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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铁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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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时分,鬼司忙得要冒烟,四处都是奔走的差役。

矮轿歪歪扭扭落了地,左右的空地上都堆满了箱子,为首的几个正在举着火把清点数量,见到吴春雨也不行礼,视若无睹,只将嘴里催促的声音喊得更有力,“快点动起来!字都写大点!最大!”

说起来也奇怪,从阳关道把吴春雨抱下来开始,到吴春雨颤颤巍巍依在露台的横栏上结束,一路上鬼司里竟没有一个人跟吴春雨打招呼,仿佛他真的就是一根隐在黑暗中的纤细的筷子,谁都看不到。

吴春雨却是微微一笑,看穿刘贵枝的疑惑,转身于最高处俯瞰忙碌的鬼司,满意道,“不知道什么毛病……他们不动起来,我就觉得心烦。进了主司,也该给那些糟老头子改改规矩,见了我,谁敢为了给我行礼停下手里的活儿,都该乱棍打死。”

刘贵枝冷看吴春雨,至今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吴春雨倒也不在乎,始终有自己的坚持,懒理刘贵枝,反是看向一旁的瞎子,“老实说,公子一定听她说过我的事情吧?”

本就看得不是太清楚,此刻感受着脚下深渊,瞎子多少有些危高,只能用手死死抠住刘贵枝的肩膀,三心二意,“什么?”

“每天专门空出一个时辰跟踪朝中重臣的事儿。”

的确说过,瞎子沉默。

刘贵枝侧目,作为背后说坏话的那一个,见坏话的主人公竟如此坦诚,多少有些心虚。

吴春雨“啧”得一声,也不知是想说给谁听,又问,“那……她可有说过,我其实从没跟踪到任何一位大人的秘密?”

刘贵枝一愣,的确是第一次听到这话,难以置信,“你……从没跟踪到任何人的秘密?”

吴春雨爽快点头,“嗯。”

刘贵枝惊,“那你每天还花那么时间继续跟?”

话一问出口,她才有些后知后觉,想起吴春雨那时差点凭着厚厚一本跟踪得来的“秘密”,成为三司开司元老的故事,不禁奇怪,“等等,你既没跟到任何人的秘密,当年又是怎么被三司选中跑去什么无名山无名寺的呢?”

瞎子却有些开窍,对官场之道,他总是比从来横冲直撞想干嘛就干嘛到处得罪人的刘贵枝多懂一些,思索一瞬后道,“难不成,吴大人当时’拿’出来的并非六部的’秘密’,而是三司自己的’秘密’?”

吴春雨不置可否,只静静看着两人,算是默认了。

当年十八,他也勉强还算是个少年,正是贪睡的年纪,每天雷打不动拨出的那一个时辰,他基本都在树上睡觉。

“因为发现的确什么也跟不出来,还不如补补觉,那种情况下,反而睡得香。”吴春雨苦笑,转而又自瘦到凹陷的眼皮下露出鹰一般凌厉的目光,“不过这也的确不打紧。很多时候,结果其实不如过程重要。那些人知道你每日都抽出一个时辰干一件事,不管有没有见到结果,都会被你的毅力所震慑,从而理所应当地认为,你花了这么多功夫,不可能什么都没干成。看到你的坚持不懈和努力,他们愿意相信你发现了了不得的秘密,自会感到害怕。”

“而事实证明,这也的确骗到人了。”说着,他意味深长看向其中一位“受骗人”刘贵枝,道,“三司建立之初便是意在制衡六部,可三司的诸位大人又何尝不是从六部中分化出来的?我手里有没有六部的把柄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有他们的把柄。一本拇指厚的本子,翻开一页就得翻开第二页,到时候大家坐在一起谁都逃不了,只会越缠越乱,不如赶在翻开前就烧个干净。也正是因此,那本子一直到最后也没被谁翻开过,也自然无人知晓,那里面根本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听到这里,刘贵枝的脸色终是有些难堪,想自己这些年到底还是修炼不够,差点火候,难免挫败。

