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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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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梦境

龙湖东街,白府被重兵把守,白府邻舍主人是个身高体胖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在一伙士兵前赔着笑,声音粗粝道:“各位官爷在小人这家里来来回回已经搜了不下十遍,小人指天发誓,真的没有窝藏重犯!要是早知道我家与那姓白的在一处,我当初就不买这间宅子!”

他一脸麻子,也就身量看着高些,娶的新妇却身段窈窕,颇有点姿色。可惜她总是躲在竹帘后,京军行伍好些是被人塞进军户里的歪瓜裂枣,整日行事比纨绔好不了多少。韩商治下向来严厉,是以心怀不轨的人只敢在言语上调戏几句,隔着门槛吹几个下流的口哨。

男人脸色难看,却不敢多说什么。又过半晌,门外进来个脸色阴沉的将领,一招手将所有人带走了。众人去的匆匆,那男人倚在门前看了会,转身回屋里去了。

整座京城里挨家挨户搜查的士兵们都停手撤走了,那人闭上门,转身回屋,掀开竹帘,道:“今日可以出城,但捉拿你我本就是重中之重,当下这关口,什么事值得把所有人收拢而去?”

女子略施粉黛,颜色绝佳。她脸色很不好,一开口却是清朗男声,“恐怕别处出事了”

俨然是云绎的声音。

原来自那日白郁与云绎逃出皇宫,城门就被皇城司的人守得严严实实,至今日已长达半月。他们并未出城,转而回了龙湖东街,当初白郁将府邸左右两间邻舍全部买了下来,就是为防有朝一日用得上。戴上人丨皮面具,二人扮作夫妻,任谁也没有看出来这就是大街小巷贴满了追缉令的“人犯”。

守城人也被突如其来的变动打了个措手不及,几辆马车出城时也只来得及匆匆验查过就放行,云绎拂开车帘不住紧张回头看身后跟着的马车,白郁带着蓑笠当做车夫,见他神情,道:“真是稀奇,我还真以为你天塌下来也不会变色”

“李过,快些走”,云绎回头催促了几声。

“是,殿...少爷!”

躲过最严格的搜索,趁着宫中有变,今日终于能有出城的机会。

骤雨初歇,云绎眼看着城门越来越远,终于松了口气。在半途换乘白郁赶着的那辆马车,车厢内横躺着一个人,那人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形容衰老,马车走了将近三个时辰才来到凌云巅山脚下。

“马车上不去,都下来,拿着必要的东西,弃车放马”,白郁道。

云绎扯下面具,露出本来的面目,半拖着人从车厢里出来,喘着粗气,“你们两个过来帮把手,我替父皇原谅你们了”

“殿下,你这招偷天换日胆子也太大了.....”,李过背着包袱,见他动作,腿一软险些跪下去。无论如何不敢动手。

白郁剑负在身后,一身武袍束袖装扮。他抬眼望着云间飞鸟,忽然打了个响哨。

云绎转脸见他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皱眉道:“快走,本就是兵行险招,让人追上来,大昭就真的该换主君了”

白郁:“再等等”

过了半晌,白郁指着云绎身后从天而降的两名弟子,解释道:“这是我门中大夫孙庭手下莫听,何妨两位弟子,术业有专攻,你再这么拽下去,这位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车中人是谁?竟是如假包换的天子云赫。

莫听何妨不问身份,一人一边搀扶着云赫,脚下使力,半空中借力,越飞越远。李过武功不错,但带一个云绎却成问题,但他又焦心云赫安危,索性跟着两位医者上山,云绎看了眼高不见顶的山,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裙。白郁也不吭声,等他开口,眸光晦涩盯着云绎,昨夜的梦境碎片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云绎忽然伸手脱下外裙,最终只剩下一件单薄里衣。走得匆忙,没有可供换的衣裳。

白郁:“...”

“让旁人看见我这幅样子,那我宁愿一头撞死”,云绎这才放下包袱似的,冻得牙关发抖:“又得麻烦你了,白郁”

他把白郁当驴使,嘴上过意不去,却无知无觉张开手等人来抱,白郁嘴唇动了动,到底没说什么,捞起云绎直直飞身向凌云巅去。

魏开眉站在崖边往下看,莫听何妨上岸时,对着师父师叔行礼,魏开眉盯着二人搀扶着的男人看了看,忽然转头对身旁的人幸灾乐祸道:“故州,有姓白的这个师侄,是你三世修来的福气。他把当今天底下性命最贵的两个人劫进凌云巅来了”

“这混账”,孙庭脸上青白变幻,捂着心口倒气,他有先天心疾,却是当今医王,当真是天意弄人。孙庭缓过来后,吹胡子瞪眼道:“昭京形势瞬息万变,他怎么敢把姓云的带进凌云巅来,真不怕京城里那群人以大逆不道的名号把他老家掀了”

“那有什么稀奇的,姓白的三百年必定出一个天生的杀神,从古至今多是姓名伴随着累累鲜血,将星入命,拱卫紫微,你该庆幸白郁这一世慢了一步,云家那孩子还活着。否则师尊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魏开眉语气生冷,孙庭的表情淡了下去,眉心却显出忧虑来。

魏开眉拍了拍他的肩:“尽人事,人定胜天,这是他的原话,你不要太悲观了”

几人回身朝院子里走去。

少顷,白郁带着云绎在崖边站定。

云绎被山风吹得冷透肌骨,险些栽下去。白郁扶了一把,鬼使神差道:“....云绎,你还认不认得我?”

