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乔本来以为给了袁磊两千块这件事就算完了。她原本的打算是想让袁磊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能拍下他和许冉的合照发给她，她就可以将这张照片匿名发在学校的贴吧上，告诉所有人许冉和袁磊他们正在谈恋爱。这招她以前对何言也用过，只是当时的男主角不是袁磊，而是杨南。她本意是想借此让老师以早恋为由头处罚何言，结果最后帖子发出去了，底下的回复却是一堆诸如“磕到了！”“又一个磕cp磕疯了的”“不是我说，我以为只有我比他两本人更想让他两在一起，没想到还有同好”之类的回复。

当时还有人在下面耐心地解释，说何言和杨南只是同学，所有的接触都是在老师眼皮子底下进行的，没有什么主持之类的任务时两人在班上就跟普通同学一样，说他两早恋都是其他同学过度解读放大了的缘故。

不过这个回复也并没有阻止其他人愈演愈烈地想要磕cp的念头，气得叶乔一怒之下删了帖子。

这次叶乔认真反思了上次的失败，发现导致这一切的最大原因都是由于男主人选的错误。于是这次叶乔经过一系列的深思熟虑，果断将目光放在了袁磊身上。

她给袁磊打过电话以后，才发觉自己这个臭名远扬的表哥原来早就知道许冉是谁了。

叶乔没有怀疑袁磊的办事效率，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尤其是对于袁磊这种生活潦倒的人来说。

只是她等了许久都没等到袁磊的回复，自己发给他的消息也宛如石沉大海，没办法，叶乔这才找借口从家里偷偷跑出来找他。

结果最后什么都没得到，还又损失了两千块。

她没有问袁磊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左不过是他忘了抑或是其他什么原因，毕竟像袁磊这种混混在她眼里就是一个大写的不务正业。

直到运动会的第二天。

有人从老师的聊天那里旁听到了消息，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传到叶乔这里的时候，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进，进了警.局？”她望着正兴致勃勃给自己分享八卦的王莉雯，满脸的不可思议。

王莉雯显然很满意她的反应：“是吧是吧，你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是吧？听说是校长给丁老师亲自打得电话，两个人一起去警.局领的人，明天课间操的时候校长还要亲自说这个事呢！而且，明天每个班都要抽出一节课用来开班会，主题叫什么，哦对，提高安全防范意识！”她一口气说完，还不忘拿起一旁的矿泉水润润嗓。

叶乔不知道说什么，当然她现在什么也说不出来，一时间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她明白一切都完了。

这么大的把柄落在了袁磊手上，在她高中毕业之前她是摆脱不掉这个人了。

叶乔攥紧了拳头，手心突然的刺痛感拽回了她的意识。

许冉发现今天不管自己走到哪里，哪里都是议论纷纷。虽然这种情况之前也发生过，但是今天明显规模更大了些，连其他年级的学生都闻声而来在她附近自以为没人发现的指指点点。

有同样感觉的还有祁姝他们。

等他们四个找了个角落凑到一起时的，许冉和陈渡舟还没说话，祁姝和陈渡舟先松了一口气。

“好可怕啊，我感觉我今天不管走到哪里好像所有人都在看着我似的。”祁姝说，“我感觉我在他们的议论里差不多都快声败名裂了。”

路维夏迫不及待地表达认同：“就是啊，我刚刚在那里记录成绩的时候，还有人问我你是不是昨天打架被校长和老班逮住的那个。”他蹲在地上，双手呈发芽状掌心朝上托住了自己的脸：“这可怎么办啊，我下午还有个1500米要跑啊，我都不敢想我站上跑道的时候，其他人得多开心。”

“确实，”陈渡舟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我们下午就不去看你比赛了。”

“你敢！”路维夏一扫刚刚的颓废迅速蹦了起来。

祁姝却很同意陈渡舟的提议：“我也觉得，不然等下他拿不到第一说是我们几个影响得他就完了。”

“不行不行不行，要死一起死，都说了，我们大家可是个team！”路维夏表情楚楚可怜，语气夸张，“你们忍心让我一个人在那里承受大家异样的目光吗？”

“忍心。”陈渡舟和祁姝异口同声。

“你要是自己害怕，就拉上杨南吧，”祁姝说，“也是时候让他发挥一下团队精神了！”

“算了吧，都多久没见到他了，跟人间蒸发了一样，群里消息都不回的。”路维夏回答得飞快，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用余光偷偷打量着祁姝，却发现她的表情没有什么异样，甚至还在那里连连点头附和：“谁说不是呢。”

许冉在一旁看着他们打闹，想到得却是昨天晚上，四人跟着各自的家长走出警.局的时候，大人们在前面寒暄，四人故作低落地跟在后面，旋即相互之间眨了眨眼睛，右手飞快地在身前悄悄比了个“ok”的手势。

