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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突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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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突发

满座衣冠在列,白郁的目光缓缓刮过他们的脸,钱惟德笑容微滞,险些没端住,然这油滑的老臣终究还是堆起满脸褶子,道:“往日不曾知晓白贤侄竟在东宫任职,咱们长话短说,前日里那假皇后一席话是无稽之谈!常言道君要臣死,臣岂能苟活?饮了此杯,明日朝中相见便是同路人”

“这道理我明白,钱大人多虑了”

屏风后坐的女子拨弄着月琴,白郁看了看座中除去陪侍女子之外的三个年轻人,其中一人起身,拱手道:“见过白卫率,在下江天阔,单名一个渺字。我身侧这位是钱兄,那位是严诚兄。武安侯威名赫赫,我等崇敬他,这杯请白兄先饮”

他话音落下,其余二人俱起身敬酒,白郁也举杯,与他们轻轻一碰,不咸不淡道:“同饮”

这老东西着实下血本,带了三个世家子弟,都是年纪相仿的来与白郁交好,若白郁今夜坐在这里吃过席,明天满朝文武都会知道他投了严敬为首的世家派。

那么东宫就会变作一个笑话。

白郁与三人见礼,饮了杯酒后起身,两指从怀中夹出一封信,在琉璃灯光下晃了晃,向钱惟德道:“这宴请书,现下原样奉还给大人,大昭已经没有武安侯,白郁一介庶民,当不起大人的诚邀”

白郁竟然不做停留,转身而去,三人变了脸色,钱惟德冷冷地望着犹自晃动的珠帘,忍不住骂:“竖子无礼!”

这时,两人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其中一人随意摆手,丝竹声一顿,歌女们捧着乐器快步下去。室内顿时空出来不少,只余下三个坐着的,并三人立在一旁。唯一相同的,是脸上神情都不大好看。

这些人既出身世家,年长的更是在朝中身居高位,何曾吃过这样的闭门羹。严敬不置一言,江济世喝了杯酒。见他们脸色,严诚与江钱二人使过眼色,悄声退下了。

室内一空,桌上还摆放着白郁离开时倒扣的酒杯。

六只眼睛都盯着它,钱惟德讪讪入座道:“我也想不到这白郁是个这般木愣的”

“木愣?”,江济世从鼻间冷哼了声,当下一甩袖便往出走,路过钱惟德时,才伸手拍着他的肥肉,大发慈悲道:“你在这个位置上这么多年,没人敢明目张胆与你作对,你就当这世上的事大多数得按照你的喜怒过活,酒色泡得你头昏眼花,竟然将虎狼之辈错认为呆头鹅之流。他这是告诉你,他站定了东宫,让你别再多费心思”

钱惟德却不怒,反而压低声音道:“世家择主而栖,若不是十几年前出了个云赫,钱江二家还能是这样落魄?你我两家向来世交,奈何老天愚弄,出了两个不成器的,为父者不腆着老脸走动,若指望家里小子,再过十年,昭京里就没有钱府了。我有这样的觉悟,长流兄,你呢?”

江济世拉下脸来,回头看了眼严敬,微微颔首后负手离开。门外江渺跟着他爹走了。

严敬仿佛就是过来凑个热闹,带着儿子也走了。最后是钱酬凑过来扯钱惟德的衣袖:“爹,这白郁不值得笼络”

钱惟德问:“你看出什么来了?”

“倒没什么,只是他在您与世伯面前摆谱,不如杀了干净”,钱酬笑嘻嘻道:“您若同意,我这就找人将他做了,不给您添麻烦”

钱惟德长叹一声,摆摆手:“你敢擅动,我打断你的腿!滚吧!”

剩下那弹月琴的女子一人随手拨弄,她待人走干净,才道:“白郁是谈不拢了,俗话说先礼后兵,官家现在是强弩之末,最后一点名声也被那妖女毁了,照我看,云绎坐不上这个位置”

钱惟德愁眉不展:“若能顺心意倒也罢,我钱家还是钱家。若不能,便只能让太子拿命来开局了”

他一脸真情实意的愁苦,掩尽了话中一览无遗的狠辣,那女子斜眼瞅着钱惟德,意味不明勾起嘴角,细看她来,竟是沈遗簪!

