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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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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夜,不太平的还有皇城西北一处的富庶民宅。

房间里,红娘看着这几日都闷闷不乐的婴狐,自己也很闷闷不乐。

“红姨,我想替诸葛寓翻案。”床榻上,婴狐盘膝而坐,一边吃着葡萄一边绞尽脑汁想办法。

这事儿他想不是一两天了。

“蜀了翁为什么去找周生良?”红娘根本没听婴狐说什么。

“可我不知道从何翻起。”婴狐抬头,求助红娘。

“是黎别奕让他去找,还是他自己主动去找?还有权夜查……”

在此之前,红娘从未想过权夜查到武院当教习会跟周生良有关,直到蜀了翁出现,她恍然发现江湖两大势力竟都有刻意靠近周生良的意思。

而阎王殿跟了翁城,皆知‘祭天金人,荧惑守心’的存在。

“红姨你能别在我面前提周生老儿跟大裤衩的名字吗?还有蜀了翁是什么鬼?现在明显怎么把钟一山的父亲救出来才是正经事啊!”婴狐呶嘴看向红娘。

“如果周生良知道与‘祭天金人,荧惑守心’有关的消息,而少主你在周生良那里当了近一年的徒弟,却什么都没有发现……”红娘深吸口气,“你叫我如何跟主公交代?”

床榻上,婴狐突然有几分认真看过来,“其实……老东西为什么一定要找到所谓的神物?是不是……是不是我娘其实并不是在生下我之后离家出走,她其实……”

难得的,婴狐竟也有……有话说不出口的时候。

红娘脸色微变,似惊讶又似十分悲伤,“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婴狐多了解红姨,一看就知道自己猜中了。

心,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儿,闷的可难受。

他只是试着一问,就成了没娘的孩子!

红娘是骗婴狐的,她是希望这样的噩耗可以让婴狐对‘祭天金人,荧惑守心’产生莫大兴趣,进而替她到周生良那里打探消息。

谁能想到,婴狐却完全不是这样想法……

虎|骑营,副营帐。

钟一山正算计着自收到戚燃回信已过十日,按道理戚燃昨日便该到皇城,何以直到现在他还没有收到消息。

这会儿,婴狐端着午饭走进营帐。

军营不比各部,膳食相对一般。

钟一山抬头看到婴狐,不免惊讶,“怎么是你?”

“一山,我想问你一件事。”婴狐将食盒搁到桌上,扭身也跟着坐到桌上,双脚踏在上面,双手抱膝,居高临下看向钟一山,“死而复生是什么感觉?”

钟一山握着兵书的手猛一抖,眼睛也跟着无意识放大,心跳如鼓,“不太清楚……没……经历过。”

听到这样的回答,婴狐似意料之中般把脑袋靠在膝盖上,“死而复生还是那个身体吗?还是那个人吗?她还能有前世的记忆吗?如果真有死而复生,是不是就有投胎转世?如果她已经投胎转世,你再叫她死而复生,她是愿意的吗?”

钟一山目瞪口呆,这像是婴狐能问出来的问题吗!

“一山,如果有一日你老死了,那就老死了吧,如果你病死了,那就病死了呗,如果你被人害死,兄弟我一定替你报仇,到时候,我宁愿下去找你也不会选择让你死而复生,那样的你,不是你。”

此时此刻的婴狐,就像是个充满智慧的圣人,每说出一句话都深奥到钟一山难以承受。

他忽然有一种想法,婴狐是不是被谁死后附体,灵魂转换了!

“婴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钟一山莫名惊悚。

“之前我跟你说我母亲走了,原来是真的……”

婴狐一双灵动的时刻充满热血跟朝气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可我宁愿她是疼在我心头的一抔尘土,也不想她不是她的出现在我面前。”

“婴狐……”钟一山恍然,却又不知如何安慰。

最亲的人不在了,什么样的安慰可以慰藉灵魂?