瞎子亦是无言,看着眼前已比自己要矮上半掌的吴春雨,莫名想起从前和刘贵枝下学堂,顺路被对方捎回家的日子。他这才有些印象,吴春雨比二人大了整整七岁,是哥哥来着。

“看着无用,甚至有些可笑的那些路,其实没一步是少走的,这就是我活到现在最大的感受。”吴春雨最近也不知是遭了什么病,说两句话就喘,此刻更有些站不稳脚,被迫坐在横栏上,背佝偻得像虾米,“不过这也说明了另一件事儿,这朝廷里,没人干净,你随时看谁不顺眼,都能寻到对方的错处,至于下不下手,那就得看到没到时候。”

刘贵枝听得一头雾水,却又隐约觉得吴春雨并非全然在说当年的事,他这话,倒像是在暗示她,今日之事,就是有人到时候了。

吴春雨却只是反问,“你们今日在戏班见到那个小儿时,没觉得他有什么特别的吗?”

刘贵枝:“赵鹿虎?”

吴春雨:“嗯。”

刘贵枝暂时抽走神思,回忆起下午在戏班见到赵鹿虎的场景。

若说有什么一眼就看出来的特别,那孩子身上的确没有,反倒是后来匆匆随范入柳赶来的那个胖丫鬟,刘贵枝记得她似乎在身上背了一个很大的包袱,像是自人群中抓走小少爷赵鹿虎,就要急着赶路去远方逃命的样子。

包袱挂在赵家的丫鬟身上,丫鬟似要带着夫人少爷逃命,夫人是赵忠的夫人,少爷是赵忠的儿子,今日突然被清算的是衙门,衙门是赵忠的老东家……

刘贵枝眼中一亮,“出事的……是赵忠?!”

一旁瞎子也是一惊,这才恍然,“所以赵家的那个几个家眷,那时正在准备逃跑?怎么会这么突然?”

吴春雨合眼肯定,“赵忠如今虽在刑部当差,但他进刑部的时间远比不上他在衙门当差的时间,在衙门留下的罪证也自然比在刑部多,福润坊衙门这一遭,是怎么也躲不过的。”

联想吴春雨方才有关“朝廷没人干净”和“到没到时候”的发言,刘贵枝颇有些开窍——赵忠多半就是到时候了,这才被人抓了错处,顺杆撸光了。

“不过突然嘛……其实也不算突然。”吴春雨又道,“赵忠能爬进刑部,靠的也是贵人提拔,最近这靠山倒了,他自己也就到时候了。

刘贵枝眯眼:“谁?”

吴春雨:“张庭。这个赵忠,头些年一直是张庭的狗腿子,靠着攀张庭的关系才进了刑部,如今张庭在北境做了逃兵,犯了朝廷的大忌讳,他人到现在还不知所踪,但从前跟着他的这些人,却是一个也跑不了。”

又意外又不意外,吴春雨这些年只围着葛青云的事打转,张庭是如今和葛青云关系最大的人,刘贵枝不用想也能知道这事儿里一定掺着他的大名。

只是以吴春雨这种连打招呼都要乱棍打死的变态程度看,他多半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抓贪反奸上。此番又是亲临衙门,又是大夜里搬家,又是突然升迁,绝对另有隐情。

可惜吴春雨已不再想多说,明显觉得刘贵枝和瞎子带来的消息只值这个价,莫名道,“剩下的,就看你们能问出多少了。”

这话来得有些古怪,刘贵枝警觉凝神,顺着吴春雨的目光向左手边的瀑布看去,先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再定睛一看,那源源不断的流水下,竟泛出幽暗的火光。她这才辨清,原来那瀑布下还藏着一个山洞,就在紧挨着火光的位置,似乎还隐隐缩着什么人。

吴春雨:“刚抓住的,史文朗。”

刘贵枝意外,又努力朝着那方向分辨而去,对面的火光却突然灭了,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见过史文朗,更不知道史文朗长什么样子。

她心头满是疑云,正向问些什么,吴春雨却撑着灯杆转过了身去,只留下一句话,“半个时辰后花轿会准时接你们下山,有话快说。”

