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苏景明，你的衣服没拿！”阿乌速度很快，刚一出医院就追上了苏景明，“你怎么不等我啊。”

“干嘛，出门送客啊。”

“送……什么？”

“你已经到家就不用再出来了。”

苏景明努力纠正自己的语气，让它听起来没那么酸，但并不奏效：“回去吧小狐狸，外面冷。”

“小狐狸”三个字一出，阿乌感觉自己头皮瞬间炸了，心脏狂跳起来。

他果然注意到了！

怎么办？！

“不是……那个……我……！”

苏景明停下来看着对方慌乱的样子，想等他解释什么。

“我不是……那只是个……额……外号……对，外号！”

阿乌紧张得脸颊通红，手指指向自己，“我、我长得像狐狸……所以他才这么叫我！”

“嗯，他给你取的外号。”苏景明点点头，“就像我给你取了个名字一样，对不对？”

阿乌觉得心脏都快从嘴里蹦出来了。

完了，他突然提起名字的事情，一定是察觉到不对劲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你是属鱼钩的吗，见谁钓谁。”

苏景明低声吐出这样一句酸意满满的话。

“你跟柳医生是亲戚吗，还是合租室友，还是说——你们两个其实是一对？”

“……啊？”阿乌被苏景明的反应搞得有点懵，但心里开始隐隐察觉对方似乎不是在质疑自己的真实身份，“都、都不是。”

“但是你们有同一个家？”

阿乌在脑子里迅速思考合理的解释：“那个……他是开玩笑的，因为我经常到医院来麻烦他，所、所以他就总是抱怨我，说我把医院当自己家了。”

他悄悄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回答得不错。

“噢——你经常来麻烦他。”苏景明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关系真好，怪不得在他面前叫哥叫的这么顺嘴。”

阿乌听出他话里有种古怪的腔调，忍不住猜想，这家伙不是在质疑自己的身份——而是在质疑自己和柳青禾的关系。

那么他不是因为听到“小狐狸”就怀疑自己不是人，而是怀疑叫出“小狐狸”这个称呼的柳青禾跟自己不清不楚。

他是把“小狐狸”这三个字当□□称了！

真是的，这家伙脑子里在想什么啊。

小狐妖感觉自己不仅心跳没有减速，脸上竟也开始发烫了。

“其实小柳哥——啊不，柳医生是我学长，他以前就是在S大生科院博士毕业的，后来开了这家宠物医院，也一直和学校有合作关系。”

阿乌一边回忆着柳青禾曾经跟他聊过的话，一边解释。

“我到这里找他，是为了完成学习任务。我管他叫哥，是因为他是我直系的学长。他很照顾我，但也只是哥哥对弟弟的照顾……这样就解释清楚了吧。”

苏景明眉稍一挑：“你自己的事情，不用跟我解释。”

“……可你不是在吃醋吗？”

他看到苏景明眼中划过一丝意外：“我吃你哪门子醋？”

“你听到我叫他哥，他叫我小狐狸，你就不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苏景明听到阿乌的解释，心里的憋闷已经缓和了不少，“我是看你年纪小，做事又迷糊，怕你被人占便宜。”

“我这么聪明，没人能占我便宜……除了你。”听到对方语气有所缓和，阿乌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笑了笑，“你想怎么占我便宜都可以。”

“你还真大方。”苏景明伸手去接阿乌递过来的衣服，才发现上面粘了不少狗毛，他愣了愣，突然意识到——

“我记得刚才是用衣服把那只狗包起来了，你怎么拿的衣服？”

“我就托着它的身体把衣服提起来——啊？！！”

阿乌忍不住尖叫一声，两只手都哆嗦起来，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我我我我刚才抱了它？！”

看着他那慌到不行的表情，苏景明心里不由得一乐。

这小家伙刚才急着追他出来，竟然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怕狗这件事。

说是无聊也好，说是肤浅也罢，苏景明真的很享受这种被漂亮小孩关注和在意的感觉。

此时几近陷入崩溃的阿乌正在疯狂搓手，苏景明抬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发顶，道：“回去好好洗个澡，你现在身上都有狗味。”

说着把手里的外套也挂在他肩上，“顺便帮我把衣服也洗了吧，狗毛粘得太多了，下次见面再还给我。”