整个下午,钟一山放下军政事务,带着婴狐去了郊外。

婴狐说想给他母亲送点钱下去,可他之前没送过,想让钟一山教会他。

钟一山则很认真的教他该如何做。

于是婴狐买空了十家扎纸铺,硬是把西郊树林给点着了。

且与婴狐从冲天大火里逃出来之后,钟一山本打算陪婴狐喝酒,希望酒能让他暂时消愁,却被婴狐拒绝。

婴狐说他要去给母亲写信,明日接着烧……

钟一山没拦婴狐,这种事是需要尽情尽兴。

巧在,钟一山在回皇宫的路上看到了四海楼外面的暗号,于是折转入了四海楼。

便是这一入,让钟一山震惊了。

归来阁内,他没有看到期盼已久的戚燃,反尔看到了并不怎么想见的纪白吟。

海棠在钟一山进来后,很识大体的把房间让出来,更叫萱语进去沏好了茶。

房间里,钟一山看到纪白吟之后,就已经预料到事情有变。

果然,戚燃失踪了。

“怎么可能!”钟一山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是真的,自他离开韩|国第三日我便与他失去联络,原本我想书信给你,可刚好接到朱裴麒的密信,想来想去,便亲自来了。”

烛光之下,纪白吟剑眉微蹙,那双最具特点的单凤眼闪出一抹凝重。

“无缘无故失踪?”钟一山追问。

纪白吟点头,“毫无征兆,毫无线索,与他同去的二十护卫亦凭空消失。”

“谁干的……朱裴麒?”钟一山心下寒凉,忧心且愧疚。

倘若因为给诸葛寓翻案而至戚燃陷入险境,他余生难安。

“这也是纪某来的主要原因,明日我自会入宫去找朱裴麒,探听一二。”

纪白吟见钟一山目露忧色,“戚燃到底是我韩|国镇国侯,非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想与国为敌,纪某觉得钟二公子现在当想之事,乃是如何替诸葛寓翻案。”

钟一山强自镇定,静默思忖。

纪白吟也不打扰他,低头品茶。

至少,纪白吟现在没有更好的意见给钟一山,困局实在难解。

半柱香的时间,钟一山抬眸,“纪相可识得戚侯爷笔迹?”

纪白吟异常自信,“别人不敢说,纪某若仿戚燃笔迹,他本人都辨不出真假。”

“那就有劳纪相。”钟一山决绝开口。

“钟二公子可想好,单是笔墨并不一定能扭转乾坤,尤其还是在戚燃失踪的情况下。”纪白吟淡声道。

“戚侯爷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失踪绝非偶然,一山相信,诸葛将军的案子一日不翻,侯爷便不会被放出来,除了退而求其次,我们没有更好选择,至于能不能扭转乾坤,事在人为。”

纪白吟点头,“事到如今,只能如此。”

既是钟一山有‘事在人为’这句话,纪白吟倒也不吝啬笔墨,直接在归来阁写下证词,以戚燃之口吻为诸葛寓正名。

墨迹封干,纪白吟将信笺叠好,“明日纪某自会派人以戚燃的名义将信送往刑部。”

“有劳相爷。”钟一山拱手谢道。

“钟二公子言重,纪某也只能帮到这里。”纪白吟为人的准则是,从不托大。

局势瞬息万变,谁能想到可以左右诸葛寓案的戚燃突然失踪。

如今只剩一纸证词,钟一山却无丝毫畏惧,纵翻天斗海,他也要把诸葛寓的案子,翻过来。

远在梁国,除了入城那日突生变故,梁若子很快控制住局面,至少从表面上看,梁国皇城,还是梁若子的梁国皇城。

太子府,主院。

如果不是亲自来过,温去病竟不知偌大太子府居然只有一个管家,年迈到人都有些认不清了。

所以自入住的这两日,都是温去病在烧菜做饭。

当然,梁若子想帮忙温去病没让,别没被惠妃一刀戳死在城楼,反尔栽在灶台前,到时候他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

“这几日,辛苦温兄。”梁若子很听话的没有去灶台旁边添柴,却也没有离开厨房。

由始至终他都坐在角落,看着温去病在厨房里洗菜,切剁,烹炒,直到最后把菜盛到盘子里。

每一个动作落在梁若子眼里,皆完美。

四菜一汤,完美呈现。

晚膳自然不能在厨房吃,于是温去病则十分苦逼的左手提食盒,右手搀梁若子走回到前院正厅。

回到厅里,温去病先将梁若子扶坐下来,之后摆好饭菜。

此时此刻,温去病的心情很是复杂。

饭后怎么办?

