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连环爆炸的声响已经弱不可闻，火舌细细舔噬百年老宅建材的细碎「霹啪」声，此时也被各种高亢的、颤抖的、语无伦次的、咬字特别重的、男人或者女人的说话声所掩盖。

那些聚集在主宅正熊熊燃烧在韦恩庄园铁栅栏门外头的新闻媒体，一举一动都给暗中观察的夜枭一种「我们在过节」的强烈讽刺感。

不过韦恩懂得隐忍。

比起无脑莽，姓韦恩的通常更习惯做好万全准备，再一举掀翻棋盘！

当然，或许夜枭的有准备，作风会比蝙蝠侠更激进点，毕竟这一趟主动穿越他可以说是来舒压的。

换句话说，没事找事──连维度穿梭的数据记录都是附带产物，还是交由量子触发器的简易AI自动作业的。

根据经验，不同宇宙的韦恩庄园，建筑的布局陈设多少会有出入，不过主体大致上是相同的。

所以不算置身火窟那二位，火灾现场不会有人比身为半个主人的夜枭，更清楚庄园周围有几处合格的观望点。

深夜狩猎的猛禽已然潜伏。

托马斯不在乎记者，也不在乎有多少个他人眼线和身份有问题变装怪混在人群里，有没有便装利爪藏在其中才是猫头鹰的首要关注点。

猫头鹰法庭，夜枭现在用得很顺手。假使这边的哥谭有，他不介意借用一二。

如何分辨普通人跟伪装普通人的利爪，来自另一个地球的韦恩议长先生，眼光绝对是专业级别的！

须知具备自主人格的利爪大多是精品，猫头鹰法庭拥有更多的，乃是一具具乍看有个人样、其实只懂得服从指令的傀儡。

那些个本质僵硬的东西……哦！这儿有一只、两只、三只──

监视而已，倒是足够重视。

说不定还打着没死补刀的主意。

「你这是第二次被揭露身份了，我亲爱的弟弟。」猫头鹰自言自语。

虽然两次意外不是发生在同一个宇宙，但托马斯觉得自己现在有一大家子，的确该考虑考虑我杀我自己以外的后路了。

毕竟他不再生活于恶人当道的大环境；他的两套价值观，如今也是适应环境的那一套主导他的行为。

至于另外一套……托马斯偶尔也承认自家那个猫头鹰法庭的内部氛围挺不错，有辛迪加的影子。

成员掌握着「势」，而他捏着「力」与「智」，大家一块维持仅仅前者认为存在、觉得他们是彼此制约关系的脆弱平衡。

这般搞笑的斗智斗勇，乐得那些人眼中不过是区区打手的终极人，对那群衣着华贵、白面遮脸的绅士淑女们，容忍度总能一次又一次抬高──终极人喜欢看着他们……尤其是某些连警醒都不曾有过的蠢货，在死亡边缘狂野跳探戈。

一旦被权势遮了眼，纵使狐狸再狡诈，照样挣不出贪婪的罗网。

不是谁都能始终保持清醒。

能够做到的，不是责任感太重的自虐狂，就是内心深处根本不在乎。现在，不在乎的人正准备去接触他愿意在乎的人──

翌日。

此时走在哥谭市的街道上，能够听见、看见的重点新闻，讲述的几乎都是同一件事：谁谋/杀了韦恩？

显然没有人认为蝙蝠侠会因为真实身份遭到揭露，就决绝地抹除自己在社会上的一切痕迹；同样的道理，也无人相信韦恩庄园那座古堡般的老宅轰然倒塌、随后爆/炸导致的大火吞噬一切，整个过程只是一场发生时机过于巧合的意外。

……

「他们真不够了解你。布鲁斯。」

托马斯举着遥控器，手指连按，换台换台换台。

好极了，没什么新鲜花样，顶多已经有「专家」在分析还原整起案件；还有节目台不在哥谭的脱口秀紧跟时事，开始博人眼球。

主持人不但拿布鲁斯一体两面，光明是他黑暗还是他做文章；甚至没放过超人！当然，他的题材不是「超人击败毁灭日又一次保护地球」这件事，而是「超人闹双胞胎？终极人来自何方？」这样的主题。

天上掉美人、掉反派、掉罗宾鸟都见识过，掉哥哥──其他世界的──还是头一遭的布鲁斯，目光幽幽转向一旁。

不太高兴。

因为那儿有三原色两位待着，本世界产的见他目光瞥去还打了招呼。尽管这改变不了他们登门踏户未经屋主相邀，是不请自来……通风报信提供坐标的托马斯也是！那个人很懂，竟优先博取阿尔弗雷德的信任！

而这里，自然是蝙蝠侠的一处秘密安全屋。

房子的外表，看上去就是哥谭最随处可见的老式公寓其中一户。户型前有阳台，后有铁梯，是现代背景的欧美电影中常见的经典场景建筑。

「等你从拧巴到松口，太浪费时间。」托马斯跟背后长眼睛似的。

「微表情心理学的确不太容易精通，布鲁斯老爷。优秀的学习环境与练习对象都很重要。」阿尔弗雷德表面一本正经，说出来的话语却意有所指。

「你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某人插话，实时表达出对猫头鹰评价语的不屑。

托马斯懒得理他。

多年相处下来，终极人说的哪些话可以不予理会，托马斯一清二楚。比起听废话，难道不是应付弟弟探究的眼神更有意思吗？

布鲁斯对他提供的血缘关系证明充其量只信三分；剩下七分，大概跟他一样只信自己的调查结果。

不要紧，慢慢来。

「不说点什么？」

「目的。」披着布鲁斯皮的蝙蝠侠果真不客气。

一个不正确，但套用在蝙蝠侠身上正常的开局。托马斯完全相信没有直接动手，不是因为已有三分的信任度，更不是顾虑到围观中的三原色们，而是由于他们已经在火窟底下的蝙蝠洞中动过手，凭布鲁斯当前的状态，身手不如他！

「找符合条件的地球，实测后路布置。」托马斯面不改色，把临时起意说得像是原始目的。并且顺畅地开始阐述：「如果不把哥谭推倒重建，一边威慑宵小，一边设立慈善基金、提供就业机会，由基层着手的确是个缓慢但有效的办法。」

「可是，恐惧能带来威慑的根本，从来不在于它有多强大。」

「……如影随行、无法抹杀，这才是精髓。」深呼吸，布鲁斯接过前半句话的尾巴，续上他不想承认与托马斯所见略同的后半句话。

所以……

「你要以蝙蝠侠为根基──」造神？

为什么不？

托马斯的幽深眼神彷佛在这样反问。

另一边。

「你能看懂吗？」觉得韦恩兄弟能用眼神交流很神奇的超人问。

「懂个屁！」终极人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