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凛的声音被心跳声阻隔，闷得失真。

“要不这样，你开车带我回家待一天，路上重新买早饭……我给你做也行。”

“前几天跟楼下的大爷聊天，他们说其实他们每天都偷跑出去打麻将。”

“祝丞风？”

祝丞风恍惚回神，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一天天的，胡言乱语，跟个树懒一样往人身上挂。

什么毛病。

深吸口气调整好心态，祝丞风说：“回家干什么？”

“收拾收拾行李，看个电影。”许凛说，“医院太无聊了。”

“别走了，万一……”

“走，外面冻死了，车停哪了？”许凛没听见他说话似的，自顾自招手，“走。”

挥动的手背上青紫色针孔若隐若现，袖口比半月前更空荡。

又瘦了。

于心不忍，祝丞风按了下口袋里的车钥匙，不远处车灯应声闪烁。

许凛向副驾车门走去，背影轻快雀跃。

像初高中学生。

那句话在次出现在耳畔：你要是同性恋，这么多天早爱上我了。

祝丞风从来不喜欢可爱类型的。

即使哪天真爱上谁，也该是个高贵冷漠，酷中带媚的……成熟男人。

许凛从车窗探出上半张脸，两只眼睛格外清澈。

“快快快快……”

“脖子别转那么大幅度。”祝丞风加快步伐坐进车内，“我看看。”

“没事。”

“渗血了。”祝丞风松开勾他颈圈的手指。

“这么严重啊，那我可得好好睡一觉。”许凛露出夸张的严肃表情，拍两下祝丞风的手，“开车。”

“……”

祝丞风转动方向盘：“你这段时间，跟以前不太一样。”

“可能是劫后余生吧。”

不，是三十万还上了。

可以随心所欲，真把祝丞风惹急眼了也没关系。

反正不需要还钱了。

道路宽敞，两旁种满枯白高大的悬铃木，细枝遮蔽日光。

“最近有想起以前的什么事吗？”祝丞风问。

许凛摇头。

“如果我再也想不起来，就把我当另一个人吧。”

祝丞风侧目看去。

许凛马上补一句：“我现在是钮祜禄氏——”

“行了闭嘴。”祝丞风无语地打断。

许凛抱胸笑了笑，歪头闭上眼睛。

车内安静下来，祝丞风调高空调温度，副驾传来的呼吸声变得轻浅急促。

这十几天许凛全靠流质和葡萄糖活着，天天胃疼，每次都熬得满脸冷汗才能好。

但疼起来从来不说。

不怪祝丞风会恍惚怀疑。

他抱胸歪头的忍痛姿势实在太像那个人。

“前面有超市，我去买个热水袋。”祝丞风说。

隔了几秒，许凛说：“不用。”

他略微睁开眼，瞳孔仿佛蒙了层雾水：“我以前……”

我以前身体可好了，原身到底怎么做到年纪轻轻跟个半残一样。

嘴太快，这话不能说给祝丞风听。

“以前什么？”

许凛：“刚才没说话。”

“……你说了。”祝丞风莫名其妙。

“没说。”

“说了。”

“可能疼出胡话了。”

许凛停顿片刻，调整下后脑勺的着力点：“过年真的能杀猪吗？”

祝丞风愣了下，反应过来：“我那天也说的胡话，没有猪。”

“想吃。”许凛怅然笑笑。

“等你好了，跟我还有他们俩一起吃大餐喝酒……不对，酒暂时别喝了。”

许凛再次叹气：“有个特别巧的事。”

“什么？”

“我……梦到过一个丑小孩，跟你有一样的人生目标。”

这句话太长，许凛音量越发弱，抿唇忍过一阵钝痛。

没注意到祝丞风攥紧方向盘的手。

“什么时候的梦？”

“好像是跨年那两天。”许凛信口胡扯，从迷蒙痛意中抽出一点精力看他，发现祝丞风反应不对。

“什么表情？别看我，看路。”