他不喜欢刷碗。

方桌对面,梁若子吃力拿起银筷,却因牵扯到伤口,银筷砰然落地。

此情此景,温去病好想当作什么都没看到。

“梁兄莫动。”

且见梁若子欲弯腰拾筷,温去病万般无奈走过去为其捡起筷子,擦干净后搁到桌上,想了又想,“要不……我喂你?”

温去病指天发誓,他根本就不想这么做,可是面对梁若子那张惨到毫无血色的脸,他心软了。

“也好。”梁若子薄唇微抿,扯出一丝浅笑。

喂食的整个过程,温去病简直是在煎熬。

偏在这时,忽然有人敲门。

眼见温去病手里瓷碗险些掉在地上,梁若子眸色微闪,并未叫那人进来。

“什么事?”

“回禀太子,皇上那边传来密件。”外面,黑衣人恭敬道。

温去病闻声后直接将碗撂在桌上,“我先出去一下……”

不想温去病欲走时,却被梁若子拦下来,“念。”

黑衣人不敢犹豫,“想要玉玺,明日午时,鬼坡林见。”

温去病知道鬼坡林,那是孙氏与蒙家四兄弟惨死之地。

想到孙氏,温去病心下微凉。

梁若子固然有值得同情的地方,但他也曾做过让人不可饶恕的事情。

“明日本太子要陪温兄去看紫荆花海,推到后日。”梁若子淡漠开口,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不容拒绝。

“可是……”

“告诉父皇,本太子所修御尸术虽也算得上阴鬼邪术之流,但最惧的却不是午时阳气最盛的时候,反而是未时的阴阳交替,他到底是从哪里请来的道士,这般不中用。”梁若子音落之后,外面黑衣人再未多言,顿离。

房间里,温去病好像听到了一个秘密。

待那人离开,梁若子似不经意看向温去病,“没想到钟一山骗我。”

“呃……啊?”温去病扭头迎向梁若子的目光,一脸茫然。

“钟一山说梁国玉玺在他手里,为此他还跟若子提了好多要求,这会儿父皇却说玉玺就在梁国,温兄以为,他们谁说的话是真?”

“不……太清楚……”温去病简直不要太清楚,玉玺根本不在钟一山手里。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梁若子知道钟一山手里的筹码有假,会怎样?

“倘若钟一山骗我……”

梁若子只说了半句话便停下来,视线转向桌上一道翡翠鱼翅,“温兄可否叫我尝尝那道菜?”

“好……”温去病竖起耳朵等半天,没等到结果。

可即便没等到他亦能猜到,倘若梁若子真得到玉玺,钟一山再无底牌。

晚饭吃的寥寥,温去病离开之后,梁若子独自在房间里坐了很久。

“出来。”

一抹人影闪现。

“禀主人,戚燃及其随行护卫,皆被控制。”

