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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别当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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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已是夜入一更,山下接连传来车轮转动的声音,山坡上的火光逐渐变稀少,刘贵枝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却还是盘腿坐在了地上。

“何必呢?史郎中只为旁人考虑,到头来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当真是这天底下最蠢的一种人。”她声音沙哑,静夜里像一只漏了气的竹箫,落魄幽暗。

大概是认出刘贵枝就是那日被自己打晕在佑安堂的女子,史文朗稍稍转头,自好似被炸过一般的头发缝隙中露出一双眼睛,眼中还有神,看上去神志应该还是清晰的,只是目光带有敌意,显然是将刘贵枝和吴春雨视作了同一伙儿人。

果不其然,很快,他就把头转了回去,不再做出反应。

刘贵枝一声叹息,这才又道,“是为了魏平吧?若我没猜错的话,往那胖狗身上装馒头,给你送饭的人,应该是魏存的女儿平儿吧?”

笼中人身型一僵,虽然几不可见,却还是被刘贵枝捕捉到。哪怕只有一瞬间,也足够她确定,史文朗心中的确正藏着一个关于平儿的秘密。

“好奇我怎么会知道?”她苦笑,“大概是因为我也过过你这样一段不想说话的日子吧,我有直觉,你现在在担心的事,和我那时烦恼的事,是同一件事。”

瞎子将一切听在耳中,神色诧异,却也知道刘贵枝说的是她自魏家发现石椁秘密后的那段日子,可史文朗却是一头雾水,缓缓从一头乱发中抬起头,偶有自乱发缝隙中露出的皮肤,都在颤抖。

多少有反应了。

刘贵枝沉气,对自己这直觉,信心也又多了一分,而至于她这直觉究竟是从何而来——

她无奈,看一眼吴春雨,只能尽可能压低声音,“魏家上下从老夫人到魏存都不喜欢鸟兽鱼虫,魏府上下因此对兽虫的态度皆是噤若寒蝉,唯独平儿,和魏家众人格格不入,什么活泛喜欢什么。想来,那只肥狗在魏家遇到的如果是除平儿之外的任何人,都不会每天摇着尾巴来得这么开心。”

“当然,也说不好魏府的下人中有人阳奉阴违,偷着接待那只狗。但问题就是,史郎中那时都住进地窖靠狗送饭过活了,状况实在称不上是有多好,魏家接连出事,衙门四处搜捕你的身影,我想你一定也不想在那地窖里一直待到天荒地老吧,一定也计划等风头过去就尽快寻人帮忙,出城脱身吧。可一直到我被打晕在佑安堂为止,衙门早已放弃了对佑安堂的搜查,门口盯梢的人也几乎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早就不知在看什么地方了。”

“那段时间,可以说是你逃跑的最佳时机,按理说,魏府中给你送饭的那位’友人’,若真是关心你的安危,怎么也该出手来救你了,那狗能送馒头,多背一两条求救的消息又算得了什么?可过去了那么多天,你却还深陷地窖不得脱身。我左想右想,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你这位’友人’,她根本不具备营救你和帮你通风报信的能力。”

“甚至,就连这让狗送饭的法子看上去也质朴得很——佑安堂附近有的是吃食,她却要从魏府那么远的地方,将希望寄托在一条肥狗和一块馒头身上。怎么看,此人都不像是能来去自如的大人——她身上没银钱,无法在街边小摊上给你买饭,也无法不被任何人察觉地出入魏府,最终只能靠着每日在饭桌上攒下来的那块馒头,想了这么个稚嫩的法子。”

言尽于此,笼中人一双眼已锁在了刘贵枝身上,刘贵枝还来不及看清对方的神情,就听”当啷”一声巨响,笼中人猛地抓住铁笼向着她的方向冲撞而来。

鲜血缓缓从笼中人的手指缝中流出,铁笼剧烈晃动,分不清是来自他蓄意的力量,还是来自他难以自控的颤抖。

刘贵枝咽下一口气,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步步紧逼,“史文朗,你心中的顾虑我明白,可是你也该明白,这根本不叫保护,你用这种方式’护’她一时也护不了她一世,更何况…你觉得她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儿,以你现在这种情况,你还能有命保护她吗?”

她说着指向吴春雨,“看到那窗户上的人影了吗?那孙子今年三十八,其中有二十年,都在昭狱里研究酷刑,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得告诉你,你今天就是死在这儿了,也一定能在地府里遇见他,这不是夸张的说法。被他沾上,这份罪,就算你能受得了,你也该想想你那些兽虫,尤其……是那只白鸽。”

铁笼骤然停止摇晃,笼中人神色剧变,从愤怒到惊恐,不过一眨眼。

“果然不是巧合,对吧?”刘贵枝眯眼,手心里已是一层薄汗,脸上却还是平静淡漠的样子,“菜市口戏班的那只’鸽子’,被魏存捏死的那只鸽子,和你佑安堂的那只鸽子……”

笼中人密集喘息,总算是从嗓子里发出了人的声音。

刘贵枝见机伸出手,冷不丁握在了他抓住笼子的血手上,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史文朗,你扪心自问,你觉得平儿是什么样的孩子?她如果真的有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你会像如此这般袒护她吗?你得相信,那孩子的确没看上去那么单纯,却也绝对没有你担心的那么邪恶。”

笼中人动容,目光中露出一丝迟疑,总算是把刘贵枝的话听进去了。

刘贵枝于是乘胜追击,还是指着窗棱上的剪影,又道,“他,今天过后就会成为三司的主司,你就算不懂政道,也该听说过三司吧,他坐在那群人的头顶,你以为这天底下还能有他想查却查不出的秘密吗?你现在开口,得救了还来得及去找他们,还有命能继续保护他们,你若在这儿被折磨死,他想知道的终会被他知道,到时候,如果是他,在你早已归天的时候找到了’白鸽’,你觉得’白鸽’还能向谁求救?”

