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来的突然,雨刮器偶尔会发出“呱呱”声,夏天的雨水一来就会闷热很多,荒野里的风吹起来仿佛要比运行时中心更加难受,泥土青草再混杂着血腥味,涂洱闻的有点反胃:“关上窗,我开着空调。”
封猎按上车窗:“你都看到了什么?”
涂洱左手手肘撑着车框,单手灵活的开车:“一个可怜的父亲。”
“是挺可怜的。”封猎说:“还有呢?”
涂洱看了他一眼:“你就什么都没看出来吗?”
这个案子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办。
封猎说:“我没你聪明,也没你眼神好,更没有你的想象力,他们介绍你的时候都在夸奖你,厉害哦。”
最后三个字让涂洱感到不愉快。
“吭哧”一声,车子抖了抖,在原地停了下来。
呆呆脑提示道:“车胎已受损,车胎已受损….”
两人下车一看,后方轮胎爆胎了,轮胎里扎了好几个钉子。
宽仔此刻很忙碌,接到小主人电话的时候正在抢今天大减价的牛肉,那些大爷大妈都快把它挤的程序都要烧起来了,一盒都没抢到就被一群“超市杀手”给挤了出来。
“我正在买菜呢,晚上我打算宽粉炒牛肉,我还得把生活用品给买好,家里的卫生纸都没有了,明天上厕所可怎么办啊,车后备箱有备用胎和工具,上次我不是教过你怎么换轮胎的嘛,你自己试试?”
涂洱掐断oz,决定今晚回去要好好的教训宽仔一顿,连生活用品都没有准备好的智能机器人是注定要得不到坚果的。
封猎蹲了下来,他看了眼轮胎,然后抬头问他:“车上有备用车胎吗?”
-------
涂洱撑着伞,看着周围,往前走了几步,停在了荒草之间,天色变得很暗,荒野很大,大的天要掉在这块土地上。
太落后了,荒芜的旷野,周围的草也在压抑着生长,涂洱静静的站在石子路上,脑海里的陀螺在高速旋转。
周围很静,风吹荒草,他仿佛看见一辆老式卡车从道路远方开来,卷起尘土,碾过杂草,车子因为年纪大了,跑起来的时候发出吭哧吭哧的巨响。
下雨天的时候卷起泥土,当夕阳来临的时候,染红的荒野一片血红,他站在血红里,融为了一体。
雨声很大,密密麻麻的砸着大地,尸体也经过淋雨,她们就泡在雨水里腐烂,很可怜,说不定凶手还回来欣赏过,心理变态都喜欢自己的作品。
封猎没有卷起袖子,左手的手套也没有摘下来,泥土已经脏了双手,雨伞不大,他的半个肩膀还淋在外面,他拧着螺丝问:“你为什么会做这行?”
今天没有夕阳,可他很容易热,这么会儿功夫细洋已经微微冒了出来。
涂洱眺望远方:“混口饭吃而已,而且开出来的工资也算不错。”
封猎微微抬起头,这个角度看涂洱也非常好看,每个角度都有致命的吸引力:“铁饭碗不是谁都混的起的,你是政府学校毕业的吧,我听说你读了两年就毕业了,听说你是学校的第一名。”
从政府学校毕业的,百分之九十的人出来后都为政府工作。
封猎又继续说:“我还听说这个学校的人有一半的人是孤儿,是在政府扶持下上的学,你也是?”
涂洱不想回答自己隐私:“修车能不能安静点,要不是因为要送你回去,我也不会停在这,你要是不能给我提供案件的帮助也别拖我后腿。”
“别太凶哦。”封猎架起千斤顶,拧着螺栓卸下轮胎:“我只是想说你的老师把你教的很好,荆辉远很看重你,犯这种错都还能给你机会。”
涂洱这回倒是很谦虚:“我就是个小人物,如果不是那次事件,他都不会知道我。”
“对啊,他都不会知道你,别把自己想的太普通了,你肯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或者别人没有的东西。”封猎诱骗的看着他,涂洱侧脸很好看,每一个弧度都恰到好处,头发有点长,微微过了耳朵,侧脸轮廓线条流畅,柔和,冷淡。
他笑了起来:“你不觉得自己很吸引人吗?”
涂洱睨着他:“被一个男人说我吸引人,我不认为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你不也同样吸引荆辉远的吗?你也做错不少事,他还愿意留你,能被他看重的人也是有本事的,他给多少工资,让你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封猎继续拧着螺栓,轻松的说:“他给我的不是钱。”
涂洱看着他。
两人暂时回归沉默。
涂洱其实不想和他说话,他一开始是想对新搭档友好点,但是这个新搭档的说话方式总是踩着他的雷,他就想一个人好好的想案件,偏偏封猎要来扰乱他,他的脑子太乱了,红线太多,一根根好像都缠着凶手的身上。
凶手拥有两面性,大多数的心理变态都是这样,把扭曲的自己是藏起来,表面看来人畜无害,为人胆小老实,不会主动挑事,他或许连……
“你的口味是什么?”
身后的人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再次打断了思路,他已经开始不爽了,皱眉低下头和他对视:“什么?”
封猎欣赏着他的容貌,皮囊是真的好看,他重复了遍:“你的口味。”
涂洱明白了,但又不是很确定,疑惑的问:“你说是指,性?”
封猎点点头。
涂洱懵了。
见人一直不回答,封猎又问,“怎么不说话了?”