说不感动是假的，许冉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将他们牵扯起来。她总觉得麻烦是自己引来的，那自己解决就好了。然而当陈渡舟和路维夏挡在他们身前的时候，祁姝在不远处举着手机大声支援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迅速生长蔓延，在凉意渐起的秋日里温暖了她全身。

“谢谢。”她冷不丁地说了这么一句，以至于原本正在打闹的众人动作停顿，陈渡舟看着她，笑了笑：“有什么好谢的。”

“就是啊，昨天我回家的时候我姐还笑我摔得太假呢，”路维夏故作大方地说道，“什么时候等我成为影帝什么时候你再来谢谢我吧。”

“那不是得等到下辈子。”祁姝毫不客气地拆台，“哦，也可能是下下辈子。”

“呵，你等着吧祁姝，等我以后成了影帝，到时候说获奖感言的时候我谢谢多多都不会谢谢你的。”

“你谢谢多多不是应该的，小时候他帮你打赢了多少架。”祁姝很显然也知道多多是路维夏假的小金毛，不以为意，“不过看来多多是等不到这句谢谢了。”

话题再次被扯开，许冉和陈渡舟看着他们，过了良久，许冉听到了耳畔少年的声音：“你会记住我们吗？”

没头没脑的这么一句话，许冉却知道里面的“我们”指得是谁。

“会啊，”她的视线望着面前打闹的路维夏和祁姝，目光柔和，“我是不会忘记朋友的。”

“我是不会忘记朋友的。”

少女温柔缱绻的声线和记忆里女孩清脆如摇铃般的笑声重合，他思绪被拉回了六岁那年的天台，女孩被风吹得脸颊微红，却表情兴奋地看着手上被点燃的烟花棒。

一根又一根。

烟花棒在白日里燃烧其实没有在晚上好看，但是年幼的许冉还是显得很兴奋，陈渡舟总觉得她像是新鲜的荔枝，没受过什么凛冽气候的摧残。

“你说我们算朋友吗？”年幼的她问到。

小小的陈渡舟用力地点了点头：“肯定算啊，你和路维夏他们一样，都是我的好朋友！”

对方似乎很满意他的回答，尽管她并不知道他口中的路维夏是谁：“那我们是好朋友了，你再给我拿点烟花吧！放心，我是不会忘记朋友的！”

她说得理直气壮，以至于陈渡舟再度用力地点了点头，准备回家把自己剩下的烟花棒全都拿来。结果他刚起身还没走两步，就看到了怒气冲冲的父亲和跟在后面满脸担忧的母亲。

那天晚上面壁思过的时候，陈渡舟望着墙壁上的纹路，心里想的确却是明天要用压岁钱买很多很多的烟花棒送给她

风吹过头顶树叶演奏着“沙沙”的曲调，金黄的落叶在空中打着旋，飘啊飘啊，落至了少年的头顶。陈渡舟将头顶的枯叶拿下，抬头从树叶的缝隙中看到了漏出来的湛蓝天空，突然觉得一切好似梦一场。

“马上又快要过年了啊。”他说。

许冉听到这句话却颇为疑惑：“现在才十月，还早呢。”

“很快了，等秋天过去就是冬天了。”陈渡舟脸上的笑容加深，他看着许冉，“今年过年还要放烟花吗？”

许冉想起来少年在新年之际的倒数，想起了他身后随之而起的漫天烟火，果断移开了视线。

“过年的事过年再说吧。”她说。

与料想中的情况一般，等到陈渡舟的比赛时，跑道边乌泱泱地围了许多人，比昨天许冉比赛时要声势浩大得多。然而尽管如此，在许冉他们旁边，还是被众人自觉地留出了一点距离，像是场馆里被刻意摆放出来的艺术品，在最醒目的位置供人观赏。

许冉他们已经适应了众人的议论，倒是许久不见的杨南，站在了他们旁边时看了看四周有点不自在。

“昨天的事情我都听别人说了，”杨南说，“你们没什么事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着祁姝，但是祁姝一直在跟许冉说话，并没有理会他，只有陈渡舟在心里轻轻叹气，回答了他：“没事。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被大家传来传去，传得夸张了点而已。”

祁姝还是在和许冉说话，像是没有注意到他。

杨南见此，便不再看她，只是有一阵短暂的失落感，从心头一闪而逝。

他的耳边响起了父亲的叮嘱：“你和祁姝以后还是少在一起玩了，她那个样子只会影响你，杨南，你和他们不一样，你的前途你的未来可不能被局限在这个小小的龙川。”

他是怎么回答呢？杨南努力思索了一下，他好像没说话，又好像说了。

杨南看着站在塑胶跑道上正朝这边招手的路维夏，看着旁边同样举手回应的三人，他的手却好似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

他的世界突然少了很多的颜色和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