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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小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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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

闻人贤一路风尘仆仆,紧赶慢赶,两匹马儿换着骑,终于赶在城门落下之前回到了京城。

听着城门在自己身后合拢时发出的巨大轰鸣,闻人贤松了一口气。

急了一路,现在到了家门口,反而不急了,他将两匹马的缰绳都挽在右手上,慢慢的朝西市街走去。

千家万户的灯火从窗户后面透出来,照亮窗户纸上贴的红色窗花,也照亮门上挂着的簇新的门神和对联、别人家越是喜庆,愈发显得大街上冷冷清清的,只有被扫开的积雪堆在道路两边,闻人贤的靴底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不知是谁家的年鱼滑进了锅,发出滋溜一声爆响,鲜香味在街道上弥漫开来。

京城比苏州还冷了数倍不止,闻人贤呼出一口热气,看着一团团白色的雾气从面前升起,最后消散在夜空中。他顺着升腾的白雾向上看去,看见漫天星河。

京城的夜空和苏州的夜空也没有什么不同。

闻人贤忽然想到蒙着眼睛赏月的萧少情。

不知现在对方身在何方。今夜的星星这么好,此时此刻,他会不会也在某处,用那种古怪的方式仰头欣赏?

那个身上都是谜团的,宛如雪妖一般蔑视世俗的少年,现身的时机十分突兀,消失的时候更加突兀,仿佛他的出现就是为了和闻人贤见上一面,目的达成,就如冰雪消融,再不见痕迹。

闻人贤轻轻吁出一口气,把多余的思绪打散,反正不出意外的话,两人此生都不会再相见了。

西市街上都是商铺,在这个阖家欢乐的夜晚,即便是做生意的也要回家过年,商铺关了门,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于是财神庙门口的亮光就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醒目,指引着他回去的路。

闻人贤循着光源,走近了一瞧,发现庙门口竟然奢侈的挂了两盏气死风灯,明晃晃、红通通的,原本虚无缥缈的年味一下子就有了实感。

所谓气死风灯,其实就是一种大型纸灯,糊的特别严实,又涂满了红色的桐油,风怎么也吹不灭,能把风气死,所以得了此名。

这种灯十分费油,虽然喜庆好看,但点上一整晚,只怕要烧掉几十文铜钱。六扇门平日点个蜡烛都要精打细算的,鸡蛋都是可着人头下锅,如今却明晃晃的挂着两盏灯笼,显然是为了过个好年,连老本都拿出来了。

闻人贤的眼神从风灯上移开,会心一笑,上前叩响门扉。

里面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都说了猫不在我们这里了!你们上别处找去吧!”

闻人贤:?

他试探道:“是我,闻人贤。”

门里传来数个惊喜的声音,乱七八糟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猛地推开了,林思理探出脑袋,水晶镜片后面的双眼发出喜悦的光芒:“这就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们正说起你呢,我还怕你赶不上年夜饭。怎么样,苏州好玩吗?金家家主怎么样?有没有亏待你?京城的冬天很冷吧?快进来暖和暖和!”

林思理感慨着,一边招呼闻人贤把马牵进来,一边让老陈赶紧去厨房拿一副干净碗筷出来。

“对了,这个给你。”闻人贤把缰绳系在柱子上,从怀里拿出那张揣了一路的银票,递给林思理。

林思理接过银票,用手指捻了捻边角,就分辨出了真伪。他把银票收进袖子里,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干得不错。”

他没有问闻人贤有没有收金家的好处,又收了多少,一切都心照不宣。

终于把烫手山芋丢了出去,闻人贤松了一口气,抬眼一看,只见熟悉的几位同僚正围坐在廊下背风处,都朝这边张望。

走廊里临时支起了一张木桌,桌子正中央摆了一条鱼,一个卤得浓油赤酱的大猪头,一大碗白生生的馎饦,几样风腌小菜——当然,还有必不可少的老陈出品的腌萝卜。

马杰豪显然已经喝过一巡了,粗犷的脸上泛着酒晕子。他今天显然特意打理过自己,过于茂盛的胡子被剃了个一干二净,只留下青色的皮茬儿,看着倒是没那么凶神恶煞了,离他理想中的斯文书生的形象靠近了大概芝麻那么大一点儿——但依旧好似刚刚生吃了小孩儿。

马杰豪高兴的朝闻人贤举起酒杯,抑扬顿挫地吟道:“北风吹雪四更初,嘉瑞天教及岁除,好兆头,是好兆头啊!”