涂洱面无表情说:“想这儿哪儿适合埋尸。”
封猎听懂了他的意思:“这么大反应啊?”
涂洱深刻的觉得那天的威胁不够到位:“你上班的时候都这么和病人沟通的?”
封猎还是没有脸皮:“如果你是女生我就不会这么问了。”
涂洱冷静的说:“怪不得你要被调离职位,你连人话都不会讲。”
封猎被骂的笑了下,却没有收敛,还是继续说:“性不只是做/爱这么简单,能说明很多心理问题,我猜凶手从来没接触过女生,因为缺陷他长期得不到女性关注,他会偷偷的收藏的色情杂志里,画满了各种仇恨女性的图案,但是他又很渴望,毕竟是个成年人,他没有受过如何正确抒发欲望的教导,女人的尖叫和反抗让他更兴奋,你呢,会收藏吗?还是看片?还是去外面消费?”
涂洱没有回答,他没有兴趣和一个男人大谈这种事。
封猎自顾自的点点头:“那就是自我发泄吧。”
偶尔吹起的风也很大,穿过荒野之间,吹动了涂洱的黑发,没有晚霞,耳朵还是红的:“想打架就直接说,胡乱猜测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封猎勾了勾嘴角:“臆想上的刺激,说的时候,我就能幻想出你躺在床上摸自己的样子了。”
涂洱咬牙:“你现在也可以想象出我下一秒拎起你的衣服,拳头挥在你脸上的样子。”
封猎却毫不在乎,真挥上来的那一刻他也不怕,他把换下来的轮胎放在地上,走到后备箱拿出新的备胎:“想象力源于求知欲和好奇心,说明我们思维有活力,能帮我扶着轮胎吗?”
涂洱说:“不能找你的想象力扶吗?”
封猎笑着看他:“我会对你客气点的,别害怕。”
“你倒是敢。”涂洱蹲下,轮胎上的泥土让他皱眉。
封猎瞄了他一眼,还挺娇气,他伸手推了下伞柄,往涂洱那儿倾了倾。
涂洱看了他一眼,三秒后直接把伞拿走,让他一个人淋雨去。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
那人也不说撑伞,似乎不在乎淋不淋雨的问题,夏天的雨越来越着急,这里的雷声听起来比运行市中心都要响。
封猎感受到头顶的雨水逐渐变少,嘴角弯了弯,他转着车胎把固定螺丝对齐:“你的耳朵红了。”
涂洱愣了下:“什么时候?”
“刚才和现在。”
封猎说着突然凑过去朝他耳朵吹了口气。
热气扑在耳朵上,涂洱被吹的差点一屁股坐在泥潭里:“你妹啊!”
妈的,刚才就应该让他淋雨!
封猎好笑的看着他:“少说脏话。”
涂洱瞪着他,咬着牙:“我他妈还想动手呢!”
封猎很满意他的反应:“觉得自己被冒犯了?这才是真实的你,你脾气不好,但有些过于理性,还喜欢成天装稳重,但是稍微激一激你就上套了,所以说你还是小孩。”
他在被带着跑,涂洱突然明白了这个道理,自己最擅长的就是揣摩和观察对方心态,洞悉别人的眼神,他要看透别人,知道别人脑袋的想法,可是他现在全程就在被封猎带着跑。
封猎的说话方式,看人的眼神,他扔掉最传统的引导模式,很好的摆脱了他的先入为主,想问什么问什么,毫无章法,但又直接坦白,简单粗暴的惹人恼怒。
别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他是见了棺材,半截埋土里都无所谓。
这人难搞。
“你不擅长和别人发生感情的来往,之前烧烤店的女生送了你个苹果你就不知所措,我猜你没谈过恋爱吧,破案的时候谈起性你侃侃而谈,现在你都不好意思,所以我建议,谈个恋爱,会获得另一个人生。”封猎看着涂洱的脸暴露在晚霞下:“和人做/爱也是一个人生中最重要的经历阶段,享受高潮,经历快感。”
涂洱站了起来,从上而下的看着他:“你不说是让我和你吧?”
封猎说:“今天宽仔说你没有女朋友,想让我帮忙,你说它是什么意思?"
涂洱冷道:“人工智能没有脑子,怎么,你也没有?”
封猎仰着头,雨水被吹得飘进眼里也可以不眨,也不犹豫,直接道:“看不出来吗,我对你是真的很感兴趣。”
涂洱突然就冷静下来了:“别恶心人了,你看起来很狂傲自大,目中无人,这是回避脆弱情绪的一种方式,太自卑不好。”
“自卑吗?”封猎说着摸了摸下巴,喃喃道:“我一向来认为我挺自信的。”
涂洱的背上有些凉意,他明明在出汗:“看来你对自己的认知有误会。”
封猎说:“我总觉得见过你。”
涂洱低头呵了声:“你就这么和人搭讪吗?”
封猎看到的涂洱眼睛很亮,他就是典型的叛逆小孩,不服管教,谁都关不住他,可是又一脸天真派,极端矛盾。
封猎不喜欢去调教别人,他没有这个耐心,也没有这个兴趣,他在玻璃间里丧失了一切,脖子上的狗链拼命的拴住他,但是在涂洱身上,他被激起了一股驯服欲望,涂洱不该是这样的,乖巧才是他的本性。
带着泥土的鞋子踩在他的肩上,他往前压低身体,也压低声音,停在几厘米的距离,毫不畏惧的对上那双眼,像是露着牙的小狼崽,狠戾道:“我不喜欢男人,你他妈自己爽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