——

理政阁。

御案上摆放着三份奏折,一份是吕芳年呈上,另外两份是恳请太子劝诫皇帝废后。

云绎微不可察叹气,“小竹,吕大人可还在外面?让他进来”

吕芳年是个实心眼,云绎月前替他料理了修造一事,此时太子殿下在他心里的地位已经能媲美云赫。他一进门便是行了礼,

云绎,“吕大人请起,你奏中所提道文阁主事人贪贿一事可有证据?”

“层层盘剥本来是常事,可道文阁木料来得越来越慢,迟迟不见竣工,宫里又出了这样的事这几日里三殿下索性就将进度叫停了”吕芳年道。

云绎:“吕大人,照你看,道文阁这样一座馆阁,需得耗费几何?”

吕芳年比过两个指头:“至少二百万银”

“此事何年何月陛下与你等吩咐的?”

“四年八月,且按照正常进度,出月二十就得完工,如今才建了不到八成”

云绎道:“闲王从一开始就接手了?”

吕芳年思索片刻,斟酌道:“明面上不是,但...暗地里他从道文阁修建那日始便是管着这回事。最初那次宴上,三殿下与我等打过照面”

云绎示意知晓,忽而道:“若道文阁现下半途而废,会有何影响?”

“万万不可”,吕芳年慌道:“殿下有所不知,从永和三年初起,宫城之内与人付劳力钱,是等修造完毕后一次性付清,寻常月份只按最低份例拨钱,若中途废去,那上万人就得喝西北风去”

云绎没有想到还有这一层,当下脸色沉了下去,冷声问:“本王曾与首参见过宫外修凿派水官沟,那时候尚且按日结清,怎么过去这么多年越活越回去了?这是谁的主意!”

吕芳年茫然与云绎对视,云绎胸膛起伏不定,挥手让他下去,道:“道文阁一事我知晓了,这话不必与旁人提及”

吕芳年称是后退下,云绎这几日看奏折,憋了满腹火气,一时间无人能吐,耐着性子问身侧:“白郁还没有回信?”

冯小竹硬着头皮待要回答,二人就闻得门外一声鹰唳,飞星眨眼间落回笔架上,几管竹笔晃晃悠悠中,云绎抬眼,白郁作一身江湖人打扮,他掸去肩上爪痕,入殿中来。他的神情平静,像寻常午后归来,云绎没说什么,他低了头,提笔圈起奏折上的一行字,白郁走近才看清,便瞧着他略微憔悴的脸说:“看来当皇帝是个苦差事”

云绎“嗯”了声,对白郁说:“钱惟德请你吃酒,世家急着跳墙了,也不——”

他神色有些莫名,剩下的话在舌尖一转,押下不提。

白郁拣了把椅,支颐而坐,他的目光落在云绎身后的龙雀上,懒懒道:“我心中自有明主,殿下大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

云绎批了几本折子,眉头便没有展过,便骂道:“这些人呈上来的折子都是些油嘴滑舌的东西,不值得细看”

这话将白郁也骂了进去,白郁觉得有趣,暗道:“这是气上了”

飞星喉咙里咕噜两声,跳下来去啄桌面,云绎下意识探手往碟中取肉,空的。

他道:“小竹,去取些肉来”

冯小竹走了,白郁道:“这扁毛畜生亲你,知不知道当初我被这东西啄过多少回?”

云绎冷淡道:“我给吃的,它自然变不了心”

“你给我吃的,我也不变心”,白郁冷不防道,他神色是漠然的,可这话细听来却十分促狭。云绎手一抖,一笔写错,划开长长一道朱红的线,“宫内休得逞口舌之快,有些话让人听见又是阵风雨”

白郁眼色微冷:“怎么,不愿意与我沾上干系?那天殿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云绎抚摸着飞星头顶,莞尔道:“既然你回来了,那就继续当值,与我去一趟紫烟殿如何?”