他动作太大,不慎把一点酒水洒了出去。

李瑛夹着一筷子猪耳朵,不动声色的离马杰豪远了一些。

老陈把干净碗筷放在桌上,招呼着闻人贤:“快坐下,路上冻着了吧?来尝尝这个酒,暖暖身子。”

马杰豪点了点头,十分赞同,“祭天马酒洒平野,沙际风来草亦香——这是我从家乡带来的马□□酒,我离开凉州的时候走得匆忙,只带了三四坛在身边,喝一坛便少一坛,这是最后一坛了。若不是过年,我可舍不得开这一瓮来解馋。”

林思理在一旁提醒道:“马奶酒甜润滑口,不知不觉就会喝多,但是度数可不低,你悠着点喝,万一喝多了吐在地上,没法收拾。”

老陈笑眯眯道:“要是真的喝吐了,明早我会打扫的。”

林思理摇头咂舌:“你就宠着他们吧!把他们一个个都宠废了,到时候扫帚都不知道怎么拿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热热闹闹却不显得嘈杂,旁边的地上还放了一个烧的红彤彤的大火盆,靠近一些就觉得暖融融的,连心也要一并烤化了。

温暖、饱足、想到什么就能说什么的轻松——这些,都是会让人联想到“家”的词语。

闻人贤眼眶有些发热。上次他和别人一起过年,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

“我回来了。”

他朝着众人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不顾李瑛翻上天去的白眼,在桌子前挤了进去。

“对了,刚刚我敲门的时候,你们说猫不在这里,要我去别处寻……是什么意思?”闻人贤好奇道。

老陈和马杰豪对视一眼,都笑了,“是礼部那个翟应鳞翟大人的猫,上次借给我们抓老鼠,叫衔蝉将军的,你还记得吗?那猫自从吃了副门主精心饲养的老鼠后,便爱上了这个味道,三天两头想方设法从家中逃走,跑到六扇门门口叫个不停,盼望着副门主再请它开一回荤哩!搞得这附近的商铺都知道有这么一只馋嘴猫了。”

林思理也十分无奈,“翟家老夫人爱猫如命,猫不见了一时三刻,便遣人上门来讨要,三日倒能来个五趟。若是这里也找不到猫,竟哭得比死了亲儿子还伤心,左一个“我的小乖乖,你为什么丢下我一人”,右一个“没有猫,活着也没什么意趣,快把我也打杀了去”,我们这破庙门口都快比菜市场还热闹了!所以你一敲门,我就害怕又是翟家来的人……”

闻人贤听得啧啧称奇,“那猫竟然会认路,倒是聪明。”

李瑛被闻人贤又挤回了马杰豪身边,不高兴地叼着筷子,打量了他几眼,见他风尘仆仆的模样,嫌弃道:“那个戴着围巾的贼呢?怎么没带回来?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吗?难道是他半路没忍住偷了东西,被你打死了?”

“只是有事先离开了……大过年的,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闻人贤这几日摸红绡盗的脑袋已经摸顺手了,此时同李瑛说话,便下意识地抬起手,一通乱揉,把李瑛束好的长发揉的乱七八糟的。

闻人贤揉了个爽,意犹未尽的收回手,后知后觉地发现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完全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半是惊讶半是佩服的盯着他。

闻人贤心里打了个突,意识到不妙,缓慢地转过脸,看向顶着一头鸡窝的李瑛,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

“……闻!人!贤!”李瑛摔了筷子,暴怒而起:“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轻薄于我!”

“哎哎!大过年的,不要打架!”林思理眼疾手快,一把将李瑛拦腰抱住了,不顾他的挣扎,拼命把他往远离闻人贤的方向拉扯,力图阻止一场血案。

闻人贤:“……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李瑛委屈得脸红脖子粗,张牙舞爪地控诉道:“你们都看到了!你们都看到他刚刚的行为了!众目睽睽之下,他就如此轻狂!当初第一次见面他就动手动脚的,后面还自甘堕落跟红绡盗称兄道弟,我早说他不是什么正经人……你们还不相信我!”

