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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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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子静静摊开在御案上,朱红一笔横斜划开去。

这是黄塘秋的奏报。

其上言语简明非常,大意是说他们的陛下为了能保住皇后,竟然真的不知从何处捉到了个擅长厌胜之术的觋师,昨日在菜市口命皇城司的人斩了。

近日民间黄口小儿都唱,“龙非龙,凤非凤,明黄衣裳有破洞”

可惜皇帝为了挡住风言风语的这手棋落得让人牙疼。

觋师死前认了这桩罪名,言之凿凿皇后被自己操纵术所控制,这消息一夜随风传开,百姓半信半疑,朝官哪个好糊弄,参政一纸奏折便摆上了案头。

云绎入殿时,见云赫斜倚着软靠,皇帝的神情不知为何有些雀跃。

太子殿下的声音冷地像是摔碎的冰渣:“闲杂人都出去”

王喜擦着汗,一句多余也不敢说,领着侍奉们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内殿空寂,兽炉烟袅。

层层帷幔后安置着张龙床,云绎坐在榻沿,挑了件不那样敏感的事细说:“父皇,修建道文阁原本批了二百三十万银,可现在逾年还未竣工,上下官差私吞官银,主事人尤甚,你若将这事与我办,现下就给个准话,我就按着自个的法子解决,儿臣与你保证明年的春衣,一定按时送到将士们手上”

“这话谁和你说的,吕良辰?”,云赫眼眸半阖道:“道文阁不是给云寂督办了,其中腌臜让他去查就好,这事情本不是吕良辰份内,他逾矩了”

白郁忽然侧首轻嗅了下,眼中闪过古怪的情绪。云赫注意到他的神态,倏道:“白郁,朕曾赐你免死金牌与护卫太子可殿前带刀职权,你今日带刀不曾”

白郁武袍遮掩下,腰际左右两侧隐见兵器,他微微颔首,没什么情绪道:“自上次雨夜截杀,我便清楚在这宫里行走,还是带着凶器比较好”

云绎见云赫还在顾左右而言他,声音瞬间冷了下去:“皇后身份成谜,朝臣只差没有群起而攻之,您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力保皇后,已是堕了身份,民间流言四起,儿臣只问您一句,父皇不会真的以为杀一个区区觋师就能堵住悠悠众口吧”

这话简直是含在齿关迸出来的。

云赫揉着额角表情恍惚,涩声道:“....他好歹是你三弟,饶他一次”

云绎愣了,竟笑出声,神色佩服道:“父皇当真以为我不清楚那夜的杀手是云寂派来的,你为了使他不受波及,竟壮士断腕,狠心折了二弟,谁说您已老了?我看您手段更胜往日。闲王,好一个闲字。我几乎都要猜测,您是不是早就料到今日这个局面,才在两年前让云寂参与馆阁修造,好让他带着这巨万银两消失逍遥快活去。否则为何从去岁开始国库空虚,您却完全没有动过叫停道文阁修建事宜的念头!”

云赫脸色涨红,仿佛被谁劈头盖脸甩了几鞭,他抖着唇,片刻后才道:“朕这一生,最怕儿子们为了那个位置争得你死我活,事先将你们的命数定了。你得走这条艰难崎岖的登天路,他年让史书记载你功过。云寂注定当一个碍不着你路的王爷,至于老二,他性子软弱,宫里的腥风血雨不适合他。朕将你们三人的路铺好,就等各自往前走,云绎,你莫要告诉我,你连这点心胸都没有”

白郁神情复杂,似是有话想说,然而看着云绎冷寂的目光,他却沉默了。

恰这时云绎倏地起身,静静与云赫视线相对,他突兀道:“即是如此,父皇拟旨退位岂不更好,朝堂非我如今之力能打理,如此下去,只会让权臣们更加嚣张”

云赫无奈地笑:“先下便是给你权柄,你仍寸步难行,我问你,你是能使唤得动韩商还是能支使得了皇城司,你想坐稳帝位,那就再扶起一位武安侯。世家与宦官是庞然大物,你便是螳臂当车,再等一时半刻,王喜的命,为父给你留着...徐照是个可怜人,她什么也不——”

云赫表情忽然凝滞,一双昏花老眼骤然扫过白郁,白郁眉头狠狠一皱。

不对!

云绎还未反应过来,云赫竟然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整个人垂了下去!

云绎吃惊,握着云赫的手摇了摇:“父皇!”

“躲!”

白郁猛地扯过云绎往自己身侧一拽,一枚铁箭钉入云绎脚边三寸处。他蓦地回头,殿门口哑侍面无表情端着一架弩,身后居然是一队影卫!

轩辕弩!

方夺转着木轮进来,为云赫把脉后看向云绎与白郁,他摇了摇头。王喜从人群后一步跨出,喝道:“天子驾崩,听我命令捉拿人犯!”