祝丞风还开着车，分神分得差点忘记转方向盘，他赶紧转过脸，茫然许久才说：

“我可能……也梦到过。”

许凛缓慢眨了下眼：“真巧啊。”

祝丞风看着他鼻尖的冷汗，皱起眉：“还是买个热水袋。”

“不要，没有用还烫肉。”许凛说。

“你干疼着吗？”

“没多疼。”

“怎么可能。”

“心疼我啦？”

“……”

上一个话题就这样被忽略过去，没纠结人为什么会做相同的梦，都躲闪又试探着什么。

回到公寓玄关，许凛满血复活，但病号服被冷汗打湿，他三两下脱掉外套。

“洗个澡。”

“小心伤口。”祝丞风抬头嘱咐，来不及多说，卫生间门啪地关上。

稍微好点就可劲折腾。

祝丞风无奈摇头，整理他胡乱挂起的羽绒服。

另一边，浴室内。

许凛双手撑着水池边，镜中的他表情冷淡。

侧头查看伤口，颈部纱布被汗水闷得潮湿，散发微弱血腥味。

好臭。

他用指尖碰了碰，隐隐作痛。

许凛低下头，打开水龙头冲洗双手，眉头微皱。

联系穿越以来祝丞风种种偏袒和异常行为，恐怕……

他们前世见过。

也许祝丞风是卖报童投胎来的，又或者人真的能做相同的梦。

花洒哗地喷出水流，浴室水汽氤氲，笼罩许凛比往日消瘦的身体轮廓。

没来得及仔细洗就眼前发昏，他赶紧穿上衣服，拉开门缝透气。

扶着墙缓了半分钟，许凛不满地啧一声，

如果祝丞风是卖报童投胎……还真他妈是欠他的，又挡一刀。

刚啧完，门外，祝丞风的声音很近：“怎么，洗急了？”

“……”

许凛没想到他一直在门外守着，推开门：“想看可以进来，不要门票。”

“怕你晕里面，谁没事看你洗澡。”祝丞风转身离开。

许凛难得没继续跟他扯皮，靠着浴室门框站定，目光静静落在祝丞风后背。

“风哥。”

“嗯？”祝丞风转回来。

“你小时候长什么样？”

祝丞风从没见许凛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如水的目光中藏着锋利，让人下意识不安。

空气凝固半秒钟。

“想看？卧室有相册。”祝丞风说。

许凛眸中的锐气消失，仿佛没出现过。

“那走吧，看看去，刚洗完澡身上不脏，床给我躺一下。”

“行。”

两人坐在柔软平整的大床上，祝丞风从柜子深处翻出一本砖头似的相册，放在身前一页页翻动。

“这是六岁，小学开学典礼。”

“七岁，朗诵比赛，脸化得像纸扎人。”

翻页的指尖有些发抖。

许凛看着照片中卖报童的脸，为难地咽了下唾沫。

看现在的情形，祝丞风肯定也发现了他的端倪，手都哆嗦了。

在祝丞风轻缓的介绍声中，许凛垂下眼眸思索。

和煦日光洒在褶皱的床上，暖融融的。

算了。

好麻烦啊。

许凛抬眼道：“挺可爱的。”

祝丞风终于停下翻页的动作。

“我该搬出去了。”许凛翻身下床，“收拾东西，等出院直接——嘶。”

脚尖撞到床头柜，现代十大酷刑之一。

许凛没站稳，扶住衣柜，刚刚被翻动过的最高层发出簌簌摩擦声。

一个巴掌大的纸盒滑出来。

啪。

掉在地上，摔起一阵灰，大大小小的纸张洒落满地。

一张张泛黄纸面上全是许凛的面容，神态各异，粗布衣或棉褂，显然是现代人不穿的东西。

明天停一天，实在没时间写了，顺便好好想想掉马后该咋写（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