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祜没做什么，只是看着那药，沉声道。

“把炉火停一下，药已经好了。”

中药壶微扬，对准碗口倒下。热腾腾一碗，散着苦涩，放在木盘上。

嬷嬷上前端上药，承祜抬手只让她继续按往日流程走。送药的路上，他紧跟在身后，不作声。

”

等他踏进室内，原本还在温情的母子俩，同时回头看他。

佟佳氏甚至想起身对着承祜行礼，但比不上承祜，他更快，先一步拒绝了。

“佟娘娘，现在应该是你用药时间？”

佟佳氏点头，对于他的问题有些不解。但并为多问，那黑漆漆的苦药已经端到了面前。

若是往常，在从小看到大的嬷嬷面前，她必然会抱怨两句。不过现在在两个孩子面前，实在是舍不下面子。深吸一口气，端着碗就生闷一大口。

苦！

太苦了，感觉生吃黄连都没有如此之苦。

但现在更是有了一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因为在孩子们面前。

“额娘，你还好吗？”

等塞进两个果脯后，才缓过神的佟佳氏只狠狠咬了一口舌尖，把一轱辘苦话咽了下去。

“还好。”

个屁！

她笑的格外僵硬。

“你们要没什么事，可以先出去吗？”

“额娘，你赶我。”

胤禛西子捧心，装作受伤。他看出来了，故意逗他额娘。

可却让佟佳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求助的看向嬷嬷，嬷嬷倒是不作声。此番捣乱，原本的病气都感觉少些。

“我……”

纠结之下，承祜出现解救了这僵局。

“佟娘娘是觉得药苦？”

这话一出，佟佳氏一梗脖子，死活不愿承认。

“你不觉得今日的更苦吗？”

“哎？”

佟佳氏歪头，慢慢品了一下嘴里的苦涩。

“好像还真是。”

【谋杀，这绝对是谋杀。是谁要害本宫？！】

承祜下一句话就打消了她这有些玩笑的想法，“因为熬久了。”

他轻笑，“下次让人熬短些时间，可能会好些。”

又在此聊了会，观察了下佟佳氏的面色，没他来时想的那般严重。

一杯茶的功夫，承祜从景仁宫出来。他脚步一顿，没有犹豫。

【太医所】

整个后宫内，除皇后外，最忙的便是太医们了。小到身上酸痛，大到生死相关，无不与他们有关。

令日，按理来说也是平常。只不过，也在忙碌中迎来了个人。

众人反应极快。

“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安好。”

承祜应完声，便叫各行各事。太医们小心对视一眼，来不及过多思考。

青霉素的实验从未停下，牛痘众人更是努力推进。当今皇上，太子重视医疗，太医所吃香，整改的更加完备。

承祜走着，看着。

“人参味甘，黄芪性温，白术甘温，茯苓……”

“太医，我来拿药，小主高烧。”

这婢女年经轻，何候的小主生了病，一下子慌了神，声音都高些。

承祜寻声望去，在场的太医表现正常，其中一个太医抓完了药，包好就递给了她。

“这药你要熬，多久？”

承祜出声，这婢女才发现了他。她先是行礼，又按照自己的经验回忆道：“煮沸既可，殿下。”

他点头，让婢女离开，又叫来为其配药的太医。

“这药材各有其性，全以煮沸为标准，是否有些不负责任。”

那大医惶恐，心觉不妙。

“太子，一般得了风寒，突烧大多如此。唯有疑病，重病才由太医监管，或细心控制时间。”

“也是，是孤过于理想化了。”

他像是有所醒悟，但身旁的太医可不应和这感慨之语。

“回头让太医所目前医术最好的太医来一趟长乐宫，就说我……”

还没说完，承祜就见那太医的脸色过于难看，感觉下一秒就要劝他避谶了。

“……就与我聊聊。”

还是不吓唬人家了。

在两人大眼对小眼时，戴佳氏来到了太医所。

与承祜打过招呼就去拿药，八阿哥胤祐有腿疾这事，在宫中不是秘密，毕竟腿上有问题，一走就能看得出来，瞒也瞒不任，也因为这个问题，戴佳氏非不是妃，但胤祐仍在她身边。不为什么，因为没人愿意养这生而有疾的阿哥。

身位妃位，已经有了地位，若是碰巧怀个孕不是正常。有太子在，这养阿哥，没什么多心思，等老了皇子们混个王爷位，接出府去养福。可养了胤祐，福不一定能享到，这事不会少。且皇上对他不太感冒，皇后娘娘倒是时常帮衬，吃穿不少于旁人。

戴佳氏慈母心肠，有婢女也自己拿药。从春到冬，又一个来回，太医所的太医们已经习惯了。

戴佳氏拿了药，等走了。又是对承祜温柔浅笑，礼貌行礼。

“娘娘，八弟身体如何？”

关心的话语，承结明显看到其眼睛都更加明亮，像是有些惊喜。

“回太子，胤祐身体不错，能吃能喝，现在都会说话了，‘哥哥’这词也会叫了。”