后来苏景明真就穿着单衣离开了，他觉得自己还挺酷的，当然第二天得了感冒这件事就不必再提了。

————————

在奶茶店打工的闲余，阿乌总是拿着几本小学课本在读，如果有人问起来，他就说是在帮小学生做家教，要提前预习功课。

——其实是他自己在学识字。

虽然在山上生活了许多年，他倒也不是大字不识一个，基本的常用字他还是能认识一些的。

早年间，他刚刚开智以后，就常溜到山下村子里的学校去偷学。

有时候是藏在教室外土墙的墙根下，凭借他灵敏的听力，偷听老师讲课。

有时候是偷小孩子们书包里的课本，叼回狐狸窝里自己认读。后

来被孩子的家长发现了，挨了一顿打，他就不怎么敢再去偷学了。

他识的这些字，只勉强让他脱离了文盲的范畴，但并不足以支撑他在城市里的生活，更何况他现在伪装的身份是个大学生。

也就是苏景明神经大条，否则换个人长时间相处，迟早是要被识破的。

不行，在完成和苏景明交合的任务之前，他必须要把这个人类身份伪装到底。

上次帮Eric拍的照片反响不错，他又被邀请去加拍了两次，拿到报酬之后第一时间就去买了新手机。

一边学认字，一边学用手机，顺便还能学学拼音打字什么的。

阿乌觉得自己进城来根本就不是为了找人，而是为了来渡劫，他在山里活了几十年都没这么费过脑子。

“滴咚”聊天软件提示音突然响起，阿乌放下课本，拿起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瞧了一眼，是柳青禾在提示他该做身体检查了。

他坐在柜台后面，打量了一眼奶茶店的前厅，快到考试周了，附近学校的学生们都在忙着复习，所以店里客人只有一两个。

于是他又把视线转回手机屏幕上，生疏地打字回复道：『知道啦。』

他未完成“讨封”，现在所维持的人形外貌只是化形，他每维持一刻，便要耗费一分灵力。

所以通常在深夜，他都会还原成狐狸的模样，在S大宿舍楼的楼顶上晒月亮来恢复灵力。

有一次被人看到，学生之间居然还流传起了“学校里有黄鼠狼”的说法。

幸好他的前两个目标早已达成，他现在的化形非常稳定，维持时间也很久，不用担心有突然变回原形的风险。

但他本体毕竟是只四脚兽，长时间以人类姿态生活总是偏离自然之态的，柳青禾让他每周都要去宠物医院做一次检查，保证身体不出问题。

“你最近有遇到其他妖吗？”上次做检查时，柳青禾曾问他。

“没有，如果在城市里还能随便遇到妖怪，那这世道也太乱了。”

“那就怪了，你身上沾了一点不属于你的妖气。”

“会不会是之前在游乐园里遇到的那个小鬼的？”

“鬼是没有气息的。”柳青禾微微皱眉，不思其解，“应该是你没察觉到的妖。”

阿乌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蛇的嗅觉这么灵敏吗，我怎么一点都没闻到。”

“不是闻到的，是感知到的。”柳青禾无奈地笑了笑，“像你这种道行不高的小妖，只有在对方使用法术的时候才能辨别出它是妖，如果能再多修炼两百年，无论对方伪装成什么样子，你都能一眼识出它的本体。”

“太厉害了吧——”

“要不要我把修炼的方法教给你？”

“那、那就算了吧……两百年太久了。”阿乌嘟囔道。

“我没办法一直待在你身边，你自己最近小心点。”

“放心啦小柳哥，妖也未必都是坏的嘛，”阿乌歪头笑了笑，“你就很好啊。”

然后阿乌就得到了柳青禾的摸头奖励。

回复完柳青禾的微信，阿乌又点开苏景明的聊天界面。

他的通讯录里目前只有四个人，柳青禾、苏景明、店长，还有Eric。

他第一次和苏景明用手机聊天时，对着小学课本上的拼音教学，半个小时都没发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对面的苏景明盯着聊天界面上一直不停闪动的“对方正在输入……”等了足足半小时，心里一阵犯嘀咕，不知道这小家伙在给他写什么长篇大论，最后等来的却只有一句『今天打工好累，晚安。』

靠，压着键盘了是吧？！

苏景明在心里骂骂咧咧。

不过打字这种事情就是熟能生巧，更何况小狐狸的脑瓜还是挺好用的，练习了一段时间，再配合手写键盘，基本已经能正常交流了。

阿乌：『今天店里新出了奶茶，要不要来喝？』

阿乌在苏景明的聊天界面打出一句话，“咻”地发送出去，满心期待。

苏景明：『我不爱喝奶茶，有别的没？』

这家伙几乎是秒回。

阿乌：『还有果茶^^』

苏景明：『甜吗？』

阿乌：『比我差点。』

屏幕对面的苏景明忍不住弯起嘴角。

苏景明：『好，那我下了课之后去尝尝。』

好耶！小狐妖内心欢呼。

阿乌：『尝茶还是尝我？』

苏景明：『你这样说话很容易挨打知道吗。』

阿乌皱起眉头。这家伙明明就是会胡思乱想，还会吃醋，但为什么总是在他点火的时候给他浇冷水。

难道他讨厌自己？

不对，人不会为了讨厌的对象而吃醋。

那他到底喜不喜欢自己呢……

正陷入恋爱漩涡的小狐妖没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店门外，听到店门被推开时才赶忙看过去：“欢迎光临，请问——”

阿乌突然愣住。

咖啡色齐肩短发的女孩冲他打了个招呼。

“又见面了。”

是白苏苏。

作者有话要说：“小狐狸”这个昵称可以光明正大地叫了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