局势瞬息万变,云绎连震惊悲伤的余地也没有。影卫们手持弩箭,从四面八方对准云绎,王喜道:“太后与百官正在前往紫烟殿的路上,二位,束手就擒吧”

云绎指着王喜,脸色阴沉,声音里压着颤意,他是气的:“今日方知阉货误国到何等地步,你岂敢”

王喜伸出衣袖沾了沾眼角,瓮声瓮气道:“陛下向来身子不好,兴许是教殿下一句‘请父皇退位’给气的血气上涌,不幸崩了”

白郁一言不发,只手拨转云绎,将他藏到身后,云绎压低声音急道:“你!这时候休要逞能!”

闻言白郁竟还有闲心回看了眼云绎,见他并未因突如其来的噩耗心神不稳,这才单手缓缓抽刀,影卫们调转方向,对准白郁,王喜见状冷冷道:“太子殿下还需交给太后决断,至于这姓白的”

他横手做了个下切的动作。

几道破空声“咻”地朝白郁飞来,刀光一闪,几支铁箭就在空中断作两截。就在此时,他闪电般以内力将龙雀催了出去,长刀直贯向影卫。紧跟着甩手将早前云绎抵给他的玉佩飞向方夺,那玉佩带着直击风雷的气势,是指着要方夺的性命去的。

平地风起,哑侍下意识掠至方夺身前格挡开那枚要人命的玉佩。

哑侍不在影卫队首,最前站着的两个影卫竟被锐利刀气割喉当场毙命,王喜怒道:“今日谁杀得白郁项上人头,赏千金!”

可王喜声音岂有白郁身手快,云绎身子一轻,整个人已经被白郁单手拖抱至身前,他下意识揽着白郁的腰畔,耳边是风声,身前是刀剑相向的同袍。

“就凭这些杂碎,还挡不住我”

白郁带着云绎飞身踩上影卫头颅,快步跟上破开窗槅后去势不减的长刀,继而肌肉贲张的手臂紧握刀柄,人在半空,脚下一个妙到颠毫的“鹊踏枝”,轻点窗外枝头,闪电般回身悍然一刀劈向追上来的影卫。

云绎瞠目结舌地看着当即将追上来的三人腰斩的刀势,龙雀在宫中近百年沉寂,饮血后“嗡”地一声刀身震颤,如果云绎没有错认,那行刀铭竟发出红光!

后来者目露恐惧顿时却步,白郁一手握刀,另一臂弯里揽抱着云绎居然没有拖慢速度,这个姿势使他几乎半坐在白郁肩上,影卫首领阴狠道:“他们走不远,绝不能让他跑了!追!”

数声答:“是!”

一行人宛如罗网般跃起,春风翻飞起云绎的衣袂袖袍,几人劈手去抓云绎,谁知这太子手里正握着一架朱红色的弩箭对向他们!

首领一看,脸色骤变,喝道:“不好!是轩辕飞花弩,竟然在东宫手里!快——”

他没有来得及说完。

云绎望着他们:“留一人性命回去告诉他们——这些窃国者的命,先寄在老天手里,他日孤自来取”

话音未落,飞花弩一发射出,电光火石间数十枚铁箭不偏不倚正中几人心口,唯有首领所在处人数众多,两人充当人盾,帮他挡掉了致命一击。他肩头中箭,不敢再追,再抬头时,湛湛晴空,哪里还有二人的影子。

——

“砰!”

殿门被随从掀开,姚策立在那里。她的身后跟着宁王,还有乌泱泱文武群臣!

云皑一如既往轻浮,手里还转着两粒玉核桃。

王喜先是与姚策行过礼,而后毕恭毕敬立到云皑身侧,声音低低的:“王爷,太后,太子与白郁逼迫先帝传位,先帝一气之下竟崩了”

姚策惊怒交加,环顾殿内,顾不上皇帝尸身,反而厉喝道:“逆臣怎敢!他们人呢!”

王喜:“..那白郁武功盖世,方才带着太子逃了”

姚策没掩住面上一闪而过的震惊,失声道:“这么多影卫也挡不住他?”

“是”

群臣耸动,张潺渊老泪纵横,踉跄往前扑了几步,他一把年纪,跪在龙床前,哀悼他一生戛然在今日的君主:“陛下..您..您何至于此...”

他身后好几个言官也抚面长泣,这事其他人却做不得,风云忽变,看着云皑那言笑晏晏的脸,不少人腿肚子发抖。

云皑可有可无点点头,他眼角余光瞥到太后身后侍奉的侍从,慢悠悠道:“活在太阳底下的滋味如何?”

那人当即一跪,谨慎地埋下头去:“太后与王爷于我有再造之恩,小人愿效犬马之劳”

方夺转眼落在那侍臣脸上,瞳孔一缩,手背青筋乍起。

王忠...王忠!

他果然还活着!

太后语气肃杀,沉吟道:“云绎当真逼宫?”

王喜道:“是,在场众人有目共睹”

“刷啦啦”影卫队跪了一地,为首之人道:“卑职等侍奉君王多年,今日亲眼所见,不敢欺瞒!”