点绛薄唇勾起,梁若子微微眯起眼睛,抬手间暗卫已退。

钟一山,这步棋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走下去……

黑沉的夜,仿佛无边浓墨重重涂抹在天际,没有星月微光,周围一片死寂。

夜雾来袭,大周皇宫上空,突然闪过一抹黑影。

那黑影速度极快,如光如电。

皇宫里十几队巡逻侍卫,各自提着宫灯,却无人注意到那抹身影在皇宫上空飞来飞去,犹如蜘蛛织网般已经来去数个宫殿。

倏地,那抹身影突然闪入长信宫。

那是顾慎华在挑选沈蓝嫣为准太子妃时,一并给朱裴麒建造的宫殿。

此时的朱裴麒,正在榻上沉眠。

那身影犹如鬼魅般走到床榻前,紫眸阴冷,溢出冷冽寒光……

第二日休朝,在镇北侯府整夜修习鱼玄经的钟一山,原本想回宫了解一下,却于中途碰到顿星云。

酒肆里,顿星云告诉钟一山休朝原因,也不知道是哪路大仙居然跑到皇宫里乱贴符咒,七十来座宫殿,二百多道符咒也就算了,据说那位大仙还在朱裴麒脸上贴了一张。

而这件事本身的意义不在符咒,在于此人竟然可以如此轻易把符咒贴在朱裴麒脸上,也就是说,此人可以弹指间要了朱裴麒的脑袋。

饶是换作他,怕也没什么心思上朝。

钟一山听到符咒,就已经隐约猜到是谁。

他家师兄。

而他一直以为,他家师兄最终没有要了朱裴麒的脑袋,是因为江湖与朝堂泾渭分明的规矩。

其实不然,他家师兄只是想把那颗人头留给自己的师妹。

“说正事。”顿星云难得八卦了一回,之后敛眸,认真看向钟一山,“关于傅伦宜,虽然我没查到他身世到底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我查到其子傅霆轩,死因蹊跷。”

经顿星云提醒,钟一山恍然想到傅伦宜独子,傅霆轩。

就像他对二房印象极差,却唯独看中钟长明一样,钟一山对傅霆轩的印象很好。

那是个性情男儿,举止谈吐不俗,心明眼亮,小小年纪却对朝局独有一番见解。

钟一山一直很欣赏傅霆轩,只是没想到,他竟在自己前世时,便遇了意外。

“傅霆轩是在盛胤二十八年秋,于龙泉寺附近舟渡时被贼匪打劫,身中数刀而亡……”顿星云淡声开口。

钟一山点头,“这件事我听说过,当时朱裴麒极为重视此案,案子由他亲审,龙泉寺那一带贼匪也被他悉数灭个干净。”

“可我得到的消息是,傅霆轩遇害前一晚,有人在龙泉寺附近看到过朱裴麒。”

顿星云音落时,钟一山微愕,“你是想说……”

“傅霆轩成为太学院新生那一年,曾在朱裴麒与穆挽风面前,公然表达过对穆挽风的欣赏跟崇拜,这件事你可有听说过?”顿星云狐疑问道。

何止听说,前世她亲身经历。

“你怀疑……傅霆轩是朱裴麒杀死的?”钟一山震惊。

“只是怀疑,没有任何证据。”说到此,顿星云些许歉疚看向钟一山,“我可能,没帮到你什么……”

“你帮了大忙!”钟一山哀痛傅霆轩同时,心思百转,“或许,我们能让傅伦宜倒戈。”

顿星云以为钟一山会把傅霆轩死因蹊跷的消息告诉给傅伦宜,却不是!

依钟一山之意,这个节骨眼儿上告诉傅伦宜,傅伦宜只会以为这是保皇派的阴谋,适得其反。

但若将此事透露给朱裴麒,倘如傅霆轩当真死于朱裴麒之手,那么以朱裴麒心胸狭窄跟多疑的性子,他一定会有所行动。

我们没有证据,但朱裴麒会给我们提供证据,钟一山如是说。

皇宫里,炸开锅了。

几十位皇家寺庙的得道高僧,跟皇郊附近道观里相对有名的鹤发道长,齐聚含光殿。

顾慎华与朱裴麒则高高在上,听着他们鸡同鸭讲。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这些个往日看起来无所有能的大行家吵来吵去,硬是没认出来他们手中符咒到底是佛教的准提咒,还是道家的恶鬼咒。

就……完全看不出来!

最后由大佛寺的住持上前一步,对朱裴麒跟顾慎华做最后总结,“画的也是太乱……”

言外之意就是,所谓的阵法诅咒之疑虑都是不存在的,这就是个恶作剧。

饶是没顶着太子的身份,朱裴麒都想当面问候他眼前这些个秃驴跟杂毛,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废物!

