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托if线，陆信存活）
“哥，反正距离也不是很远，我们顺便去第八星系看一下好不好？”
“你当是来旅游吗？”林静恒跟他一起穿行在热闹繁杂的人潮中，有些无奈：“处理完这点事就回去了。”
他们脚下的这条街位于维安星的中央行政区附近，算是个小有名气的旅游胜地，有名在于它跟一般的商业街有些许不同，这里的每一个商铺都是由球形的特制玻璃打造而成，不规则排列的玻璃球错落有致地叠加在一起，最上层的离地面有百米高，需要乘坐观光电梯才能抵达。
暮色如帷幕般笼罩了下来，维安星特有的浓雾气候之下，渐次亮起的玻璃球影影绰绰地散出柔和的暖光，一眼望不到头，人走在其中宛如跌入了一个迷幻世界。
陆必行手痒地拨了拨路边的摆件小灯，那灯竟像含羞草似的，感应到抚触，几个亮片倏地收拢，变换成了一个水母造型，唰地升起，飞成了一只斑斓的小精灵:“可我好久没见过独眼鹰叔叔了，你都不想见一下你在第八星系的朋友吗？”
林静恒对逛街没兴致，纯粹被陆必行拉过来的，但步伐却很放松，漫无目的地逛了一圈，惯常崩着的神经也很快放松了下来：“我在第八星系没有朋友，指挥官不能私自离队，更别说横跨两个星系，再说那只老波斯猫有什么好见的，议会不就能见吗？”
“好吧，”陆必行应了一声，有些落寞，却不妨碍他继续好奇地搜罗着周围一切亮眼的东西，随后他目光忽然一顿，对林静恒扔下了一句“等我一下”，转身就跑了。
林静恒看着他向一个拿着包装盒的女孩问了句什么，随后那女孩往上层的某个玻璃球一指，陆必行就泥鳅似的钻进了熙熙攘攘的人潮里，眨眼没了身影。
压根不用想，这家伙铁定又看上了某个猫嫌狗弃的玩意。
商业区的中心广场上方悬着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巨型荧幕，上面正在直播着各大星系最近爆发的游行示威，镜头取材十分巧妙，各个职业的人们愤懑激昂地控诉着联盟政府和军部公然藐视地方安全，担任着解说员的政客时不时拱点火，游刃有余地引导着舆论的炮口方向。
林静恒靠着墙，趁着陆必行没有回来，从裤兜里摸出了一根烟点上，在夜色中借着烟雾沉思了一会。
直到大荧幕上的政客就沸沸扬扬军事自治问题发表了好一番高谈阔论，陆必行还没有回来，林静恒又等了一会，烟灰弹到了烟屁股，周围驻足的人换了几茬，依然没见这小子的人影，只好将烟头塞到垃圾机器人手里，循着刚才那女孩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一转身，身后一直熄着灯的商铺忽然亮了，炫目的灯光透过弧形的玻璃从侧面打了过来，将他修长的身影斜斜地投在了地面上。
林静恒余光瞥过那灯光璀璨的橱窗，看到里面陈列的饰品，忽然呆住了。
那是一条白金项链，吊坠是一只贝母和彩色拼的小独角兽，柔和的光线打在上面，光影流淌出一片夺目的溢彩。
“哥！”
林静恒回头，陆必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手里还多了一个状似水晶球的玩意。
陆必行把水晶球捧到他面前：“喜欢吗？给你的。”
这是一个将照片立体化的微缩模型，直径只有二十公分，用的是他们之前在永无岛的合照，等比例缩小的两人十分逼真，除了小了点，所有细节几乎跟真人无异，两人上空绿莹莹的极光静谧地流淌着，绕是在这么个灯光四射的环境里，四处的缤纷都掩盖不住这个角落的一抹绚烂。
这种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向来是陆必行的集邮对象，随着他的成长，阁楼里的旋转滑梯已经被拆除，变成了陆少爷专属杂物间，里面堆满了从各大星系搜罗回来的美丽废物和科技垃圾，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比如能读取脑电波跟随主人心情演奏不同曲乐的小提琴、以假乱真的机器狗、由四个家庭成员作为乐队嘻哈演唱会微缩舞台等等，整个陆家的活物都是他的素材，所有家庭成员都逃不过他的荼毒。
林静恒一言难尽地回想起那个由他作为主唱，穆勒担任鼓手，陆信在跳大风车的嘻哈舞台，这么一对比，眼前这个还算正常了：“这玩意能放哪？阁楼？”
陆必行小心翼翼地将水晶球装进盒子里，理所当然地说：“放你办公室啊，不行的话，就放你房间！”
林静恒有些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陆必行看他一副兴致缺缺的落寞——虽然林静恒的表情向来丰富不到哪去，在其他人看来林将军一年四季都兴致缺缺，但对于身边亲近的人来说，这个男人的情绪变化还是非常明显的。