话毕,她收敛气息,一瞬间变严肃,话里话外像在下最后通牒,命令道,“史文朗。你现在只能相信我,告诉我,魏家,魏存,魏存的死,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话音一落,山空回响,万籁俱寂,瞎子回望,这才发现山下已是一片漆黑,他狠狠捏住一把汗,终是听到脚边响起了一个微弱又绝望的声音,抽泣道,“是我对不起先生,对不起魏家。”

一低头,史文朗正把双手自铁笼上拿下来,掩在了脸上。

*

“她是真的像一只白鸽。我治了二十年的病,见过数不尽的奇奇怪怪的病,却从没见过那样的人,浑身上下,从头发丝到脚趾上的汗毛,都是雪白色的。说起来也是不好意思,我都四十了,每每见到她都还会恍惚,也怪不得平儿会以为她就是多年前被先生掐死的那只鸽子。”史文朗的脸逐渐在火光下清晰,此刻憔悴的模样,说八十也不为过。

瞎子不知从身上什么地方搜出一块馍,正小心翼翼递进笼子去,闻言不解,“病?钱汇?”

“是。”史文朗接过馍,倒也不客气,一抹嘴,大口吃了起来,豪爽之色,和方才别扭哭泣的笼中人判若两人,“我第一次见她,就是在佑安堂,她母亲带着她来看病,治的就是这白化之症。那孩子因为长得太白,常被人说是怪物,她母亲四处寻医,想靠喝药将她变回正常人的模样,也不知听了什么人的推荐,找到了佑安堂。可我一看就知道,那就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治是不可能治好的。”

刘贵枝抱手,看他三两口就吞下一整个馍,有些不是滋味,“但你还是接下了这个病人?”

“是。”

“为什么?”

“因为平儿。”史文朗道,“佑安堂在福润坊开了有小十个年头了,魏家在福润坊这些年,一直算是我的回头客,老太太和先生尤其支持我的营生,家里谁头疼脑热都会来找我,平儿她……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因为我那里养着一只断了一边翅膀的白鸽,就是姑娘见到的那只……”

他说着愧疚避开眼神,“魏先生大概也是觉得自己不该当着孩子的面杀死那只鸽子,一直有愧于平儿,平日里只要有空,就会带着平儿来佑安堂看鸽子。平儿那孩子十分乖巧,每次来堂中也不多说话,就往鸽笼旁一坐,一坐就是一个时辰,知道鸽子断过一只翅膀,她哪怕再喜欢也不会上手碰。我能看出她是真的爱护那些兽虫,所以根本没法拒绝她的请求。”

刘贵枝:“收下钱汇的请求?”

“是。”史文朗点头,却又犹豫,“也不算是……戏班的事想来你们也知道了,平儿认定钱汇就是被魏存掐死的那只鸽子的转世,某一次意外在佑安堂见到钱汇和她娘后,得知了治病的事,便希望我能救救钱汇——不是将她变回正常人,而是帮她从钱家逃出来。”

“逃出来?”瞎子一惊。

史文朗叹气,“似乎是钱汇私下曾和平儿表达过,自己不想再在戏班待下去的意愿,可她母亲却认定她能帮钱家赚钱,始终不愿意答应钱汇的请求。不过也能理解,那戏班的戏我也看过一回,将孩子捆在那么高的地方飞来飞去,的确残忍。平儿就是认定,我既能救活那只断翅的白鸽,就也能救活钱汇这只白鸽,这才来求我帮忙。”

刘贵枝思索,不知为何竟从这相差甚远的一老一少中听出些诡异的情谊,莫名有些感动。

史文朗艰难维持清醒,不由得苦笑,言语间竟有些委屈,“大概是因为,我这奇怪的爱好,除了能跟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做朋友,也找不到什么知己了吧……也不瞒两位,就我这医术,二十年不见长,只有养了它们,我才觉得自己有点用,也只有在那喜欢兽虫的孩子眼里,我是个很厉害的人。”

二人一时无言,不知该如何安慰,沉默了下来。

史文朗也便不再多说,很快又说起了正题——刘贵枝最关心的——魏存的故事。

“我和先生,也就是在平儿总来看鸽子的那段时间里熟络起来的。”他勉强在笼中翻过身,道,“先生待人和善,我们又是年纪相仿,自然会多说几句话,他虽不喜欢我那些兽虫,却也从不会多说什么,每次送了平儿来,他便会坐在门厅的柜台后面等,来了客人,他还会帮着我写方子抓药,一来二去也就熟了起来。”

“也是看我不懂,听了也没人说,他偶尔会给我讲起他在朝中遇到的事儿,我也还算有兴趣,只知他干的是很危险又很厉害的大事儿,却没什么实际的感觉,直到有一天他来找我……”史文朗一顿,眼中满是红血丝,“说有人要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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