她这意思明显，带有讨好的意味，但承祜还是回了她的愿。

“自然，等得了闲，我想去看看八弟。”

长乐宫内，承祜坐在秋千上，回宫的途中，白泽把佟娘娘的身体状况告诉给了他。没有他想象的那般严重，除娘胎中带来的体弱外，更多的是心病。

承祜不理解其愁绪，但还是从空间中调出食疗的法子，打算让人抄一份给她送去。

“……胤祜。”

“殿下，太医所派人来了。”

打断了其所想。

来的此人约摸中年年纪，承祜没见过他这张长相。

不过，此人也自觉。

“草民叶天士，拜见太子。”

听了这名字，承祜眼睛一亮。

他是没见过他，但他听过叶天士的大名。侠医，曾救过他阿玛一命，人不愿为官，不知这次用了什么法子被他阿玛请入宫，还愿给他薄面来见他。

叶天士被承枯拉起来，他二人对彼此都有很好的印象，承祜不知道叶天士此次入宫，从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他。

“牛痘。”

“你听过？”

话说出口，才觉得不对，此物已开始推广，为医者怎么不了解。

“一直听说过殿下大名，如今也是第一次见殿下，真是年少有为啊。”

承祜没去过太远的地方，不知道自己所做所行究竟产生了多大的影响。

有些事，你猜的到，想的到，也不如看到，更振撼人心。

叶天士有许多想问的，但还是明白此次来长乐宫所需的责。

“不知殿下，此番有何想问？”

他来时被提醒过，此次最大的可能性是殿下有所想问的问题。

“叶太医，你觉不觉得熬药这项工作对于百姓有些不便？”

“太医”这词刚出来，叶天士就打算反驳。毕竟他可不入朝，但问题一出所有都是次要。

他思索着：“草民游走多年，的确如此。费时费力，丰年还好，战乱更是如此。”

“你可想过有所创新？”

“比如说研磨冲剂，再如……”

承估一步步引着，见他低下头，更是焦急等待着。

“冲剂颗粒？”

“没错！”

可下一秒，他又皱起了眉。

“若是如此，有些药材其药性是否会有所损失。”

这个问题承祜也考虑过，后来被小美一打岔才想明白。

走都不会走呢，还担心跑的问题。

“其实这个问题，孤也想过。可这冲剂可不是售卖给贵人，王爷的。”

叶天士抬头，有些诧异。

“王府，富民有专门的药手，这冲剂是给百姓，士兵的。他们没时间与精力，甚至没钱。而冲剂以水为“剂”，省时省力，最重要省钱。”

叶天士作为游医，见过太多因病而亡的人，有些甚至只是小感冒，可一推再推，再好的体质也这样弱了。有些时候，他就算开了药。也不管事。赶上农忙，更是无人理会。

他曾发怒，问他们为何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他们告诉他。

“医师，不种地。你不明白有些时候抢收抢种，我倒下了，那些粮怎么办；我这一大家的温饱有时候就靠这煮药的几个时辰。”

这冲剂药，可能能解决这问题。

“怎么做，殿下？”

他问的理所当然，承枯哑声，不知怎么说这只是个想法。

“要不，你先住下，在长乐宫？”

叶天士皱眉，第一想法是当今皇上是不是又想了什么办法想让他留在宫内。可看这位殿下期待的眼神，以及长乐宫这特殊地带，压下心中最后那些狐疑。

殿下不会有这些小心思，他不能以父度子。

听到叶天士同意了，承枯立刻让三宝领他到西侧厢房住。这房内收拾好的床榻，柜上的医论书籍，以及正烧着的暖炭。

更怪了！

——

“还有多久？那叶天士就要离开。”

这人有才，当年他生病的时候差点药石无医时，他救了他的命。

从那时起，康熙就想把他送回宫内，只不过此人难寻，近日听说来了京城，他立马派人去寻。却没想到，他主动到他面前，说是想看看牛痘。人才嘛，不管提什么要求，弄到手为算。

后来等到了太医所又见到了青蒿素，可把此人激动坏了。整个人的兴趣都提了起来，非要去见见承祜。

梁九功刚打探完消息回来，他面上有些好奇，但还是扬起笑容。

“不走了，这叶太医不出意外的话，大抵要留在宫中了。”

康熙抬头，放下毛笔，换了个坐姿，产生了兴趣，

“仔细说说。”

“具体原因还不知晓，只知道他与太子聊了会儿天，太子便把他留在了长乐宫的侧殿，听说是心甘情愿的。”

强调这个，也是因为当时康熙急坏了，甚至有捆绑住强留的意思。

虽说是玩笑话，但也是气极了。

“心甘情愿，倒是有几分意思。”

他起身，

“我得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叶天士清代著名医学家，“温病四大家”之一首创温病“卫、气、营、血”辨证大纲，为温病的辨证论治开辟了新途径，被尊为温病学派的代表。主要著作有《温热论》《临证指南医案》《未刻本叶氏医案》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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