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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共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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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安宁强自站稳身体,进了前厅,站在门口。

“陛下,我在邵阳城外碰上了陈王殿下,他请我们吃酒。当时天色已晚,我们便都在那客栈住下了。不想半夜时分,陈王突然在房间大喊,我们三人冲过去,发现居然有一群黑衣刺客……”

慕泠槐已经拉上了卞良哲手臂,柔声细语地诉说自己这些天来受过的苦,间或配上几滴眼泪,那叫一个逼真。

谢安宁都忍不住心疼她了,只是在想起前不久她才举着剑给卞良佑放了血这件事,谢安宁又骤得冷静下来。

想到卞良佑,谢安宁这才发现,卞良哲此人容貌,竟然与卞良佑相错无几,足足有八分像。

她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想法。

若是她在这时行刺卞良哲,将他杀死,然后让卞良佑伪装成他的模样回皇城,是不是所有一切让他们为之困惑为难的事情,都将迎刃而解。

但这想法再让她动心,她也只能是想想了。

她能想到的,慕泠槐不会想不到。但慕泠槐没有选择那样做,只能证明这想法不适合现在的局面。

况且,卞良哲同样不是好对付的。

不说他带来的一众兵士,单说他自己,手上练武时生出的茧子,以及练武之人身上的那种气场……谢安宁沉思片刻,确定自己打不过。

“陛下,阿难他为了护我,丧命异都,马将军为免我愧疚伤怀,连夜将他安葬在邵阳城外,返程时若有机会,我想去祭拜他,拜谢他的救命之恩。”

慕泠槐伤神道:“当日若非他挡在我前面,如今陛下怕是就看不到我了。”

卞良哲在她头上抚了抚,“一个侍卫,为主人赴死是他的最终宿命,阿槐不必介怀,对他来说,这叫功勋。”

“可是……”慕泠槐吞吞吐吐,似乎是还想要再挣扎着说几句,只是不知碍于何故,有些不敢直言。

“阿槐想说什么?”卞良哲将她拥进怀里,道:“你想要的,我都答应你。”

慕泠槐犹疑道:“爹爹从小告诫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阿难于我,乃是救命之情,重于滴水之恩千倍万倍,我若是就这样不管不顾,有违家训。”

“可是,”她艰难道:“陛下乃是天子,口中话语自然也不会有假。我不知该如何抉择了。”

卞良哲听得心花怒放。慕泠槐此言,已经将他和她的父亲并行提起。这代表着,他现今在慕泠槐眼里,同她的家人一样重要。

卞良哲如何能够不欣喜若狂。

他情不自禁将慕泠槐拥得更紧,手指缠绕着她的发丝,头埋在他脖间,喃声道:“那你想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他离她太近,慕泠槐感受着他胸腔的震动,心中生出歹念——她希望这震动停止。

“我还是想去祭拜他。”慕泠槐道:“每个因我而死的人,我都想亲自祭拜一次。”

哪怕是你。

慕泠槐在心里想,等到卞良哲死在她手上的那一天,她同样也会去祭拜。不是为了卞良哲,而是慕家上下,二十条人命。

“那好,你去。”卞良佑不知她心中想法,只当慕泠槐这辈子什么都不知道,在他日常讨好下渐渐把心靠拢过去。他甚至道:“我陪你一起。天子亲往吊唁,这是很多人求也求不来的。”

谢安宁听到这里,居然感觉,卞良哲似乎并没有传言所述那般残暴,并且,好像太好说话了些。

谢安宁很快就知道自己刚才的感觉是错误的了。

马骐在这时进来,头也不抬就跪了下去,“不知陛下降临,微臣来迟,请陛下饶恕。”

卞良哲松开慕泠槐,将她推到自己身后,抬脚踹向马骐前胸。马骐被那股劲儿推得身体晃荡一下,咬紧了牙撑住身体,这才没有仰面摔倒,低声道:“请陛下饶恕。”

谢安宁很是担心,假若稍后卞良哲也这么给自己一脚,她还能不能撑住力气说完原定全部话语。

卞良哲斥道:“混账东西,朕让你跟着慕贵妃保护她,你就是这样保护的?”

慕泠槐乖巧站在卞良哲身后,一眼都不多看。听到他怒声斥责,才伸手拽了拽卞良哲衣摆,轻轻唤了一声:“陛下。”

卞良哲转过脸,听见慕泠槐道:“不怪马将军,那群人实在太过凶狠。因为有马将军和阿难在身边,我才得以保全,连受伤都没有。陈王那才叫可怜呢,我们进去的时候,他浑身鲜血淋漓,身上处处是剑伤,那时还有一人正举着剑,眼看着就要刺进陈王胸口要害地方,是马将军反应过来,飞身踹上那人手臂。于是陈王只是受了点伤,命好歹是保住了。”

卞良哲狐疑问马骐道:“真的吗?那废物的命,真被你救下了?”

