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合车轨的声音，好像从天边传来一般，将他的空荡荡的胸膛填满。
他以为是出现了错觉，呆怔地站在原地几分钟，最后哑着喉咙回应了一句。
“好。”
挂断电话后，他像游魂一般，去了他所订下的酒店，缓了太久的时间才回归现实。
才知道，那不是一场梦，是真实发生过的。
澶哥，答应了让他重新追求。
思绪回转，印栖笑，“澶哥，你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得挂了啊，我今儿帮一对长辈拍了挺多照片，等下得传到电脑里修一修，然后发给他们才行。”
这事倒是不着急，就是也不知道该跟澶哥再说些什么。
“拍照片？一对长辈？”
舒澶微怔，语调陡然拔高。
在他印象中，可不记得小栖拍过什么人像照片。
“主景的那种，我还是能拍一点，一对长辈算是半个背景板。”
印栖低笑，澶哥还记得他不拍人像。
确实，他连澶哥都没拍过，拍其他人的可能性就更低了。
原则面前，可以稍微打一点擦边球，其他的是不可能的。
“行，那你去忙吧，我这边信号不是很好，如果回头联系不上我，也别着急。”
舒澶提前打了个预防针。
西藏这种地方不比平常，没信号都是常见的事儿，这些都没什么，就怕高反到时候缺氧才麻烦。
“行，那我先挂了。”
印栖知道澶哥没生气，嘴角弯了弯。
把掉到地上的热毛巾捡起来，起身又去了卫生间。
热敷连一半时间都没敷，最近阴雨天气过多，左臂频繁疼会影响拍摄效率，避免赶不上大许的时间，还是多热敷几下比较好。
虽然吧，印栖觉得效果并没有太大，也可能是心理作用。
热敷了半个小时才结束，在这过程中他把拍摄好的照片传输到电脑上，稍微修了一下，确定没什么问题才发给了黎爷爷。
做完这一切，他感觉脑袋发昏，干脆点了份餐，在床上当躺尸。
“操，以前也没少单独出来拍摄，还是头一次觉得这么累。”
看着白色的天花板，他骂了一句，紧锁的眉峰却松了松。
侧过头，他能看到外面即将变暗的天空，灰沉沉的乌云依旧压着，心情却蓦地好了太多。
不一样的天空，也能有一样的心情吗？
澶哥？
远在西藏的舒澶，早就把文献合上放在了一旁，光线透过窗户投射到他的脸上。
外面阳光明媚，西藏海拔高，夏季天黑的时间至少九点过后，和甘肃挺不同的。
不知道那边的天，是不是快黑了。
他甚至都能想象到，小栖坐在酒店的桌子前面对着电脑，认真又严肃地看他拍摄的照片。
三年了，他以为他忘记了很多，可当一旦回忆被触及的时候，眼前仿佛恍然看见了曾经的少年。
第二天，印栖就知道了他感觉累的原因。
脑子昏昏沉沉的，头痛外加头晕，天旋地转的视线让他宁可闭着眼睛。
他，发烧了。
手背碰了碰额头，滚烫的触感毫不意外。
强忍着撑起身体，给前台打了个电话，让帮忙买一下退烧感冒药和早餐。
这个时间已经接近九点了，发烧眩晕感太难受了，时刻想吐。
摸了摸手机，打开微信就看到置顶有红点。
澶哥：早，起床了吗？还是起床气犯了，又在睡？
看一眼时间，是在两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他强撑着回复了句：马上就起床
不再是少年时期，他已经没有苦肉计这种无聊的想法，如果只是隔了一扇门，还能麻烦一下吃吃豆腐。
隔了几千公里，让澶哥知道，除了担忧心神不宁，也没什么用。
一点小感冒引起的发烧而已。
很快前台就将药和早餐送了过来，还贴心的送来了一根体温计。
吃了早餐，又吃了点药，他接着躺在床上，连手机都没看，一觉睡到了下午。
还是被酒店前台打来的电话吵醒的，担心别烧过了头。
从床上下来时，他感觉浑身都轻松了点，眩晕感依旧有，却没那么严重。
摸了摸额头冰凉，还有出的汗。
想起大许明天早上要来，他提前订了酒店，又看到了澶哥的回复，几个小时前的。
澶哥：行，我们也要出发了
许是看到他没回复，隔了几分钟又给他发了消息。
-你又出门了？我查了一下兰州的天气，今天不是有雨吗？记得带伞，小心被淋到
-怎么不回复？出门的话记得报备，回来也要
