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程泠收到段云沉的传信，赶过来准备看看凌和月的境况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此二人在草地上仿若无人一般吻得不分你我，程泠向来对男女之情没什么兴趣，更别说断袖之间的感情，她默默翻了个白眼，轻咳了一声。

凌和月眼见程泠来了，一把将段云沉推开，抹了抹嘴巴，整理情绪，红着脸道：“姐姐？你怎么来了。”段云沉才想起这茬事，噗嗤一笑，解释道：“是我叫她来的，她担心你的伤，我便趁今天带你出来给她看看。”

程泠叉着腰，嗔道：“你叫我过来就是来看这个的？”段云沉摊手：“你又没说你什么时候到。”凌和月从地上爬起，一瘸一拐走到程泠面前，解释道：“我们....那个...”

解释什么，没什么好解释的。

程泠比起这档子事更在意凌和月的腿，她皱了皱眉，关切地把凌和月扶到石头上坐下，蹲下身体捏了捏凌和月的小腿，好在已经消肿了，“嘶--”捏到痛处凌和月疼得龇牙咧嘴的，程泠松了手，脸色很不好，一副要杀人的样子，段云沉走过来，淡定道：“除了你家那个迂腐的老头子，其余的人我都处理了，不用想着给他报仇了。”

处理了？凌和月看向段云沉，“你处理什么了？”段云沉笑笑，并未如实告知，“没什么，就是警告他们不许再对你动手。”说是警告，凌和月以为只是口头警告，却不知是段云沉暴打了姜元纬一顿，连带着从前的仇给他一起报了。

程泠只是站起身叹了口气，“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介意你从前的经历。爷爷，我以为他只是因循守旧了一些，没想到他竟如此不顾念亲情。”凌和月早知道这事一旦被搬到台面上，自己肯定少不了一顿好打，他怕回家也是因为这个，只是他和程泠都低估了程家人对家风，对脸面的重视程度。

“算了，都过去了，如今家谱里也没我这号人了，我也不想再回程家了，只是有件事，我想拜托你。”凌和月看向程泠，程泠知道他想说什么，“我知道，你想让你娘跟你走，所以我在城南给你买了座宅子，把她带走之后就暂时住在那里吧。”

程泠就是这样，做事周到细致，凌和月还没开口，她便已经安排好了，“事不宜迟，今天你便跟我回家接你娘离开，只是咱们不能正大光明回去。”

凌和月：“什么意思？”

深夜

程家的院墙外，三个人悄咪咪避开守卫，来到一处高墙之外，“意思就是咱们得偷着回去，再偷偷把姨娘带出来，如今二叔当家，我前阵子又公然把爷爷忤逆了，被他抓住免不了麻烦，段大侠。”程泠指了指院墙，“就靠你啦。”

段云沉拎小鸡崽一般，一边一个，把程泠和凌和月拎起，再运轻功踩着墙壁，悄无声息把两人带入院墙之内，深夜也少不了守卫巡逻，程泠和凌和月高度紧张地蹑手蹑脚前行，趋近同步，段云沉则是闲庭信步般跟在两人身后。

“大小姐？”快走到虞嫱的院子边，还是被守卫发现了，她见被发现，尴尬地挠了挠头，正想着用什么理由遮掩，却见那守卫被一枚飞来的石子击中穴位，登时晕了过去，程泠回过头看段云沉，显而易见正是他干的，程泠道：“你这样明天他们指定会发现是我干的。”

“那不正好？”段云沉淡然道：“反正咱们今天也是要把人偷偷带走，明天人一不见还不是会查到你身上，如今守卫看见是你干的，不也免得他们来找和月的麻烦。”

“说的也有道理。”确实守卫看到她是要比看到凌和月少了些麻烦，反正她在程家横行霸道惯了，家里长辈也拿她没办法。“行吧...先去带姨娘离开..”“等等。”段云沉打断了程泠的话，神色严肃起来，他看向一处黑暗的角落，厉声道：“出来。”

此时藏在树后的程彦浑身一抖，只能硬着头皮从树后出来，换上一张懵懂无辜的笑面，他局促地搓了搓手：“姐姐，哥哥，姐夫。”这一堆混乱的称谓成功让在场的几个人愣了愣，程泠把他拉过来，蹙眉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程彦头上冷汗直冒，怎么在这里？当然是看见程泠溜出门，然后远远跟踪着程泠想看看她在干嘛，结果跟到程家刚见守卫被打倒，以为段云沉会放松警惕，于是放宽心跟近了几步就被当场抓了现行，这能告诉程泠吗，当然不行，程彦只是苦涩笑笑，编了个理由：“我睡不着，出来晃晃，就晃到这里了，看到人影以为是贼，没想到是你们。”

