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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向死之宴其五:开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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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尔忒尔?你在这里么?”

周围没有传来任何回音,洛困惑地环视了一圈,无果。侍者不在附近,她便也不知道该吃些什么才好。这让她有一点点迷茫,但并不多。

过去的生活塑造了她,使她几乎不会因为任何事而惊讶动摇。不过这种特性在现在似乎变得更加严重,她信步闲游,心中毫无在意的目标。

她隐约觉得有许多尚待她去做的事情,但却一件都不想提到心头。那都是束缚,是负担,黏在身上粘粘连连,麻烦的很。她不由得想要逃避,想要解脱。解脱,解脱,从此不再遭受烦扰的彻底解脱。手臂不适就撕去手臂,牙齿疼痛就拔掉牙齿,为了从长久的痛苦中得到解脱,没有什么不能舍弃。

嗯?她仔细分辨了片刻自己的思绪,确认了这些并非是她自身的想法,而是源自模拟出的这具身体。这种思维的植入难以察觉,即使发现,也难以将其在脑海中打包分类,隔绝掉对自己的影响。

好在这对洛来说尚算小事。没有侍者在周围陪侍,她倒是有空去看看四周的展品。这些展品的陈列摆放似乎没有什么内在的逻辑可言,无法通过来源或者主题来进行分类。有些是关于不同文明的死亡崇拜,有些关于丧葬习俗,还有代表各种洛所在的房间墙壁上大半部分都被一系列的壁画填满。她端详了片刻,觉得这是一套关于发光人一家的快乐生活的连环画。于是饶有兴致地顺着走出了房间,沿途去追下面的连载。

房间外的景象与她所想的并不一致,仿佛是数个场景被强行杂糅在一起,一步脚下是坚实的地板,下一步脚下就是炽热的沙丘。而这也并非那种连接不同房间的走廊,并不完全相接的墙体挡住了她看向远处的目光,但上方则毫无阻挡,直接暴露着同样多彩的天空。不,应该不是天空。他们仍处在死飨之中,所以那只是模拟而出的景象,看似不可触及,但其实仍在可数的距离。

她没多在意环境的异常,沿着壁画一路前行。虽然洛还是看不出这其中到底在讲些什么,但明显其中已经不止是发光人一家的故事。发光人的数量随着故事的展开不断增加,而其上更出现了更多的不发光的小人。即便看不出其中的关系,洛也能感觉的出他们在这个过程中日渐兴盛。可转头看去,壁画仍然远未到结束的时候。

“你想死么?”

洛扭头看去,稍远处正站着一名神色委顿的人形生物,他全身包裹在宽大的灰袍中,虽然正对着她说话,但目光却像是直接穿过了她。

她想了想,想死么?她觉得应该是不想的。于是她便如此回答。

“这样啊,不想么。”灰袍人叹了口气,有些失望,“真是可惜。”

“可惜什么?”洛随口问道。

“活着是如此孤寂,如此痛苦。可如果死去的话,又会如何呢?”很难说他是否在回答洛的问题,“啊,我好想知道,我好想知道。那会是温柔而宁静地融入集体?还是无望终止的孤单冷寂。我好想死,我好想死,我不敢死。我要知道死亡是什么味道,我要明白死亡,我怎么才能明白死亡。谁能告诉我,谁能展现于我。”

“请让我更贴近于死亡吧,让我知道那是否是我所寻求的归处。可以的话,请死给我看吧,拜托了,拜托了!”

他说着愈发激动,向洛步步走近。他的长袍逐渐滑落,露出长短不一的四臂。是之前那人的同族么?洛没有后退,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端详着他。他的面孔上涌动着激动的潮红,正逐渐从委顿变到狰狞。

然而他并未能触及到洛。

当他距离洛两步之遥时,他狂热的精神终于超过了某一个极限。他的行动在那个刹那完全终止,表情也归于死寂。洛围着忽然停滞如雕塑的四臂人绕了两圈,他才仿佛重拾了行动能力,僵硬地转了转头。

但这已经不是刚才那个四臂人了,洛看得出来,一种更宏大的意志容纳了他,取代了他,以他的身体代行于此。洛莫名觉得这有些眼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摩尔忒尔?”她试探性地说道。

他听到了洛的声音,仿佛经历了一系列的判断流程,才缓缓抬手,从无中凝聚出了一张熟悉的半脸面具。

“是的,我在,很高兴再见到您。”戴上面具后,他的语气便与之前见过的摩尔忒尔一般无二,“这次的流程似乎出现了一些外部干扰,不同菜品的场地被拼接到了一起。我还正担心无法为您提供应有的服务呢。”

“和这个样子的你说话,感觉还蛮奇怪的。”

“您认出了我呀,我还以为您是不在意外在表现的那种类型。”侍者沉吟了一下,两只畸形的手臂蠕动着缩回了体内,又给自己披上了一身黑衣,“不过这点需求,我当然会为您满足。这样有好一些么?”

