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艾德里安向来不拘小节，根本想不到自己的行为给少年带来了多大的视觉冲击，“干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难道自己白日里的行为真给这小子造成了心理阴影……哼，这小子什么时候真的怕过自己！
程凛眼神闪躲：“你，你把衣服穿上。”
艾德里安：“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我了！”
程凛垂下眸子，本是为了躲避，眸光里却又撞进一双修长白皙的美腿。
程凛几乎是一下就联想到了梦中的场景。
他大脑成了一片浆糊，只是直觉的想，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再这么下去要出大事，至于具体出什么事，却也来不及去想。
他语气僵硬的说：“我回去了！”话落便仓皇的转身要离开。
艾德里安伸手便拽了他一把，也不知是他走出去的动作太大，还是艾德里安拽人没控制好，总之这一下程凛直接撞到了他身上去。
艾德里安落脚处的泥土湿滑，瞬间塌了一块，电光火石，只听扑通一声，两人就都跌进了溪水里。
程凛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呛了好几口水，刚胡乱扑腾了几下，就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捞出了水面。
他借势紧紧攀住那只手臂的主人，剧烈的咳了一阵，而后大口呼吸起来。
艾德里安等了一会儿，道：“自己站稳，放手。”
程凛似乎这时候才注意到自己竟然紧紧的抱住了艾德里安。
他有些仓皇，可要松开的时候，却又停滞下来。
记得幼时，这人嫌自己行动慢，总是会一把将他抱起来，他会因为害怕而搂紧他的脖子，被他带着翻越山林城市……
而后来，他们生活安定下来，他也渐渐长大，这人就再也没有抱过他，程凛已经想不起来，他上一次距离这个男人这样近，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他的怀抱，不温暖，也不柔软，却令他感到踏实和安全，而如今，这久违的怀抱却又带给他一些别样的东西。
“怎么了？”
“我……我不会游泳。”
艾德里安：“水不深，淹不死你。”
程凛垂下眼睑：“……我害怕！”话落自己都有些愣住，他竟然会对这个男人说出这样的话。
可等他重新抬眸时，却撞见了一双含笑的眼。
这个男人，竟然笑了！
程凛没来得及想他为什么而发笑，一颗心已经被那浅淡却明显愉悦的笑容而晃的又一次失了神。
“又发什么呆？”艾德里安拍了拍他的脸。
程凛有些讷讷的：“你，你笑什么？”
艾德里安：“你小子还有害怕的时候？”
过了几秒，程凛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这个人，是因为自己说害怕，所以才露出那样愉悦的表情？
哼——真是无聊！
“抱够了吗？”
听着男人慵懒的话语，程凛再没了赖在他身上的底气，他在水中动了动，很快踩到了水底。
这里距离岸边不到一米，水位说深不深，还不到他的肩膀，但说浅也不浅，对于不会游泳的人而言，一旦失足跌落，几乎是致命的。
溪水浮力极大，程凛心绪凌乱，才走了两步，一脚踩上水底光滑的石块，险些又跌进水里。
一场混乱，让程凛忽略了自己仍旧异样的身体，直到男人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他湿湿淋淋的，粘着皮肤的裤子上，他才后知后觉。
程凌惊慌失措的捂住了自己的裤子。
“你，你看什么！”他恶声恶气，却暗自憋红了一张脸。
“看你啊。”艾德里安答得理所当然，直白的视线没有一点要回避的意思，面上兴味的表情，就像在看一场好戏。
程凛真的要被这个老鬼搞崩溃了，一转身大步离开了，就连丢在地上的衣服也忘记去捡。
艾德里安看着他几乎是仓皇而逃的背影，抬手摸了摸鼻子：这小子，还真是长大了！
有趣！
这么想着，他面上的笑容又明显了几分。
然后人往后一仰，沉进了水中。
程凛走出去十多米远，忍不住顿住脚步回头去看，就见男人双手枕在脑后，惬意的飘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顺着溪水缓缓飘向了下游。
程凛心中的气恼与慌乱忽然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浓烈到几乎要化不开的渴望。
他分明就在眼前，那么近，有那么一瞬，程凛几乎想要冲上去，跳进水中重新拥抱他，好在仅存的理智遏住了他这疯狂的念头。