马骐头垂得更低,“是陛下福泽深厚庇佑之因,又有陈王福大命大在前,微臣不敢居功。”

卞良哲:“起身站着罢。”

马骐站起身,退步走到厅堂侧边位置,慕泠槐朝他投过去一个关心的眼神。

马骐浅浅笑了笑,将视线偏离开。

他想不通。明明早该知道卞良哲是怎样的人,为何李韫玉仍旧不愿离开。

走错一步,尚有回寰之机,难道她要熬死在宫里,都决计不回头吗?

马骐心中哀伤阵阵,刚才受那一脚时,都没有现在痛。

慕泠槐不知道马骐在想什么,只当他是觉得委屈又或者不好意思,准备等会儿给他送药过去。

卞良哲看到了全须全尾的慕泠槐,教训了不得力的属下,心情由大悲到大喜,正是开怀之时。

天知道阿难消息没有按时送达的那刻,他有多担心。养心殿中物具被他摔得稀碎,他滔天的愤怒声在殿中回荡,宫人战战兢兢一声不敢吭。

得知慕泠槐和卞良佑那个废物在一起,又是在嘉宁城这么敏感的地方,他更加焦急无措,马不停滴就要赶过来。

卞良哲派出去的杀手掩去了自身踪迹,便是他自己想要找也联络不到。他担心这些人动手时伤到慕泠槐,他害怕再次看到慕泠槐带着伤痕站在他面前,满心惶恐地对他讲:“有人要杀我。”

可那些人,每次都是卞良哲派出去的。

纵使卞良哲从未想过伤她分毫,可若是慕泠槐被这些人所伤,卞良哲觉得自己心里怎样都是过不去的。

偏偏那些人虽然听他调遣,却从来不是和他一伙。

卞良哲努力多次,尝试过各种方法,也不能完全掌控他们。

他们之间的关系,全靠卞良哲拿钱维系。

幸好,幸好,他来的及时。只要他在这里,那群人便不会动手。

他痴痴地看着慕泠槐的脸,一会儿笑一下一会儿笑一下的,看的慕泠槐浑身紧张。

谁知道这疯子又在想什么!

她任他这样看了一会儿,到底是忍不下去了,轻声唤道:“陛下?”

卞良佑被她一声唤回神,又一次将她拥进怀里。

不多时,慕泠槐似乎感觉后脖那里一阵痒意,后知后觉的温热感传来,她只觉得恶心。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在乎自己。可前世今生,他都从没放弃过要她全家性命。

慕泠槐至今记得,上辈子慕泠柏被抓那刻,无论她如何哀求,悲痛流泪到将要晕厥,什么话都说了,卞良哲仍旧没有选择收手。

他当着她的面,微笑着摆了摆手,将慕泠柏在她面前杀死。

回忆翻涌,每次想起都如抽筋焚骨,痛不欲生。

慕泠槐闭了闭眼,强行挤出一个笑来,抬手在卞良哲后背上轻轻抚弄,柔声道:“陛下怎么了?”

卞良哲声音哑着,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阿槐,我好担心你啊!”

慕泠槐安慰道:“我没事的。这里这么多人在,陛下快放开我。”

卞良哲只得听从,他抬手在自己眉眼处擦拭几下,将残余泪水揩尽,拉着慕泠槐的手坐到厅内主位上。

他像是这时才注意到谢安宁的存在,威严端坐着,厉声问道:“这位,是谢家家主?”

谢安宁迈步上前,也不否认,径直跪下去,敬畏道:“谢安宁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卞良哲嗤笑道:“万岁?可朕怎么听说,谢家家主整日编排朕的生平,更是恨不得,朕早早去死,并且死法各异,死状更是一个比一个凄惨。”

谢安宁抬起头,双手交叠置于胸前,声音轻柔,却是不卑不亢,“民女弟弟自小痴傻,不辨是非,民女外出在外,回来不久,得知他竟然做出此等谬事,已经将他狠斥一通,望陛下饶恕。”

慕泠槐嘴唇凑到卞良哲耳边,笑着说;“谢家公子,确实不太聪明。还容易受激将影响,谢小姐没说谎。”

“阿槐怎么知道?”卞良佑警觉道。

慕泠槐将那日在酒楼的事情说出来,“我们初到嘉宁之时,有人在唱戏,只是这戏,太过虚假,竟然说陛下来位不正!我们三人一听,都觉着不对,便让他停下再不演出。可那小公子愣愣的,怎么说都同他说不清楚,最后还是吃了激将,这才让他停下。”

卞良哲听完,饶有趣味地“嗯”了一声,然后当着众人之面,逼视着慕泠槐,问道:“倘若我真的来位不正呢?”

慕泠槐心道无奈,你来位正不正对我来说都没有太大关系,我已经认定了你不配为帝,又有血海深仇横在眼前,无论如何我都是要杀你的。

只是这些,她全然不能表现出来。

于是她歪着头,先是睁大眼表示震惊,然后又恢复如常,轻笑着摇摇头,“陛下怎么拿这事逗我?你怎么会来位不正呢?”

她坚定道:“陛下来位一定是正的。”

卞良佑面上盈满开心,近乎要溢出来,可在转脸间就寒下声音,看着跪着的谢安宁道:“既然你说你弟弟自小痴傻,怎么不把他喊出来,让朕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痴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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