白郁轻哼道:“现在不同以往,我既然清楚朝中没有几个好东西,能回来已经是我念着天下太平,为人良善。以后支使我做事,要给好处”

眼看着云绎眸光柔和下去,白郁脱口而出道:“美人计不算”

云绎一脸可惜,他从腰际卸下一块玉佩,扬手往白郁身前飞去:“去当铺至少值三千两银,够么”

白郁一个燕子抄水,指尖捻着玉佩,要笑不笑盯着它看:“够,殿下大方,这就走吧”

“陛下,太子殿外求见”

王喜的声音轻而细,云赫躺在榻上,艰难起身道:“让他进来”

徐照身份暴露,但她被云赫保护得很好,此时正在与方夺坐在寝殿外手谈。方夺笑了笑:“娘娘,直二局,这盘如何也救不活了”

徐照一身常服,她揉着眉心,凝眸看着棋盘,轻笑道:“我从不下棋,盖因棋技太差,输国师一着,不算丢人”

“娘娘自谦太甚”,方夺捻着黑子,随手扔进棋碗里,扶着木轮转过身,淡声道:“您的棋技天下无双,没有棋手能接受被掀棋盘的命运,这件事先帝没有做到,当今没有做到,我也做不到,但您做到了。您听不见朝堂上叮咚作响的棋子正在乱跳么?”

女人端坐着打量方夺,冷眼道:“你们做不到,只是因为尚有牵挂。而我已经没有了。”

“云寂不算?”,方夺笑。

徐照将两枚棋碗放在一处,细长手指仔细分开黑白子,将它们放在不同的碗中,她哂道:“我既然说了没有牵挂,那你大可以去试一试,看看我眉头会不会动一下。云家的男人啊,我都有些可怜他们了。国师入朝多年,不立危墙之下,我佩服你,你猜一猜。这天公掀星盘,最先砸中哪座山?”

方夺被这一句话说得入了神,他喃喃道:“....是啊,云家的男人,都是些为情所困...不成器的人”

他回过神来,掩去面上凄冷,道:“都说太后攻于谋智,今日才知道断情绝爱的皇后娘娘是真英雄。她困于先帝薄情寡义,至今如鲠在喉。若您能再活二十年,姚氏又算得了什么”,方夺微微一笑:“至于这砸中哪座,我猜,方从北而南。方某祝您再多活二十载,能亲眼见证这场——”,他玄秘一笑,不再往下说。

“你可真是恶毒”,徐照摆手,目光越过他看向殿门口。

方夺回头,云绎拢着袖子,身后跟着白郁。不知道二人在那处站了多久。徐照站起身,面色如常道:“观棋不语真君子,可我看你们二人,恐怕需得在君子前加一个梁上”

云绎拱手:“您误会,我们也是刚进来”

“你父皇在屋里待着”

“这就进去”

王喜甚至不敢出现在云绎面前,白郁盯着方夺,不知道在想什么。徐照自回殿内,方夺颔首朝白郁致意,最后一颗黑子从他指尖弹进棋碗中。

发出“咚”地一声——

主座上的徐彰气愤地将水碗重重按在案头,在众人最末,同样放着一张案台,其后坐的却是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大帐正中主案下方左右各自坐着二人,皆是满脸急色。

他左手下方的魁梧男人对众人气愤道,“这群狼早就盯着丰州这处贸易之所,从白将军..之后,频频有动作,这回更是舍了二十多条人命,他们想撕毁条约!”

其余人怎么能不明白这个道理,而这个魁梧男人侧旁的座位上端坐着的男人正是军师姜怀。姜怀长眉冷目,沉思不语,他缓缓摇头,示意徐彰不要接话。

北部在大昭人眼里只是一群不开化的狄人后代,许多平民百姓甚至不清楚那里到底居住者什么样的部落。

契丹南下牧马,一路将马匹驱到了丰州,本就各族通婚民风杂糅,多年来契丹和女真残余势力摩擦不断,但因昭国稳坐钓鱼台的姿态而被迫弥平。外族带着牛羊皮与大昭换取瓷织,可所有人都明白一条心照不宣的铁令——不论如何,绝不能将他们的马,驱驰过丰州那条边城线。