“我信我信,我怎么会不信你呢?”林思理好声好气地哄道:“岭南百越之地,风气开放,跟京城里完全不一样,听说到了夏天男的女的都在同一条河里混浴的,他现在只是摸一下,连衣服都没脱,可见已经很克制了,你要尊重别人的风俗……”

闻人贤:“……”

他有点想反驳林思理,说即便在岭南也没有这种奇怪的风俗,但林思理毕竟是在为他说好话,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是的,我们岭南人就是这样的。你要是不喜欢,我下次不这样做就是了。”闻人贤面不改色。

李瑛余怒未消,“放开我!”

林思理顿时把他的腰抱得更紧了,水晶眼镜歪斜地挂在脸上,“门规说了不可自相残杀!”

“……谁要跟这种乡下来的外地人自相残杀了。”李瑛抬起下巴,轻蔑地看了一眼闻人贤,“放开我,我要重新梳理头发。”

“哦……”林思理这才讪讪的放开手臂。

李瑛解开发带,用手指将头发理顺,重新把头发扎成一束。他气呼呼的坐下,默不作声地夹了一筷子腌萝卜,咬牙切齿地嚼着,仿佛嘴里的不是萝卜,而是闻人贤的肉。

马杰豪突然重重的一拍桌子。

他那蒲扇大小且布满汗毛的巴掌混如熊掌,这一拍非同小可,拍得满桌的菜盘酒杯都跳了起来,拍得好大个猪头都移了位。

众人吓了一跳,不知道他突然发什么疯,都看了过去。

马杰豪大声道:“有道是,花有清香月有阴,春宵一刻值千金,人生……嗝,苦短,何妨一试?你既然觉得他轻薄你,那你……那你轻薄回去不就行了?!他摸了你哪里,你也照原样摸回去,他要是不愿意,我就帮你把他摁住!”

李瑛被嘴里的萝卜呛了一下,捂着嘴咳嗽了起来。

老陈赶紧推了推他的肩膀,压低了嗓音,“小马,你喝醉了。”

“我没醉!”马杰豪坚定地推开了老陈。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马杰豪站起身,足足八尺的身形在餐桌上投下大片的阴影,怒目圆睁,貌若钟馗,如同夜叉星降世。

只见他双手用力,刺啦一声,撕开了衣襟,露出浓厚的胸毛和大片肌肉坟起的胸膛,豪情冲天!

林思理闭上眼睛,露出不堪回首的表情,“我提醒过了,要他悠着点喝的……”

老陈忧心忡忡:“这件衣服不能报销的哈。”

“蒲萄酒,金叵罗,胡姬十五细马驮!”马杰豪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双手一高一低的举起,手指捏着兰花的形状,“喝酒怎么能没有歌舞助兴?那和牛嚼牡丹有什么区别?”

林思理干笑着摆手,“我觉得嚼牡丹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都能解渴,要不你先坐下醒醒酒……”

马杰豪充耳不闻,将兰花指放在脸颊旁边,风情万种,“我虽然不是胡姬,也不是十五岁……嗝,但好歹也算胡人,都有个胡字,差不多的。好!既然如此,就由我来献上一曲胡旋舞,为各位劝酒助兴吧!”

李瑛紧紧抓着筷子,低声咆哮:“哪里差不多了?明明差很多!”

闻人贤见他们如临大敌的模样,凑到林思理耳边,小声问道:“马兄喝醉了,就会变得这般……奔放吗?倒是和平时的他判若两人呢。”

林思理扶了扶水晶眼镜,满脸痛苦:“反正我们一个也逃不掉,你继续往下看就知道了。”

李瑛:上数三代都是京城户口,二环有房,正宗京爷

闻人贤:出口转内销的京城人,目前套着岭南人的皮,以至于被前者地域攻击了【】

李瑛:臭外地的来我们京城要饭来了!

第96章 小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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