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

“什么没有？”

程凛：“我刚刚过去，就被你们发现了，我什么也没看见。”

卡森点燃一支香烟，深吸了一口：“说实话。”

“……”程凛默然半晌，低声说，“大概…小半刻钟。”

卡森一把抽出嘴里的烟朝着程凛砸了过去。

他力道很大，但烟很轻，半道就坠在了茶几上。

就宛如盛怒之人的重重一拳，打上了一团棉花。

郁闷……郁闷之极！

半晌，他拈起掉在桌上的香烟狠狠吸了一口，一口吸的只剩个烟屁股，他把烟屁股摁灭在烟缸里，重新抬起头看向程凛，沉沉道：“把你看到的都忘了。”

换个别人，卡森的脾气少说也要将对方一顿胖揍，可程凛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他一直挺喜欢这孩子，而且程凛是艾德里安养的孩子，艾德里安又是他和哈利的救命恩人，所以，不管出于哪种原因，卡森也不太会对程凛动手。

“我已经忘了。”

“……”成吧！见他这么上道，卡森也不好说什么了。

又过几息，程凛问卡森：“我能去找哈利了吗？”

卡森：“急什么，等他下来。”

“好吧。”

安静等待的时光里，程凛的思维渐渐活跃起来。

“卡森。”程凛忽然开口。

“有屁就放。”短时间内，卡森可能很难给这倒霉孩子好脸色了。

“你和哈利，你们？”少年似乎是有些羞于表达。

“我们怎么了？”卡森摸着鼻子。

很显然，他会这么恼火，并不是介意自己和哈利之间的关系被人撞破，而是他的爱人，就这么被另一个男人看光了。

“你们刚刚，在做什么？”

卡森险些又炸开了，但是少年懵懂又清澈的目光，就像一盆冷水，神奇地浇熄了他的恼火。

这小子六岁就跟着艾德里安，那人冷冰冰的，想想也不会教他这种东西，他不懂这些，似乎也算正常！

自己跟个狗屁不通的孩子置什么气呢？

卡森胸中郁积的浊气忽然就疏通了，并且觉得自己作为长辈，应该好心的引导引导孩子这方面的知识。

“□□啊，没见过吗？”

“没有。”

卡森循循善诱：“这是人和人之间的，一种深度交流感情的方式。”

“可你们都是男人。”好在程凛人生的前六年是正常度过的，倒也知道一些普遍的常理人伦。

卡森却表示不以为意：“不是只有男人和女人才可以做，男人和男人也是可以的，你小子不必大惊小怪，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真的吗？”

“骗你个小屁孩做什么，不信问别人去。”

看他这样笃定，程凛忽而沉默下来。

卡森也不管他想什么，又道：“我记得你成年了吧，还没有女朋友？”

程凛摇了摇头。

卡森：“这里也有不少漂亮女人，有没有感兴趣的？”

程凛依旧摇头。

“你这个年纪，正该是谈恋爱的时候，看上谁就上，别不好意思！”卡森想了想，说了好几个人，有火辣的，甜美的，清纯的……见程凛一律呆瓜一样的表情，便反问他：“这个不行那个不行，你小子到底喜欢哪款啊？”

程凛也不禁反思起来，然后他的脑海里，竟然真的浮现出一个身影。

卡森见他这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脑中灵光一闪：“不是，你小子，不会也对男人感兴趣吧？”

“才，才没有！”

“这么紧张干什么，喜欢男人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我可警告你，看上谁都行，只要别把主意打到他身上。”卡森视线瞥了一眼楼上，“哈利是我的。”

“卡森，把你的心放进肚子里吧。”

说话间传来脚步声，两人齐齐朝着楼梯方向看去，哈利正从楼上走下来，他穿着休闲的五分裤，和洗旧了的白T恤，牛奶色的皮肤发着光，整个人显得干净清爽。

当年游轮灾变的时候，哈利是个不满二十的少年，优渥的生活令他养出了满身的肥肉，白白胖胖、憨厚笨拙，逃起命来时一身的横肉“上蹿下跳”。

那些年，也不知道因为什么样的原因，卡森和哈利从没分开过，他们互相帮助，互相扶持，生死相托，最初的时候，卡森偶尔以捉弄哈利为乐，会拿他的胖和笨拙来取笑他，哈利脾气好，常常被他捉弄的面红耳赤，可从没真的生气过；而卡森虽然欠，每次遇到危险的时候，却总会向哈利伸出援手。