白黯去后,边防不稳,但势力悬殊之下原本也激不起什么水花。可就在四天之前,镇北营巡逻军就与一队外族人在州城外的草场上来了个大眼瞪小眼。这是多年来从未有过的,镇北营当下出兵阻拦,二者在防线内外僵持了大半日,可僵持之下毫无缘由的,对方夜里居然死了二十个人,此事回报后,徐彰连夜起身与部下商议。

部下第一名大将叫做鲁荧,他是当年随着白黯征战四方的智将,有“左辅洞明”之称。他曾力排众议,在敌军三袭的情况下死守赤西营地,坚壁清野。因为他洞悉后事般的神通,给差点折在沙海的白黯留下了一条生路。在那种谁也摸不清方向的战役里,他尚且决断刚果,可此时,这位说一不二的将军仿佛老了十岁,面上有难以言喻的悲凉。

“当下之急,应用最快的鹰传信昭京,两日内若没有回信...”鲁荧端坐在案后盯着舆图出神。

这位十分有先见之明的将军目光又转到监军王从脸上。

徐彰提笔蘸墨写好信,命人将鹰带进来,当着众人的面卷好塞进信筒,冷冷道,“急报,王从,现在就去,两日内若无回信,你就等着与我等一起为大端捐躯了却残生”

“将军这话严重了,严重了,小人这就去办”

他陪着笑不敢再触徐彰霉头,一干人目送他快走而出。

鲁荧阖目不语,监军位卑权重,动辄在京城里口舌搬弄是非,如今但凡营地往外送信,必须监军在场,若不在场却将信送出去了,监官虽无阅览权,却有权写折越级上报朝廷,以此来监管武将之间互通有无。

这一条铁律出来的时候,四营驻边军怒不可遏,然而不论如何,律令已颁布,每一回大大小小的传信,都得当着他的面。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连想寄封回家的书信,都得接受阉货的盘问,真是岂有此理。

而走远的王从在这铁血方刚的军营里待久了,心里自然也愤懑难言,他在宫里时好歹手下能管教几个小宫人,偶有人求着他引荐办事,还能讨到一些孝敬,哪里能像在这里一样,受人挤兑和撒气不说,整日吃沙喝风,脸都糙了下去。

他回头看军帐,撇了撇嘴,撒气似的对着路边武器架狠踹了一脚。他快走了几步,正要放鹰,忽然斜地伸出一手搭在手腕上,含笑的声音响起:“且慢”

王从悚然一惊,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二日为期,但那封信仿佛石沉大海了一般,徐彰脸色越来越黑。

丰州比昭京更早变天。

狂风大作,黑云压城。

边防骑本已派出更多人马巡逻,放眼望去,草场被天际吹来的大风压的匍匐成青黄色的海。马行得慢,途中无人说话,只有狂风呼啸。这时一列卒兵归队,“鲁将军,今日无异”

“等等...缺一个人?”

鲁荧今日亲自出来巡视,他心头一跳,抬手捏了捏眉心,就在方才瞬间,难以言喻的不祥预感像当头冷水泼的他一激灵。

“哦,将军,那小子刚才还跟着队,路上捂着肚子说忍不住,让我们先走....”小兵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鲁荧面色不对,他坐在马上眺望远天,严肃道:“去两个人找,带他..不..全队往西北线行进”

士兵面面相觑,这种事常有,营里倒也没有那些苛刻的规矩,怎么今日将军脸色这样差。

队伍往前走了很远,眼看着要到边界线。一个长得浓眉大眼的小兵笑嘻嘻转头对同伴悄声说这次李甲丢人丢大了,下次捉着这事去笑他,他铁定不敢回嘴。

他没得到回答,见同伴直勾勾盯着前路。好奇间,不等他去看,就听见鲁荧一声暴喝炸响在队列前方:“敌袭!轻骑一人回营速报,其他人合力去开陷马坑机关锁!!”

所有人打了个寒颤,抬眼望去,阴云滚滚下黑潮般的敌方兵马,正往他们所在之地涌来。而眼前被一箭洞穿头颅的巡兵,正是他们的同袍李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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