云绎用力揉了一把冻得发僵的脸,下意识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走吧,我带你见我师父”

白郁脸上看不出来喜怒,他走在云绎身前。

白郁做了一个梦,那梦境太过真实,仿佛命运的河流轰然冲开日月枷锁,与前世记忆交汇一处。梦中的男人与他有一模一样的脸,月如雪,风似刀。空旷的宫殿像是一个个盘踞在京城里的妖兽,梦中他倒拖着龙雀,缓缓走在光怪陆离的皇城里,文臣,武臣,宫妃侍臣,所有人围成一团,在那所有人的正中央,有个穿着明黄衣袍的少年安详死寂,白郁在梦中看到了那男人的泪水与周围惊恐的眼神,胸膛处有隔世的隐痛传来。白郁醒来按了按心口,一颗心还在,不是梦里肝胆俱裂的疼法,这才照常起来。

但那少年,是云绎。

白郁带着云绎换上了身干净衣袍,来到正厅,云绎抱拳道:“晚辈云飞镜见过武圣,我爹身中奇毒,今日拜谒凌云巅,斗胆请医王孙大夫为我爹救治”

魏开眉笑得慈祥:“公子吉人天相,定能逢凶化吉,我这徒弟不成器,只会些舞刀弄枪的下九流,是要来凌云巅,早该来了”

云绎微哽,疑惑看着白郁,竟然不知道接什么。那眼神在说:你不是说你师父目下无尘,脾气不好么?

白郁只当看不见他的疑惑,只道:“京城生变,东宫易主,请师父指条明路”

“你二人稍作歇息,明日辰时来琅嬛阁”

捻指昼夜,等云绎与白郁来到琅嬛时阁,魏开眉已经亲自洒扫完毕。白郁还没有说话,魏开眉神情肃冷道:“半个时辰前,有消息从昭京传来,镇北营破,现在徐彰生死不明”

“什么时候?!”,云绎猛地抬头。

魏开眉道:“三月十九”

白郁沉下脸色:“难怪昨日京城内部收缩防务,姚策只有韩商可用,他们要发兵北援,但昭京若成了空城,徐屏山完全能趁虚而入,皇后现在可还没人敢杀呢”

“太慢了”,云绎想了想,艰涩道:“这等急报照理来说鹰只需要一日就能来回,现在过去六日,镇北军有内奸。当年丰州兵变就该想到的...”

魏开眉眉目不惊,顺手从书阁上取出一方木匣,“你们皇家的东西,打开看看”

云绎心下一震,再顾不得掩盖身份,翻开一看,惊道:“你怎么会有横云虎符!”

“武安侯死后虎符一半在皇帝手上,另一半他交给了一个拥有先帝玉戒的人,那人去世后,这些东西尽数藏在这里。持有这半枚虎符,你便能调二十万横云军。当年他们于名盛时被打散,只为帝君征战天下,如果是你的话...”,魏开眉捧起虎符,静静看着云绎:“凌云巅之人,乱世方入世,开山门,启云楼,随明主匡扶天下。但此番你万事未备,只有这阵东风。自然,对外而言天子驾崩,你也可以安心待在凌云巅十年八载不问世事,太子,端看你有没有这个气魄了”

云绎朝魏开眉深深一拜:“我久居深宫,苦于无可聚拢之势,魏前辈此举无异于救我于孤途道中,明日便启程,我父皇就托给李过照看了,大恩不言谢”

“罢了”,魏开眉端详着云绎沉凝的眉眼,忽而长叹一声,说:“今夜你就睡在这里,明日午时过后再走,白郁,你跟我来”

魏开眉话中有话,云绎固然奇怪,但也应了。魏开眉与白郁这师徒一会面,就是一整日。云绎趁此机拜访孙庭,孙庭却抚着胡须,高深莫测道:“令尊中奇毒了无痕已久,毒性入骨,能不能醒还要听天命,还有,你与他吃过什么?”

云绎颤声:“传闻中的海外灵药灵华丹,可解百毒”

“痴儿,世上何曾有解百毒的灵药”,孙庭的神情凝固了瞬,低声道:“我会尽力救他”

云绎长揖到地,一阵柔婉的内力却把他托了起来,孙庭道:“不必谢我”

走进内室是他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向魏开眉心有余悸道:“这太子怎么是个这样性情,和我知道的怎么不一样”

魏开眉问:“别打岔,到底能不能救?”