“姐姐。”程彦打算蒙混过关，岔开了话题，“你们在干嘛呢，我听说哥哥受伤了，还担心了好久呢，好在哥哥没事。”凌和月闻言，朝程彦礼貌笑笑，算是回应了他的关切，段云沉审视般看了程彦几眼，并未起疑，程泠就更不会起疑了。

“没什么，我们有要紧事要做，明天不论有人问你什么，你就说不知道，听到了吗？”程泠嘱咐他，程彦认真点头，一副乖巧模样，“快回去睡觉吧，别在外面晃了。”

程泠推着程彦离开，程彦见蒙混成功，便镇定自若离开了，只是他走远了之后，又飞身上了树，远远看着程泠。

屋里烛火已灭，凌和月拿火折子点燃了之后，轻手轻脚走到虞嫱的床边，并不太明亮的烛火映照着他的脸，显得不那么真实，“娘.....”凌和月轻唤她，虞嫱本来就浅眠，此时昏昏沉沉醒来，看见凌和月的脸霎时瞪大了眼睛，意识瞬间清醒，她怔怔地看着凌和月，口中不住念道：“阿言...”

“娘？”凌和月心中按捺不住欢喜，他从虞嫱怀里挣出，握住她的肩膀，试探着问：“你认出我了？”早听大夫说她醒来就会想起从前的事，如今真的应验，倒有些做梦般的不真实感。

“阿言...”虞嫱说着便滚下了两行清泪，颤声道：“阿言...你终于回来了。”可是说完这句话虞嫱便捂住心口，两眼一黑，昏迷了过去。

“娘！”凌和月吓得大叫一声，惊惶失措，段云沉听到声音，进入房间，探了探虞嫱的脉象，“只是急火攻心，并无大碍。”听了这话，凌和月疲惫又欢欣，程泠走进来见这场面有些意外，怎么反应这么大。

“姐姐，我娘，她刚刚认出我了，她....她已经认出我了。”凌和月激动地语无伦次，程泠知道这一切来之不易，但是现在要冷静，“别急，慢慢来，既然她认出你了，想来是病快好了，咱们快把她带走吧。”

“好。”凌和月起身便要抱虞嫱离开，段云沉笑他心急，拦住了他：“你腿还没好呢，我来吧。”程泠给虞嫱套上了外衫，段云沉便抱着她出去了，三人原路返回，程泠在程府远处准备了一辆马车，一路送到了城南的一处别院。

安顿好虞嫱之后，程泠道：“这府里什么都有，下人也都是伶俐的，你不用操心，我得回去了，过两天就是公主的生辰宴，她特意给我发了请帖，我不好在这里多待。”凌和月已经非常感激了，他又朝程泠道了声谢，“真的，谢谢你。”程泠心里莫名一暖，末了，她只是宠溺地朝他笑了笑，柔声说：“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

程泠走了之后，段云沉也要走了，他道：“近来局势不明，追杀我的人越来越多了，你既然在这里我也放心，暂时你就在这里安顿下来吧，不过这里还缺个护卫，明日我给你安排一个。”

“追杀？”凌和月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段云沉点点头，“不过都是一些杂鱼，算不上什么，我是怕你跟着我会有危险，眼下你和你娘在一起挺好的，我会时常来看你的。”段云沉有正事要忙，凌和月很清楚，他嘱咐道：“不用，你忙你的就好了，只是，你要自己保重。”

段云沉在凌和月忧心他的目光里沉醉，“我明白。”他说完便离开了，趁着月色消失在黑夜里，此时远处的程彦正在树上看着程泠和段云沉先后离开这座宅子。

他面无表情地坐在树干上，一条腿支起，静静看着亮灯的房间，袖中的短剑滑落出来，他拔出短剑，月光如水映照于剑身，也反射到他的眼睛上，那里是一片虚无，此时若是他去杀了凌和月，没有人能拦得住，只需一瞬，他就能让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去见阎王。

可是程彦犹豫了，这是他人生中很少有的犹豫的时候，原因有二，一是凌和月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且没有任何威胁，杀了他不会获得任何好处，二是如果他也死了，程泠唯一的两个亲兄弟，也就都没有了，她会伤心，会难过。

“可如果只剩我一个人，她的目光便只能落在我的身上....再没有讨人厌的家伙分走她的目光……”程彦陡然握紧了剑柄，目露凶光，他从树上跳下，提剑慢慢走近宅院，却突然想起了被狠狠教训了一顿的姜元纬。

于是程彦停住脚步，记忆中出现了一个极度棘手的男人，段云沉.....那个男人实在太过强大，自己都不知道在他手里遭殃了多少回了，只是回回命大逢凶化吉，他转念一想，若是为了处理凌和月而惹了那个男人，想必自己要被追杀到天涯海角了，权衡利弊之后，程彦得出结论：杀凌和月，不值得。

思至此处，程彦收了短剑，优哉游哉离开了，不杀也好，省了一桩事。

凌和月并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他正进入梦乡，难得做了个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