印栖笑出了声：“这怎么比三年前还黏人，不就几个小时没回复吗？”
说是这么说，实际上心底里都乐翻了，那嘴角跟刚谈恋爱热恋期的愣头青也没什么区别。
他回了句：知道了
本来还想回一句刚回来，又觉得还是不该欺骗，到底是没回。
在澶哥这里，他不想开任何欺骗的先例，因为只要有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
谎言，哪怕是善意的，也不可能永远隐瞒，一旦被知道，依旧还会造成伤害。
坐了一天车的舒澶，基本上是听的资料，还时不时偶尔看一眼手机。
到后面听资料都听睡着了，后座的鱼潇从后头扔了两个面包，拍了拍他肩膀，“舒博士，吃点东西，你这中午是一点儿没吃啊。要是担心他，给他打个电话不就成了？”
舒澶接住面包，又看了眼手机，“信号太弱，打不出去。”
“我说呢，确实这边有点偏。”
鱼潇苍白的脸在缓了一天后好多了，可能就只是短期的高原反应，年轻身子骨好恢复和适应都挺快。
“你还难受吗？”
舒澶略微担忧地扭头看了眼鱼潇，“高反不是闹着玩的，这路也不好走，有时候还颠。不舒服就停下来透透气，反正不着急。”
鱼潇笑：“你看我这脸色，没高反了，之前可能就是刚到不适应。”
“行。”
舒澶放心了，这时候手机响了下，他忙解锁，就看到了那条消息，心下松了一口气，回复了句。
-嗯，雨大，小心感冒
很快又接到了回复。
-嗯，放心
印栖洗完澡出来才看到澶哥发来的消息，坐在桌前单手撑着下巴，心里挺美的。
明明隔了几千公里，却还是有种澶哥就在边上的感觉。
有点儿甜味。
躺了一天，印栖是丁点儿不困，把拍摄完的照片都修完，该发给客户和公司的都发过去，还有黎爷爷的感谢微信，以及大许和老林的消息，挨个回复完才睡。
已经是七月下旬，阴雨天气较多，印栖想着去接大许，一大早就起来去了高铁站。
刚到地方，就下起了暴雨，他就带了一把伞，亮点的天空变得灰暗，连出站门口的灯都亮着，最亮就是闪电劈开天空时的样子。
被暴雨笼罩着的兰州，阴霾又压抑。
“行，我到了，阿印说不接我，也不可能不接我，我估摸着他就在出站口等着呢。大下雨天就爱往外头跑，也不看看他那条胳膊。”
许成沿拉着银色的行李箱往外头走，手上拿着手机，“行了，这边暴雨还闪电，就先挂了，我会带他去医院复查的。”
“嗯，行，你等我回来。”
又简单说了两句，他挂掉把手机塞口袋里，顺着人潮往外头走。
出站口等人接人的不少，他扫了好几眼都没瞅见印栖。
“这小子没来接我？转性了？”
他兀自地喃喃了两句，又觉得不大可能，自家兄弟什么狗样他可太清楚了。
拿身份证刷出了站，临走到门口，还是没看到人。
“呦，大许，小半年没见，这打扮还挺人模狗样啊！”
一只手从后边拍在了许成沿的肩膀，还直接搭在了上头，欠揍的语气里调侃满满。
“闭嘴！”
许成沿伸手把那只手拍掉了，转头看向来人，正是印栖，“你小子不找茬急得慌是吧？”
他怎么感觉印栖这小子的脾气性格……回来了？
错觉？
这几年，就算是见面也挺少被这么调侃的。
“什么找茬，你跟徐镜医生还不是因为我牵的头，追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在一起了，我不得调侃两句吗？”
印栖老早就看到大许了，特地藏在边上等这一出的。
大许别看着年龄比他大三岁，却长了一张甚是乖巧的脸，圆一点不算特帅，偏偏一开口反差挺大。
尤其是这人还特爱管着他，秉着比他大三岁就当起了他哥，偏巧他对着大许这张看着比他显小的脸，愣是一句哥都叫不出口，后来大许大许的叫多了，就一直这么叫了。
“滚！”
许成沿想起他胳膊就烦。
“这么凶做什么，这小半年没见，大许你脾气见长啊，都超过我了。怎么？是公司有破事？还是……和徐医生床上不和谐？”
印栖啧了一声，痞里痞气笑得有点儿坏。
“去你的，别八卦我和徐医生感情上那点事，我跟他刚在一起也没多久。”
许成沿瞪了他一眼，这小子几个月没见，精神头似乎还好了点，真他妈稀奇。
都三十出头的人了，净让人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