的信息;诸伏景光则是继续潜伏在布什米尔身旁打探消息,并试探布什米尔是否有被策反的可能。

毕竟从公安那边给出的最新情报来看,布什米尔的地位的确很高,以致于策反其对公安来说可以是一件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他的价值高到公安明知道诸伏景光十有八九已经暴露,也依旧不愿发令让诸伏景光撤回,而是想凭借两者之间的特殊关系进行一场疯狂的赌博。

诸伏景光不清楚公安的消息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可能是公安与其他国家的特务机关进行了情报上的交易,也可能是公安派到其他地方的卧底有了新的收获,反正不是以他的权限能够得知的。

不管怎么,诸伏景光很庆幸自己还能留下来。

能够继续陪伴并肩同行的战友兼好友,也能够有机会去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

尽管那个人早已不再在意,也不再需要。

……他的确是有一些软弱在身上的,明知道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却还是傻傻的抱着侥幸去赌那一丝的希望,顺从地去执行公安上层某些脑子缺失的东西颁布下来的荒唐命令。

当然,这也不全是他们狂妄自大的错——毕竟他们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和细节。但相处了这么久,对布什米尔的残忍和冷血认识十分深刻的诸伏景光要是连这些都不知道,那他干脆别当卧底了。

但无论如何,他还是想试一试。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诸伏景光还是想祈求那虚无缥缈的奇迹——尽管他所期盼的希望足足迟到了十七年,还一出现就将美好恶意地撕碎、抛入深不可测的深渊。

如果……他们的确是陌路人,那么就如他对降谷零所承诺的——

他会抓住他,让他沐浴法律审判的正义之光,并在接下来的余生中为自己的疏忽赎罪。

抑或是最坏的情况发生,他将……亲手结束他罪恶的一生,带着他的遗骸回归最初的来处,而不是寂寞地在黑夜中悄无声息地死去。

想到这,仰面躺在柔软大床上的诸伏景光露出了一个惨然的笑。

可是绝望啊,总在人最希望的时候突兀出现。

————

在那次安全屋的私下交谈后,诸伏景光无事发生般的继续跟在布什米尔的身旁,勤勤恳恳地完全那些琐碎烦人又没有多少信息的小任务。

但改变就如广阔大海下汹涌湍急的暗流,在不知处悄然孕酿、发酵着。

在降谷零装作对布什米尔起了兴趣,在组织内部拐弯抹角、想方设法地打探相关情报的同时,诸伏景光也没有闲着,借着与布什米尔共同出任务的机会不停地做些小动作,增加与其接触的时间并对其的表现进行细致的观察。

然而越看,他的心越发沉重。

布什米尔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从外貌看,他无疑是一个美人——他有着修长匀称的身材,在行动时衣料翻飞间露出的饱满肌肉线条更增添了几分诱惑,同时也说明了眼前这幅瘦弱的身体里所蕴藏的巨大力量;

皮肤是白皙得近乎冷白的,脸部柔软的轮廓却减轻了这带来的冷意;脸上的五官也是如出一辙的柔和,仿佛还带着点少年的稚气,一双晶莹剔透的蓝色猫眼点缀其中,略微下垂的眼尾令人不自觉地感到可爱并升起怜惜之情。

头发也是与大多数男性与众不同的长发。漆黑的发丝被同色调的发圈规整地束住,不松不紧的低马尾自然地垂在脑后,在腰部上方的背脊处随动作轻轻晃动。

而且布什米尔总是笑着的,无时无刻不在笑着,而他的确很擅长笑——红润的嘴唇微抿,两端向上拉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便成了一个温润亲切的微笑。

除了在第一次见面时见过他不笑的样子外,诸伏景光每一次见到布什米尔时,他的脸上都挂着仿佛亘古不变的微笑。

如果单看这些,无辜人可能就会被他那幅美艳的皮囊迷惑,真心实意地以为他就只是一个单纯的、爱笑的普通青年,根本没法将其与手染鲜血的杀人犯联系起来。

但实际上没有人会这么以为——盖因布什米尔从来不屑于掩饰自己属于黑暗的特殊一面。

他的笑容就像是机器设定好了的程序,一丝不拘地遵循着既定的标准,像是用尺子量出来的般充满格式化的冰冷气息,看久了便会被那一成不变的微笑的诡异摄住恐惧。

而且他的眼神是冷的,毫不掩饰地充斥着捕食者无情的威慑,既像是一潭寒冬腊月里平静的死水,又像是毒蛇无声的凝视。

他的眼里盛不进一丝一毫的感情,故此他的心灵也同样冷硬。

诸伏景光跟布什米尔出过许多次任务,在一次又一次令他作呕内疚的杀戮中深深地认识到了他掩于空洞外壳之下的残忍本性。

面对死亡,布什米尔表现出来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习以为常和一视同仁——无论老人还是小孩,男人还是女人,于他心中都与虫豸无异,只要阻碍了他,便会被毫不留情地清除。

而他的眼里不会有一点儿的波动。

稚嫩的幼童歇斯底里的哭叫、男人鲜血淋漓的扭曲尸体、老人死不瞑目的浑浊眼睛、女人临死前怨毒的诅咒……这些会令普通人心悸和不忍的事情于他而言与脚边枯萎的小草没有差别。

人会怜悯路边随处可见的枯草吗?或许有些性格柔软敏感的人会为此伤感,但这其中显然不包括布什米尔。

他是一个与琴酒非常相似的人——同样不敬畏死亡,同样信奉弱肉强食,也同样的谨慎多疑。

因此诸伏景光对布什米尔的试探任务进展可谓举步维艰——毕竟布什米尔并不信任他,而且还因两人过往经历留下的潜印象厌恶着他。

每次任务他都基本不会出手,而是隐蔽地躲在幕后监视着诸伏景光的一举一动,就如一只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般随时准备露出獠牙发出致命一击。

只有偶尔任务对象涉及的人的确大大超出了诸伏景光的应对范围,布什米尔才会屈尊纡贵地出手帮一下忙。

这也是诸伏景光自从归属于布什米尔名下后常常憔悴不已的主要原因之一,毕竟高强度的工作总是会让人感到疲惫的,不然那么多的工作猝死也就不会发生了。

但就算开局条件艰难到如此地步,诸伏景光还是从他寥寥无几的几次出手中得出了上面的结论。

可是还不够。

尽管心中的天秤早已有倾斜,但诸伏景光仍须寻找更有重量的砝码来让其彻底地倒向一边,让他获得一个真正下定决心的契机。

他要让这个契机完全打破回忆的滤镜、斩去情感的纠葛,让他明了他一生的罪不可赦,让眼前的杀人犯取代记忆中胆怯的孩童。

最后——

朝他开枪。

而在一周前,诸伏景光以公安卧底敏锐的嗅觉抓住了机会,并果断采取了相应的措施。

而他的行动所付出的代价,便是布什米尔的不满与更深一层的厌弃,以及远远超出他能力范围且接连不断的高强度任务,并让他在后来的几天里再也没能见到自家上司。

这也是诸伏景光落得现在这般狼狈下场的根本原因。

至于这次行动的结果——他成功了,却又没有彻底成功。

他作为公安的那一部分从过往的美化中挣脱,清楚地意识到了布什米尔危险的本质,并理智地放弃了策反的计划,转而思考起了活捉其的方案ABC。

而他作为诸伏景光的那一部分则死死抱住逝去的岁月,固执地不肯撒手,拖着被回忆的碎片扎得遍体鳞伤的身体为这个罄竹难书的罪犯拼命的开脱。

但他有预感,他的犹豫不会持续太久。

只因——天秤早已偏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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