莹亮月色下，少年追随着水中的身影，眼神复杂而幽深，直到那身影离开了他的视线，他才不舍的收回了目光。
程凛很少睡懒觉，但是这一天，日上三竿了，他才悠悠转醒。
洗漱过后，他又将自己的床单被套拿去洗了，晾晒的时候碰上在外面晒太阳的布罗迪。
“你不是上周才洗的被子，怎么又洗？”
“不小心打翻了水。”程凛随口敷衍，答得丝毫不乱。
布罗迪其实并不关心他几天洗一回被子，也就随口一问，问完翻个身又睡了。
收拾完毕，程凛去找了哈利，小小的对讲机果真难不倒他，生锈的零件和磨损的外壳都换了新的，断掉的线路被接起来，已经可以正常使用，可惜的是，他发出去的讯号，仍旧无人应答。
所有的期待都落了空，程凛有些失魂落魄的回去了。
艾德里安和布罗迪两个夜行生物，此时都在睡大觉，整个城堡里静悄悄的，程凛今日也没了训练的兴致，躺在古榕下面的草坪上，少见的摆起烂来。
本来过去这么些年，他已经不抱多少希望了，忽然看到一点希望的光，眨眼又湮灭了！
这种感觉，真的不好受！
并且他惊骇的发现，自己已经想不起父兄们具体的模样了。
傍晚的时候，艾德里安醒了，他站在窗边往下看，一眼就望见大树底下躺着的少年。
艾德里安从窗户跳下去，几个腾跃后落在程凛的身边：“在看什么？”
话落，他注意到少年的身形似乎是僵硬了一下，然后他听见程凛说：“外面的变异飞禽似乎越来越多了。”
头顶的玻璃护罩上，时刻都有乌鸦、秃鹫以及别的鸟类飞来飞去，不时有尸体掉在上面，留下脏污黏腻的血迹，即使是在阳光最盛的正午，城堡里也显得阴森森的。
少年的语气显得有些忧心，但其实他心里此刻想的却并不是这些，这不过是他掩饰心情当借口罢了，可惜艾德里安没看出来。
“有我在，怕什么！”他语气不屑的说，然后在程凛身边的草地上坐下。
程凛忽然扭过头来，定定的看着艾德里安。
艾德里安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奇怪，那眼神，就像是曾经他每一次流连人类世界时，那些男男女女看他的眼神，可是似乎又有些不同……
他忽然倾身凑近少年，盯着他的眼睛。
程凛被吓了一跳，继而愣在原地，呼吸都忘记了。
艾德里安越凑越近，直到几乎挨上少年的鼻尖，才堪堪停下。
他抬起一只手，落在少年的胸口。
程凛像是受惊的小鸟，应激般的一把推开艾德里安：“你，你干什么！”
艾德里安竟然也没生气，甚至眼角眉梢绽开一点笑意：“心跳的好快。”
程凛：“……”
艾德里安：“刚刚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什，什么眼神？”
艾德里安指尖摸索着自己的下颌，一翻若有所思后，语不惊人死不休：“爱慕的眼神。”
程凛大脑轰的一下，像被炸了雷！
“你胡说什么！”
艾德里安见他被自己逗得面红耳赤，几乎暴跳如雷，恶趣味得到满足，放声笑起来。
乐完了，他终于适可而止，坐正了身子，一副人畜无害道：“开个玩笑，这么激动做什么。”
程凛听他这么说，心里狠狠松了口气，可随即便又窜上一股无比气恼的情绪来。
艾德里安没听见他吭声，转过头，却见他气鼓鼓的瞪着自己。
艾德里安更觉得好玩儿里，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
程凛直接郁闷到没脾气，他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走。
艾德里安看见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口袋里滑落出来，伸手捡起来，看了看，是个手感厚实的对讲机，军用的，价格高昂，功能也强，他觉得有些眼熟，还没来得及想，就被一股大力从手中抽了出去。
他抬头，少年已经将那对讲机小心的塞回了口袋里。
艾德里安问他：“干嘛去？”
程凛：“打扫屋顶。”
“嗯，确实该打扫了，去吧！”艾德里安坐在地上，像个发号施令的君王，批准了程凛的行动。
单单他们这边主城堡范围的屋顶，就有几万平之大，如果人工一点点清扫，需要耗费巨大的人力。
他们于是在通往防护罩顶部的楼梯堡里放了铲车和清扫车。
程凛穿好防护服，坐上铲车，楼梯堡的门一打开，数不清的变异禽鸟朝着他的方向飞扑而来，使劲儿的往铲车的玻璃罩上撞击，拼命想要撞破那层障碍，得到那渴望已久的鲜血。
程凛开启铲车上的攻击装置，铲车四周的刀片高速运转起来，靠近的动物顷刻间被切成了碎块，噼噼啪啪掉下去，程凛先用铲车将上面的尸体全部推到一起，然后打包，再开着清扫机抹干净玻璃上的血迹与尸体残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