待将这些个没用的遣退出去,朱裴麒怒意鼎沸,当着顾慎华的面摔了茶杯。

“到底是谁,装神弄鬼!”

翡翠玉桌对面,顾慎华也是心忧,“再忍忍,颍川已经派人来了。”

“派什么人?”朱裴麒皱眉。

“你外祖父的门客,听说是一位弄权的谋士。”顾慎华揉着额角,“除了那人还有一位武林高手,是你外祖父给你重聘的暗卫。”

“儿臣不需要暗卫。”朱裴麒冷声回拒。

顾慎华指着满桌符咒,“麒儿你就不要固执了,现在这偌大皇宫可还有一点铜墙铁壁,如果那人想要你命,你此刻还能坐在这里跟母后说话?”

事实残酷,朱裴麒无力反驳。

看着桌面上的符咒,朱裴麒眸色愈黑,“不管是谁,本太子都要他死!”

顾慎华终是叹了口气,“原本你父皇没醒过来,母后有些话便觉着不必多说,但现在不同……自从穆挽风死后,你在前朝做的很多事都太过激进,让钟宏诬陷钟勉结果被钟勉反咬一口,现在闹的要翻诸葛寓的案子,这案子若给翻过来钟宏生死是小,你在朝中当如何自处?”

“儿臣自有谋算。”朱裴麒心烦,起身离开。

待其身影淡出含光殿,顾慎华越发觉得头疼。

这会儿,流珠端茶过来,“皇后娘娘莫急,太子殿下英明,定能找到解决之法。”

顾慎华未接茶杯,而是抬头看了眼大敞的殿门,流珠心领神会过去,将门关紧。

“有时候本宫在想,当初麒儿之所以能坐稳太子之位,穆挽风到底占了多少功劳……”

顾慎华的话惊的流珠猛一怔,“皇后娘娘慎言!”

见流珠紧张,顾慎华无奈扯唇,“这里没有外人,本宫也就只能跟你发发牢骚……如果当初麒儿没有那么早对穆挽风下手,这会儿应该登基了……”

流珠以为顾慎华良心发现,可惜不是。

“要是可以选择,本宫倒希望麒儿是在登基之后才对穆挽风下手,不得不承认,穆挽风是个揽人心的好手,当初她活着的时候,朝中两派并没有表现的这样针锋相对。”

顾慎华起身,“扶本宫回内室躺会儿,头太疼……”

不止顾慎华,或许远在颍川的颍川王也察觉到这一点,才会派了一位谋士过来……

龙乾宫内,朱元珩倚在床栏旁边,静默看着手里的符咒,许久开口,“现在的皇宫已经这样乱了吗?”

“谁知道呢,或许吧,反正应该没有这张符咒乱。”朱三友手里也有一张符咒,只是翻来覆去看不懂。

“所以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床榻旁边,姚曲兀突开口,面目冷凝。

朱三友无语,这厮又开始了。

只是这一次,朱元珩并没有把姚曲当空气,“朕忘的东西太多,贸然干预朝政的结果,很有可能会动摇到大周根基。”

“借口!”姚曲一副‘我没当过皇帝,但也知道皇帝是个什么玩意’的表情,十分不屑。

为君者,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看谁不顺眼就杀杀杀!

朱元珩没办法告诉姚曲,在他的记忆里自己被封为太子之前,父皇已经忌惮外封的四位王爷,尤其是远在西南富庶之地的颍川王。

而今他昏迷初醒,听到自己皇后乃是颍川王之女时就知道,即便是他在位的这些年,颍川对朝廷的影响,非但没有减弱,应该是越来越息息相关了。

为君者,牵一发,而动全身……

梁国,城郊某处。

那是一片紫色花海,明艳芬芳,气息醉人。

温去病着一袭白衣于花海间惊叹,他蹲下身,指尖拂过那片灿烂,有蝶舞,绚美梦幻如人间仙境,如痴又如醉。

梁若子告诉温去病,这是他亲手种的。

这里原本只是荒山,五岁那年,他求父皇将这里赏赐给他。

自那一年开始,他便在这里种下第一株紫荆花。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便有了这片紫荆花海。