“差不多。”洛审视地点了点头,“他呢?消失了么?”

“他?喔,我明白了。”侍者说道,“不,他没有消失。恰恰想法,他加入了我们,他与我们并于一处,与志向相同的人一同寻求死亡的解释,一同致力于表述这个最终的概念。若非他刚刚融入我们,还需要一定的时间适应,我还可以让他出来和您讨论一二。”

“你们的客人都会加入你们么?”

“不不,我们只想让客人们品尝、感受、思考,只是有人在思考中成为了我们志同道合的同伴,那当然也是件乐事。确实有一部分客人在品尝了解了我店的主题之后,选择了加入我们公开的研讨会,和更多同好讨论死亡的奥秘,但他们都绝对是自愿加入的。而其中有少部分偶尔参与死飨的接待工作,也只是因为他们兴趣使然”侍者扬起双臂,“您没有更多探究的兴趣么?死亡是如此神秘,如此伟大,哪怕尽我们所有人的心与口,也无法将这个概念表述完整。无数生命隐含着不同程度的自我毁灭趋向,但在投身其中之前,我们总该知道那是火焰还是灯光。所以这里有了死飨,我们思考,我们碰撞,我们一次次接近死亡。”

一丛金色的毫针突然从远处射入地面,将洛与侍者分隔开来。

“还请不要再试图蛊惑我的同伴。”

黄金仙人掌蹦蹦跳跳地靠近,挡在了洛的身前。

“原来是永恒国的客人。”侍者欠身一礼,“我只是在阐述我们的主题。”

“那我并不认可你们的主题。”索莱耶道,“生者不可能通晓死亡。”

“永恒国的神裔永生不死,但您想必也见证过许多的死。”

“不,那些只是离开。”索莱耶摇了摇头,“你怎么可能从别人的离开中理解死亡呢?自己生命的终止和他人的离开,那根本是毫不相关的事情。而我并不会死,也就无法理解死。”

你该如何向盲人解释红色。

向行星解释歌唱。

向深海鱼解释天空。

侍者的道理在索莱耶那里完全说不通。事实上,死亡对它来说不算是全然陌生。这是它的主君分封出去的第一个神职。自许永恒者是一定会任命象征死亡的神位的,这代表着死亡也归于他们的节制之下——他们总是格外在意这一点。接下来他们会就自己比较在意的领域进行一些分封,仍然,这只是一些权力的象征性表现,一种对掌控的夸耀。他可以将这些权柄赋予任何人,而这一切都在他之下。他是不需要受封者真正做些什么的,索莱耶常被他拿来夸耀自己的武勇,却从未让战斗在体表上留下印痕。

虽然它并非常规的神裔,但它也曾共同沐浴永恒的光辉,与死亡是几乎绝缘的。当然,它曾在无穷的年岁中见证凡俗的兴衰生灭,但这并无法真正让它建立起关于死亡的概念。哪怕它曾化身于俗世,与个别的凡人交游恳谈,它也无法与他们达成真正的理解和共感。因为它可以随意拨弄凡俗的命运,可以任意终止他们的生命,又或者提拔眷者使他们免受寿命的限制。就像观众能够为作品中角色的牺牲感伤,但不可能真正从中感受死亡。

它是不会想成为永恒国中的凡人的。它看过一些他们的作品,关于想要凡性的神,关于与凡人相爱放弃永恒的神。这其中不乏它喜欢的作品,但它最清楚那些只是从凡俗视角发散出的臆想。他们穷尽自己的想象描绘永恒者辉煌庄严的神宫,最终描写出的也只能是他们自己的梦想。黄金、宝钻、这些对永恒者来说毫无意义。如果想要的话,索莱耶可以轻易体验无数段凡人的人生,但她不可能因为某一段的精彩而成为他们——一个弱小,被随意操纵命运的不同物种。

如果不受生存所扰的生命就会有趋死性的话,那这种特质在永恒者身上的体现应该是最有显著性的。所以索莱耶并不认同这个看法,她只觉得这是受死亡所苦的人的一种自我安慰。他们无法摆脱那些缺陷,就设想他人反而渴望拥有它们,这种想法和她见过的那些作品没有什么区别。它活了很久,从没有过自我毁灭的倾向,也从未考虑过死亡的可能。哪怕它逃出了永恒国,也只是为了去看看什么是宇宙,并没有任何主动让自己暴露在消亡风险下的想法。

对话再难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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