卡森喜欢盘哈利的肉脸，但在后来亡命天涯的时光里，那张令他爱不释手的肥胖脸蛋快速消减了下去。

直到某一天，卡森才恍然惊觉身边那个笨拙的大胖子，变成了一个浓眉大眼，五官精致的清俊男孩。

他一时有些愣住。

男孩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回手抹了抹自己的脸：“卡森，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卡森回过神来，若无其事说：“没什么。”

男孩于是和往常一样笑起来，笑容少了以前的憨笨，嘴角显出两个梨涡，特别阳光好看。

……

哈利顺着楼梯下来，不时停下捡起地上散落的衣物，到花架旁，他又扶起倒下的木架，要去收拾满地的碎片和泥土。

“我来，你别弄了。”卡森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边。

“不用，很快就好了。”

“什么不用，你刚洗的澡，又弄一身泥！擦擦手，这里交给我吧，程凛那小子找你有事，你过去看看。”

哈利闻言没再坚持，把衣服放进洗衣篮里，接过卡森递给他的帕子擦了擦手，朝程凛走过去。

再面对程凛，哈利的神情有些不自在，但程凛显得那样若无其事，渐渐的，他心里的尴尬也散去了。

程凛向哈利说了自己的来意，哈利接过那个对讲机看了看，本来当场就要找工具维修的，但这时候有人过来喊他，说农田那边的灌溉设备出了问题，庄稼被淹了，叫他赶紧过去看看。

事情显然很着急，哈利匆匆留下一句话，让程凛明天再来拿对讲机，就跟着来的人走了。

心里有事，程凛回到别墅，做什么都无法集中精神，蹉跎到晚上，他迷迷糊糊睡去，做了一个梦。

梦里，窗边，两人纠缠在一起，模样他看不清。

心中的好奇吸引着他逐步靠近，终于，那模糊的面容清晰起来，肤如白雪，眉眼如画……是艾德里安，而另一个人，竟然变成了自己。

他如被束在笼中的兽一般，横冲直撞，然而总好像差着些什么，始终得不到疏解。

忽然，一切消失，意识陷入黑暗，复又渐渐清晰。

程凛睁开眼睛，眼前黑洞洞的，半晌，眼睛适应了黑暗，他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风从没有关上的窗户吹进来，将窗帘吹的轻轻晃动。

梦里的情境还犹在眼前，想到现实中他和那人微妙又僵持的关系，心里像是空洞了一块。

程凛呆了一会儿，才察觉到身体的异样。

他掀被看了看，半晌，忍不住将手伸进了被子里。

渐渐的，他的思绪都变得混乱起来，混乱里，又浮现出那人的身影，许久过去，他仍无法平静，不得其法。

理智重新回笼时，他的心情变得极其复杂。

不，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竟然……

程凛猛地掀被从床上下来，一路出了城堡，往溪边走去。到了溪边，他发泄一样地脱着上衣，当脑袋钻出衣领时，他忽地愣在了原地。

月华如练，雪白完美的身形浸在清澈溪水里。

那人抬起手腕，掬一捧了水清洗身体，水珠顺着他玉一般细腻的肌肤滑下，半晌，他沉进水中，再次露出水面时，已到了溪水中央，他仰起头颅，抹去面上的水迹，盈盈月光洒在他线条完美的面容上，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柔光，宛如水中精灵，月下美神。

程凛看痴了！

哗啦……

剧烈水声中，他所站位置的水中忽的窜出一个人来，程凛惊的后退了两步。

“小子，发什么呆？”艾德里安单手撑在岸边，漫不经心的出声。

程凛几乎从未这样居高临下的看过这个男人，似乎没了往日里的压迫感。

男人仰着头，月光照在他脸上，肌肤如雪，唇色冶艳，湿透的黑色长发粘在他清俊的面容上，好看的摄人心魄。

程凛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声接一声，声声如擂鼓，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自己的胸膛。

他狠狠地咬了一下唇，嘴里尝到腥甜，方才冷静稍许，迫使自己移开了视线。

艾德里安看他这副别扭的样子，只以为他是为白日的事置气，又问他：“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这里做什么？”

“你不也没睡。”程凛说。

艾德里安道：“你忘了，我是什么？”

程凛：“……”是啊，他是吸血鬼，天生昼伏夜出，在这里再正常不过，是他自己不正常。

短暂愣神间，眼前身形一晃，水中的人就站到了程凛的面前。

“你——”程凛连退数步，大惊失色，与此同时浑身的血都涌向了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