“五岁?”温去病惊讶起身,看向站在后面的梁若子。

望着置身在花海中的温去病,梁若子温和浅笑。

有愿望是好的,因为真的有可能实现。

他当年于此处种下第一株紫荆花的时候,就期待有今日。

“温兄当真是忘了,五岁那年,若子去过韩|国。”梁若子笑道。

如果不是梁若子提起,温去病怕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与梁若子的渊源因何而起。

原来是那次,他记得。

“温兄与我说句实话,当年你落水之后,是真不记得在池塘旁边到底发生什么了吗?”梁若子缓缓抬头,对上温去病的目光。

温去病没有回避,“我记得。”

果然是这样,梁若子有些惭愧,“温兄怪我吗?”

“韩|国弱于梁国,如果你不那样做,我跟你的下场绝对不会更好。”

温去病没有半点隐瞒,“现在轮到我,梁兄是因为我喜欢紫荆花,才种的这片紫荆花海吗?”

梁若子不否认,“是。”

温去病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境,无情爱,却有着说不出的感动。

梁若子对他用情错至离谱,可谁又能否定这份感情本身的情真意切?

“昨晚有句话,若子没有说完。”梁若子敛了笑意,正色开口。

“什么?”

“倘若钟一山骗我,我会杀了他……”

梁若子对钟一山如此,钟一山何尝不是。

自那日蜀了翁在矮坡处设下阵法,他家师兄便叫他每隔三日过来虔诚背读道法口诀固阵,一百遍。

对于这个要求,钟一山当时就很费解。

蜀了翁的解释很简单,叫你做,你就做。

“敕敕洋洋,日出东方,吾赐灵符,普扫不祥,口吐山脉之火,符飞门摄之光……”暗夜林中,钟一山面向阵法,虔诚背读。

一个时辰,一百遍。

钟一山正准备离开时,身后突现寒意。

待他回身,是蜀了翁。

“城主?”钟一山诧异,刚刚那股寒意明明存有杀气。

“不对,普扫不祥后面乃遇咒者死,遇咒者亡,天师真人,护我身旁,斩妖灭精,体有金光,重背,一百遍。”蜀了翁一双紫眸,在夜中自带闪光效果,此刻面对恭敬站在自己面前的钟一山,他一如初见般,面如死水。

多次隐忍之后,钟一山终于抛却过往对自己师兄的认知跟心存的那份温暖,“一山自认没有记错,城主要不要好好想想。”

“叫你做,你就做。”蜀了翁似乎十分厌恶跟他说话,没有过多解释转身欲走。

钟一山瞬动,步位奇准掠到蜀了翁身前试图将其拦下,“一山希望城主能把话说清楚。”

一个字两个字的蹦也就算了,最长的一段话却是为了难为他!

有风拂起,蜀了翁紫眸骤寒,身体竟朝钟一山方向疾进。

面对突变,钟一山瞳孔骤缩,他来不及震惊,掌风已致!

眼见蜀了翁不遗余力,钟一山连怒带气,身体却十分灵敏躲开攻袭没有以硬碰硬。

“城主为何如此?”钟一山不甘心,寒声质问。

蜀了翁非但不语,更直接拽下腰间龟壳,指尖触动机关,一柄细长软剑自龟壳内疾射而出。

钟一山不如周生良独具慧眼,对名兵利器亦没有太多研究,但蜀了翁手里那柄软剑他却再熟悉不过。

那是当年师从孚敖山时,师傅亲传给他的紫电。

从未想过有一日,紫电剑尖竟然冲向他!

‘嗤……’

紫电疾进,带着密集的气鸣声直击过来!