大臣们闻言脸色各异,一时拿不准这影卫到底是谁的人,不是说天子收权,早就将影卫队让皇城司给取缔了么?若不是,这些人手持轩辕弩,又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可事态容不得一些人细思量,严敬率先抚着胡须,一脸痛心疾首道:“太子糊涂啊!”

“太子?这等弑父之人,如何称得上大昭太子!”,钱惟德义愤填膺出列,拱手向虚空道:“陛下驾崩,实乃不测,但究其根底,岂非此子欲坐皇位,逼迫陛下了事!”

众官不敢吭声,黄塘秋脸色木然,定定盯着脚下玉砖,姚策忽抬眼望向人后的黄塘秋,问道:“此事,盈江如何看?”

一行人的眼珠子落在黄塘秋那张愁苦的面容上,黄塘秋从鼻腔徐徐缓出一口酸涩的气,悲哀道:“…太子此行,实乃,不该啊”

云绎的身份,就在这一声无可奈何的长叹中,一锤定音。

天子死讯一夜流向各州,与此同时太子云绎气死皇帝的消息也传开。太后懿旨废去东宫身份,令三皇子云寂监国。

停灵期满,满朝文武扶棺送行,哭声震天。

后来几日,大昭境内道观日撞三万钟声不绝。在这浑厚的钟声里,朝廷猝不及防换上了新主人。

姚策垂帘听政,宁王云皑上殿,三皇子云寂上殿,百官拢着袖子不敢言语。姚策肃容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但皇后徐照身份不明,需得各位大人们一同辅佐,意下如何?”

韩商站出来道:“决计不可!云寂坐上帝位,无异于藐视天家威严,臣以为妖女徐照当斩!”

“一介武夫岂敢!”,冯学士怒道:“陛下在位时已经向天下人交代过,皇后在位多年从不曾出过纰漏,为何只那夜殿上言语疯癫!我看你才是包藏祸心的那人!”

云皑转头看向殿后,哈哈一笑:“皇城司何在,冯沉殿前出言无状,拖到殿门外斩了”

雷顷浑身肌肉紧绷,没有动。

云皑打了个哈欠,眼里眨出泪花,他缓缓打量众人,慢吞吞道:“听不见么,本王说的话谁去做…”,云皑顿声,眼神忽然变得阴鸷,凉凉道:“谁就是日后的皇城司勾当!”

这句话不啻于当头惊雷,眼见着谢钧已经出班,雷顷自知大势彻底去了,心头对皇帝那丝怜悯也彻底被如何活命湮灭。

“臣愿去!”

雷顷单膝跪地,一字一句,拱手道。

冯沉瞪大眼,伸手指着云皑,身子发抖:“...你..你这欺世盗名的”

雷顷眼睛狠狠闭上,再睁开时,已经是彻底的冷酷。

二人拖着冯沉来到殿外,殿上死一般寂静,以至于抽刀的声音是如此震耳欲聋。

冯沉为官四十年,地位直达辅相,此时留给朝廷的,却连声痛叫也没有。

殿中官员只听见一声头颅落地的声音。

先是沉默,亦能听见有人喘着粗气的愤怒声,但最终所有人都呼啦啦跪了一地,钱惟德扬声道:“三皇子云寂生母身份未明,不宜坐天子位!”

而后这声音洪流般被众人一同奏上明堂。

——冯沉头颅落地,死不瞑目。

这副模样是朝堂清流派最后的挣扎。

今夜星月俱隐,明日太阳照常。

在这寻常的万分不真实中,大昭便改朝换代了。

但天公贯爱捉弄人,又是一日朝会结束,天际灰亮,一看便是风雨欲来时。

云皑如今与母亲一起“代天子行事”,侍女见姚策面色发沉,就替她揉着额角,轻声道:“您近日太过于劳累..”

姚策心烦意乱道:“应当是…”

门外马蹄声拦也拦不住,王喜怒道:“何人敢在此放肆!”

脚步声凌乱,掺杂着几声:“不要拦他!是边疆急报!”

衣衫褴褛的士兵怀里揣着份带血的驿报,他整个人摔进理政阁的柔软地衣上,良久才艰难抬头。

姚策眼皮一跳,猛地起身。

——那士兵左眼眶里血肉模糊一个洞,让人无法置信他是怎么骑着一匹马,从何处进得皇宫来的。

染血的驿报滚在姚策脚底下,王喜探了探士兵鼻下,脸色惨白回头道:“回禀太后,这人原本吊着一口气只为送信,现下已死了”

殿内许多人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封要人命的急报,却没有人敢先动作。云皑面无表情起身,姚策抬手制止他的动作,自己俯身拾起,只看了一眼,便霍然扭头望着云皑,太后发间花钿随着她的动作甩了出去,砸上桌角。

墨玉东珠尽数崩溅在地上,那昭彰着帝王才能享用的青金墨玉,此时像是大昭历代帝王怀揣恶意的注视。

姚策默然盯着四分五裂的首饰,良久后才喃喃道:“皇儿,镇北营破了”

天际滚过紫电,闷雷声轰隆震彻天地。

暴雨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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