“不好说”,孙庭沉下脸色,摇了摇头。

入夜时,云绎坐在榻上翻书。魏开眉与白郁不声不响进来,魏开眉掌心里放着三枚形如枣,大小如燕卵,色深如桑椹的石头。

云绎见他取了博山炉,把石头投进炭火里,奇异的香缓缓升起,云绎惊奇问:“前辈给我点返魂香做什么?”

“一柱返魂香,灵通三界路”,魏开眉端着铜炉放在书架顶,回身看着执卷的云绎道,唇角笑意十分温柔:“香气闻数百里,死尸在地,闻气乃活①。这里有他遗骨一段,今夜定然有人入你梦中,不要害怕”

云绎放下书,想了想,试探道:“是什么人?”

“等你见过他之后就知道了”,魏开眉合上门离开。

云绎没有发现白郁不曾出去,这烟似有助眠功效,他眼皮直打架,不过片刻,云绎手中书册坠落在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捡起,放在案头。白郁却没有起身,他席地而坐,沉默地靠着榻出神。

他忽然想起那个师父讲过的故事。

但...这可能么?

白郁缓缓闭上眼睛。

返魂香的烟气里,梦境须臾而至,满天星斗仿佛囊袋被撕破迸溅出来的萤火,天高云淡,银河垂地。云绎尚无法分辨,只能跟着林间飞舞的萤火一步步往天际走去。

星辰在周天空悬,散发出柔和神秘的蓝白亮光。云绎回头看,人间如同渺茫微尘,他踩了踩脚底云,又抬头看着身前一望无际的长河。

星荧在空,静影沉璧。让人眼花缭乱,分不清水天何处。

房屋整齐的沿着河水彼岸遍布,几缕烟气凝结成一袭广袖长袍,猎猎当风,他长发未系,一步步从对岸踏河而来,云绎有些怔忡。

他今天才知晓原来一个人俊美到某种程度,是会令人移不开眼的。

风流无匹,举世无双。

那人轻笑了声,摸了摸下巴:“看傻了么?你回头看看,那人眼珠子要喷火了”

云绎魂魄出窍般不动,半晌才反应过来,回头看去,面无表情的白郁正立在身后。

“你是谁”,云绎朝那人看去。

白郁上前替他答道:“凌云颠前代掌门,孙摔玉。师公驾鹤多年,今夜你有何指教?”

“不肖徒孙”,孙摔玉语气幽怨,语气却含着笑,万里不息的长风温柔地围绕着白郁与云绎吹拂,朗月既隐,群星指路。

云绎清醒了些,“这是什么地方!你要与我说什么?”

孙摔玉二指并起,一点云绎眉间,唇角微翘:“匡扶天下大计,须得一位文士,当今世上,唯有齐州姜氏可助你,去!”

云绎浑身一颤,霎时睁眼,屋外天光大亮。白郁靠在榻下眉心紧皱,他的眼前水光接天,孙摔玉这次可没有那样温和,白郁只觉得脑海翻腾,响彻孙摔玉冷酷的判决声:“七杀,你和紫微双双投胎成人,本就是命盘之外的变数,若前尘再来一遍,你与紫微都要沉寂一千年才能再见,届时紫气遁形,人世将迎来有史以来最大的分权治天下,十二国君将为争天下共主之权,掀起足矣遮天的血浪,而这令天地色变的人祸,全部应在你的情劫上,紫微性情沉冷孤绝,好好待他,休再逼迫!滚回去!”

一声惊雷般的怒斥,白郁睁眼。云绎便问:“他还说什么?”

白郁头疼欲裂,他撑着额角回忆前事,却发现谈话内容一概忘了。只记得,有人嘱咐自己要好好待一个人...

云绎见他神色有异,取了盏冷水递过来,正了神色道:“我今日便走,白用晦,多谢你帮我这么多次”

云绎手腕一痛,低头一看,白郁捉着自己手腕,只听他焦躁道:“你一个人下山?你为什么不——”

他想说什么,又咬住牙关。

云绎吃惊,推开他的手,笑道:“这一去经年,兴许生死难料。毕竟不是宫里,我父皇说的话你不必太放在心上。你父为大昭而死,我再让你舍命相陪,那也太不像人做的事了”

“你不懂...我爹让我护你周全,我跟着你下山”,白郁站起身,语气如常,不容拒绝。

云绎疑惑地看着他,没有再推拒,道:“你若愿意,我求之不得。只是我如今一穷二白,没有那么许多能抵给你的玉佩了”

白郁脑袋昏沉,闻言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一字一句道:“先押着,来日一并还”

二人拜别魏开眉与孙庭,离开凌云巅,在不停歇的马蹄声中到了齐州。

姜氏名不见经传,并非大家门户,云绎与白郁直奔府门,却听那吊儿郎当的姜望早就候在门后,笑嘻嘻指着云绎道:“昨夜客星于天河畔犯太白,是你二人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①返魂香,引自东方朔《海外十洲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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