钟一山竭力避闪时飞身跃起,折最近处一根树枝在手,回旋反击。

没有在钟一山脸上看到仓皇狼狈之态,蜀了翁似乎十分不满,手中紫电愈渐咄咄逼人。

因为软剑,蜀了翁修习的剑法为流水诀,淡薄剑气如流水般缠、绵、柔、软,剑气所到之处,犹如道道水瀑,却又如锋刃般凌厉绝杀。

前世的穆挽风有多了解自己,就有多了解她这位师兄,至少对流水诀,她亦精通。

干枯树枝因灌注钟一山七成内力,坚而不摧。

浑厚剑意自树枝磅礴而起,白雾般化形的剑气与那道道晶莹水线撞击刹那,化作无数细小尘沙。

尘沙狂乱穿插,犹如白雨跳珠,数道狂袭向钟一山的晶莹水瀑被尘沙击碎,溅洒成无数雨滴,湿意浓重。

蜀了翁皱眉,紫眸中寒意更胜!

原本只用了五成内力的他,顿时提升至七成,紫电如蛟龙遇水,狂风暴雨来袭。

如果钟一山起初自以为蜀了翁只是想试探他的武功,那么现在,他能感受到蜀了翁的敌意竟如此强烈。

钟一山来不及多想,瞬间提内力依旧不及,无数尘沙被暴雨反掀至近前!

恐怖气息已然临面,钟一山纵全力抗之亦被那股狂躁剑气逼的身体倒驰,狠狠撞到树上。

面对狼狈从地上爬起来的钟一山,蜀了翁唇角终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平静,且冷漠。

然而,他却并未收招。

眼见紫电没有半分颓势,钟一山双唇紧抿如线,内力爆涌至树枝,奋力直击!

‘砰……’

枝断!

然而几欲冲袭到钟一山身上的数道剑意,却在这时出现缺口,一柄黑色小剑在毫无预料的情况下,直击蜀了翁背心。

就是现在!

钟一山自缺口狂纵而入,待蜀了翁回防之际,半截树枝已戳至他咽喉处,近一寸,则毙命。

蜀了翁怒,“卑鄙!”

钟一山冷笑,“城主若会御剑,那此时此刻站在这里说卑鄙的便是一山。”

“你怎知本城主不会御剑?”蜀了翁冷声质问。

“一山知道的远比城主想象的要多。”钟一山表示,像你七岁还尿床这种丑事,我已经烂熟于心了好吗。

“敢问城主,为何对一山存有敌意,城主不知一山是谁?”

“呵!”蜀了翁笑意中难掩轻蔑,“鹿牙,小风子麾下赫赫有名的副将。”

“城主既知,便知一山现在所作所为皆是为元帅报仇,你若想帮,一山感激,你若不想帮,大可明说,不必耍这种无聊的小伎俩,浪费彼此时间跟诚意!”

“本城主答应帮你,却也瞧不起你。”蜀了翁紫眸冰冷,不屑开口。

钟一山皱眉,“为何?”

“因为你还活着。”

蜀了翁漠然看向钟一山,“自重华宫到白衣殿,金陵十三将一路冲杀,浴血护主,他们将生死置之度外,与穆挽风生死与共那份坚定跟决绝,本城主纵不识十三将,亦敬他们是忠仆,了翁城内十三座牌位,本城主日日上香!”

往事重提,钟一山心绪难平。

“钟一山,你别告诉本城主你不知情!朱裴麒能把金陵十三将算计在内,又岂会放过小风子身边最重要的一个角色!你为什么没去?本城主宁愿你护主死在白衣殿,宁愿在了翁城看到你的牌位,也不想面对此时此刻活生生的你!懦夫!”

“你知道什么?”钟一山看似平静的面容,情绪早已崩塌。

“本城主知道你胆小怯懦,让本城主猜猜,当你听到小风子跟金陵十三将惨遭万箭穿心,肠穿肚烂的时候,一定非常庆幸,庆幸你没有冲过去,否则定与他们一样下场,而今你打着替他们报仇的旗号,在这大周皇城内外搅动风云,有多少心思是为他们报仇,又有多少心思是满足自己私利!”

‘嘣……’

蜀了翁音落刹那,钟一山一个拳头甩过来!