比如现在这种情况如果放在以前，林静恒会把他之前的小玩意逐个奚落个遍，将那个吵得他头疼的脑电波小提琴鞭尸一轮，继而嘲讽他手里这破球放办公室会有多丢人现眼。但今天的林将军很好说话，什么挖苦讽刺都没有，只有一个不寻常的“嗯”。
于是陆必行轻轻地问：“哥，我能问个问题吗？”
林静恒:“我说不能你就不会问吗？”
陆必行低头笑了笑，然后说:“你说老陆是伍尔夫老先生给你指定的抚养人，他当时为什么不两个都要，或者说伍尔夫老先生为什么不把两个都交给他？你是他在两个之中随意挑走的，还是说他只能挑走你？”
林静恒回忆了一下那天的情境，时隔三十年再回溯这条命运岔路的起点，不管是有意忽略还是无意遗忘，很多细节确实都已经模糊了:“他是直接点名要找我的，但这不能说明什么，都是事先商量好的，也许他更喜欢男孩，也许是怕静姝跟他不亲，又也许只是伍尔夫老先生的安排。但他确实只能选一个，这是伍尔夫和格登家族交涉的最终结果，我的母亲是格登家族领养的，格登家族坚持要在我和静姝之间留一个。”
陆必行想了想:“那关于这次订婚的事，你有问过她是怎么想的吗？”
“问了，”林静恒低声说:“她说她是自愿的。”
陆必行沉默了，其实他当时看到那条新闻，脑里闪过的第一反应就是政治联姻，毕竟政治资源置换是沃托婚姻常态，像他父母这种非主流实在不多，至少他在沃托这么多年也没见过第二例，但很快他又否定了这个猜测——林家这一脉只剩下一对双胞胎，哪怕想要拉拢林静恒，以格登家族的风头和权势，根本用不着以秘书长夫人这个条件交换。
但直到他透过照片仔细打量了林静姝这张面孔，他忽然就理解了，这样的一副皮囊哪怕没有任何资源置换，她都会是秘书长最得体的门面。
双胞胎之间的一些定式思维和审美模式大抵是类似的，沃托的权贵子弟圈里有个共同的认知——格登秘书长其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本人没什么魄力可言，纯粹就是格登家派出的吉祥物。那么这类林静恒口中的蠢货代表，林静姝真的会看上吗？
陆必行昨天向沃托的朋友求证过，林静姝已经调入了白塔，所以这一切会不会跟林静姝在伊甸园研究院不寻常的火箭式高升有关？
林静恒忽然问：“问这个干什么？”
陆必行回过神，随口说:“没，我只是在想，既然都是一个培育箱里出来的，怎么你是哥哥，而不是她是姐姐？”
“太久了怎么定下来的都忘了，”林静恒苦笑：“可能男孩都喜欢当保护者的角色吧，也许真要较真起来她真是姐姐也说不准。”
毕竟他既没有保护好那个女孩，也缺席了她的成长，唯一能给到的可笑的保护就是疏远，最紧密的联络不过是每年一张的生日贺卡，瞻前顾后的他还没等到合适的时机对她说一句要不要一起搬回家住，就已经先行收到了一份婚礼请柬，应该是没有资格以哥哥自居的。
陆必行感觉到他不大想讨论这个话题，体贴地没再追问下去，给他递了一杯刚才顺手买的饮料。
林静恒习惯性地伸手，然后目光落在了插在上面的吸管上，迟疑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接还是不接。
陆必行立刻说:“没喝过的。”
这话总算拯救了那只僵在半空的手，林静恒暗自叹了口气，接过来喝了一口，薄荷的清香顺着舌尖漾了开来，白朗姆的口感温和而醇厚，哪怕以他那迟钝且不挑剔的味蕾，都能明显地品尝出这是一杯薄荷莫吉托，基酒中的白兰地还特意被换成了白朗姆。
陆必行的视线滑落到他含着吸管的嘴唇上，在林静恒看过来时，又若无其事地给了他一个灿烂又讨好的笑容，并且心中升起一丝带着甜意的疑惑——自从怀疑林静恒知道自己的心意开始，只要跟林静恒待在一起，他大半的心思都粘在林静恒身上，一逮到机会就旁敲侧击试探，虽然这男人不轻易透露出一点端倪，但他明明记得以前林静恒并不介意跟他喝同一杯饮料的。
这点实质性的转变，总不可能是他自作多情了吧？
所以林静恒一定是知道的！
而林静恒明明已经知道，却没有用一百种方法把他立刻遣回沃托，反而跟他维持着以往的相处模式，是不是说明……
陆必行心跳忽然加速了起来，仿佛林静恒已经长出了触角幻化成一只乱撞的小鹿，撞得他心花怒放。
乱撞的小鹿——林静恒以吸管代烟塞住嘴，正严肃地思考着一个问题——一段正常健康的兄弟关系应该保持着怎样的距离和边界？同时，他再一次反思这些年来自己和陆必行的相处模式是否过于亲密，以至于把陆必行带入了恋兄的不伦歧途。
而除了同喝一杯饮料，到底还有哪些行为举止是过于亲密而他一直却没留意到的？
共同分享一块蛋糕算吗？陆必行穿他的衣服算吗？陆必行睡他的床算吗？
??怎么会这样？
林静恒忽然发愁地想：我怎么跟陆信夫妇交代？
——————————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