*

露台上凉风阵阵,耳旁瀑布的声音大得震天响,这个距离已叫人心烦意乱,很难想象瀑布的正中心——那山洞中,会是什么动静。

刘贵枝却是眼铮铮看着阳关道自那洞中拎出一个不过腰高的铁笼,铁笼之中,窝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正顺着阳关道举过来的突如其来的火光缓缓抬起头。

刘贵枝这才明白,原来那洞中的人影并非自愿缩在角落中,而是被一个只比自己宽出一个指头的笼子囚在了角落中。

笼中男人衣衫褴褛,一头乱发,抱膝蜷缩在铁栏之间,几乎看不见脸,全身上下虽不见血色,却也黑得不见肤色,被关在这兽笼中,当真如一条被人拔了毛的野犬,不管提着铁笼的阳关道如何摆弄,也没有任何反应。

“你们这是……”

闻鼻息间阵阵恶寒,刘贵枝大惊,一抬头却见阳关道早已不见人影,宽敞的露台上,只剩刘贵枝、瞎子和男人三人。

刘贵枝分毫忍不了,二话不说便上手去拽铁笼上有她小臂粗的铁锁,不出所料没有结果,她便又对着笼子上的铁丝下手,手心一阵刺痛,拿下来才见自己已是满手血,原来那铁丝上尽是尖刺。

闻到浓烈的血腥味,身后瞎子终是看不下去了,拉着她的手将她与笼子拉开些距离,大力控制住意图挣扎的刘贵枝,给她指了指露台里的窗户。

刘贵枝茫然看去,通向露台的屋子里,烛火打在窗棱上,映出一个消瘦的人影,看轮廓正是吴春雨。

从露台走到那位置大概也就十步路,这么近的距离,露台上的人说什么,屋子里的人都能听见,想到这儿,刘贵枝再看瞎子欲言又止的眼神,这才有些恍然。

与此同时瞎子也正在自己耳边小声道:“摧毁一个人的意志……最好的方法不是打不是骂,是剥夺。剥夺他持有多年的权利,他自然就疯了。如果他本来也没什么权利,那就剥夺他做人的权利——睡觉,就是做人最基本的权利。”

刘贵枝一阵胆寒,意外冷静了下来,正经打量瞎子。

瞎子面色苍白,显然也是被脚边的铁笼吓到了,却还极力克制道,“听说昭狱审讯犯人最爱用的就是这一招,熬鹰,不让人睡觉,熬过三四天,再硬的嘴也能撬开,最重要的是,此方法不会在犯人身上留下任何严刑拷打的痕迹,就算未来人出了狱,旁人瞧不见他身上的伤口,也就不会知道昭狱好用极刑逼供。”

他说着瞥向一旁的瀑布,“瀑布长流不止,常有巨声,将人困在瀑布下,倒省了找人不眠不休,盯着他不许睡觉的力气。吴春雨这是在审犯人——史文朗没被衙门抓住却落在了鬼司手里,只怕,他是真的知道些什么。”

刘贵枝抬眼,“魏家?”

瞎子,“或是蓬莱阁。”

刘贵枝一个哆嗦,想起高震霆那时也曾和长山盐场的范小舟搭上关系,如今史文朗若是也和一直与长山盐场来往甚密的蓬莱阁沾上了边,的确难免被吴春雨盯上。

一瞬间,她头顶发麻,只觉有只百足蜈蚣爬上了后勃颈,两手不知不觉攥紧了拳头,勉强恢复思路,逼自己看向笼子里已几近呆滞的史文朗,“若真是如此,那孙子应该是没从他嘴里问出东西,这才引我们来和他见面,想看看他会不会对我们开口。如果我们能让史文朗开口的话……”

听出刘贵枝是用“孙子”称呼吴春雨,瞎子微微颔首,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很快接过话,“他对葛青云之外的人都没兴趣,半个时辰内,如果我们能让史文朗开口,史文朗应该就能获救。”

“所以,姑娘可能想到史文朗为何不肯开口?”

刘贵枝垂首,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缓缓蹲在了笼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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