灼热的痛自脸颊攀升,蜀了翁羞愤出手,却在瞬间被钟一山叩住命门,黑色小剑几乎同时抵在蜀了翁脖颈,“你敢再说一句,我杀了你!”

蜀了翁震惊!

他完全不敢想象,钟一山竟然知道自己命门所在。

这种死都不能告诉别人的事,除了师傅跟师妹,没人知道!

“小风子竟然这样信任你这个白眼狼……呃……”

蜀了翁怒吼之时,黑色小剑已然更近一分紧贴在他脖颈位置,“你懂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甚至可以质疑十三将的忠诚,却唯独不能说鹿牙!你不许!”

“为什么不许!事实就是……”

“你还敢提事实?你经历过吗?你知道彼时我都经历了什么?十三将为何会突然集结在重华宫,不是因为他们知道会有那一场浴血之难!那是陷阱,有人跳进去了,有人还没来得及……又或者已经来不及跳进去……”钟一山泪眼模糊,竭力辩驳。

“他们打了一天一夜,你来不及?”蜀了翁嘲讽嗤笑,极尽讽刺!

是的,鹿牙来不及。

如果这个世上真有‘祭天金人,荧惑守心’这种东西,那么自灭灵魂的过程会不会很痛!

鹿牙那一刻的决绝跟忠诚,谁敢,谁又能质疑!

鹿牙不是懦夫,他是真汉子!

钟一山突然松了匕首,退后一步,“你滚。”

“你……你说什么?”蜀了翁愤怒看向钟一山,现在谁才是羞愧该滚的那一个!

“我说叫你滚!滚到哪里都可以,就是别出现在我面前!”他可以容忍别人说她是奸妃,却无法听别人说鹿牙半个不字。

谁都不配!

“钟一山,本城主说错了吗?如果有偏颇你可以解释,我给你时间。”应该是没想到钟一山堂堂七尺男儿会激动到落泪,蜀了翁忽然就有点儿底气不足。

嗯,他其实也只是怀疑。

“像城主这般心胸狭窄之人,便是一山解释,也会被城主当作掩饰,道不同不相为谋,算我瞎了眼,竟然觉得与城主是同路人。”钟一山挺直身形,眉目冰冷。

面对如此强横的钟一山,蜀了翁看不出半点心虚之态,“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小风子死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我也差点死了。”钟一山淡漠看向蜀了翁,面容平静。

蜀了翁沉默片刻,“本城主勉强信你一次……”

“不必勉强,城主便当一山从未找过你。”钟一山并不觉得蜀了翁此刻的让步,是件幸事。

好好一个台阶,硬是让钟一山从半路把梯子抽走。

蜀了翁脸色微变,“本城主若信你……”

“信就是信,不信就是不信,‘若’这种词拿出来城主是想表达什么?偌大江湖城主就拿‘若’这种词统领管辖?江湖亡矣。”钟一山言辞不善,冷冷质问。

蜀了翁身份之尊,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怼他了。

他知道钟一山等的是哪句话。

“我信你。”

“可我却不是很信你。”钟一山直接指出皇宫贴满符咒之事,“佛家准提咒跟道家恶鬼咒也能画到一起,除了城主,怕也没有别人。”

“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本城主的能力?”

话说蜀了翁能驱鬼抓妖的本事,并没有很多人知道,但知道的人都清楚,你可以说他不是一个好的城主,但你绝对不能说他不是一个好天师!

做城主只是后天无奈,当天师才是他毕生追求。

面对蜀了翁瞪的圆溜溜的紫眸,钟一山长叹口气,“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蜀了翁气结,钟一山却是转身离开。

“你干什么去?”蜀了翁怒道。

“咒语对错与否城主自己想,固阵之事城主还是亲力亲为。”钟一山突然停下脚步,扭头,“若实在不行,城主早点说。”

钟一山就这么走了,挥挥衣袖,没留下半点尘埃,只留下独自站在矮坡上的蜀了翁,一脸悲愤。

你不也说若?你不也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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