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安安不由得多看了眼萧许川，也只有在程烟身上，萧许川的意图才会半点不遮掩“兄长寄信来，让我见着程姑娘，代他问好。”

程烟闻言笑着点头“有劳他记挂，我一切都好，你不必叫我程姑娘了，我比之你年长些，若你不觉得我占了你的便宜，便同暧暧和这小丫头一块喊我姐姐，可好？”

司安安第一次觉得自己能够成功噎着萧许川的，自己方才刻意提及的自家兄长，正中了萧许川的下怀，此刻再露不出那云淡风轻的笑了“那便算是我同刀帮当家扯上关系了，如此我也能住的安心了，姐姐唤我安安便好。”

程鹿萱在一旁贴着程暧，看着几人的反应，不太明白这些弯绕。

“好了好了，我们先去放行李，你们先忙着。”萧许川再次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半推着程烟便往她的住处走去。

入夜，用完晚膳的众人准备自行歇着。

程烟寻了司安安，询问着萧许川的病情。

司安安看了眼，没看到萧许川的踪影，她如实告知，萧许川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如今行动自如，来去自由，谈笑风生这些种种景象，要么是在强撑，要么便是回光返照。

“那若是只靠着吊命的方子续着，最多还有多久光景？”程烟眸子微垂，掩下眼中情绪。

“如今是初夏，若是不劳心费力，最短夏末，最长，不过初冬。”司安安心下知晓，其实萧许川如今的情况，什么方子都不会有用了，夏末已经是大概率的事了。

可今日，她见着程烟，却明白了为何萧许川会如此惦念她，饶是她自己，她亦会喜欢这个姑娘。

“若是以蛊虫之法，可能医治？”程烟一眼便看出司安安方才所说的话有安慰自己的意思，但她不打算追问，她知晓无论如何追问，结局恐都是时日无多。

“蛊虫之法……姐姐恐在这世间再难寻到擅蛊虫之法的人了，以此法救人，需得熟练此法，可如今，浅知皮毛之人或能寻到，只是……”司安安也曾想过，或许蛊虫之法能有用，毕竟萧许川的身体彻底被废，与蛊虫也是息息相关……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能寻到，只是，我担心其中出现差错，安安可否……”程烟尚未说完。

司安安便应下“若是姐姐能寻到，安安一定尽全力同阎王抢人，只是姐姐需得让我同那人见上一面，好商量出一个对策。”

“多谢。”

程暧正巧在寻程烟，寻到此处，同司安安行礼问好后便抬步朝程烟走来。

“姐姐在此可是忧心姐夫之事？”

程烟没应答程暧的话，只是一边听着，一边用手试了试程暧手的温度，虽是初夏，但程暧的身体不比寻常人，总是寒凉些。

“暧暧便是我同安安说起的那位通晓蛊虫之法的人。”程烟试完，确认程暧不凉，便看着司安安说道。

司安安颇有些惊讶“我原以为……”话音戛然而止，她本也不该抱有这等偏见。

程暧虽看着文弱，可也能习蛊虫之法，而程烟不也是一反常态的，武功问鼎了吗？

司安安惊讶转为笑意“那我便同程姑娘商讨，尽快实施？”

程暧笑着点头“暧暧也是如此打算，有劳司姑娘了。”

程烟见二人也算投缘，接下来的自己也无法帮忙，便插空自己先走了。

程烟来到自己常呆着的那块石头处，却看见了站在那里的萧许川，他一袭黑衣，暗纹是竹影，内藏着金线绣印，身影欣长，气质矜贵，初夏的风拂过山间的竹影，带动他的衣摆都有了风的形状。

程烟站在他身后默默看着，她有一个私心，她希望她能等到白发苍苍，也和他一起，大隐隐于市，看着万家烟火照常明灭，人的一生，太短暂了，她余下的时日，只想和他消耗着。

萧许川回头看着她，他从那处下来，牵起她的手“怎么不上来？”

“刚来，正准备上去。”程烟随口扯了谎，她知道萧许川能听出来她在扯谎，但她也无所谓。

萧许川也如程烟所设想的，没有戳穿她，只是说着“此处风景很好，也难怪你喜欢待在此处。”

“你如何得知？”程烟有些诧异，两人在石头上坐下，双眼眺望，便是山脚下的烟火。

“沈娘同我说的。”萧许川抬手搂着程烟，挨得很近。

“我原以为沈娘会对你心生隔阂。”程烟头靠着萧许川，初夏不冷不热，但两人挨在一起，便会温暖。

“既是要成亲，我自然得取得长辈的同意，我知你将沈娘当作自家长辈，你所看重的，我都会看重，那也是我的自家长辈。”萧许川牵着程烟的手，轻扶着她的指节。

程烟收回看着远处的视线，她微微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萧许川，露出笑容“可我并不擅长这方面，不如，你教教我？”

萧许川抬手遮了遮程烟的眼睛，轻笑，程烟能感受到萧许川因为轻笑，而胸腔处的轻微颤动。

“你不必会这些，我孑然一身，唯一能是长辈的，恐就郭叔一人，而我成亲，只是因着我想同你有一个家，而日后，程烟在哪，萧许川的家便在哪。”萧许川掩住程烟那对他来说如同勾引的视线。

程烟抬手拉下萧许川覆在她眼睛上的手，有些不满“为何遮着我”

萧许川松开搂着她的手，撑着地面，他拉开了些两人的距离，他低眸看着程烟，细细打量着程烟的眉眼，目光缓缓下移，落在程烟的唇瓣上，他的眼神似是那画师手底下描摹美人图的狼毫，细细画着她的唇形。

程烟从萧许川的眼神中，读出情动二字，黑眸之中好似藏匿着漩涡，让人沉溺其中，她唇瓣微张，欲言又止。

萧许川浅笑，哑声说着“因为美人相看，那会让在下情难自已。”

他低头，唇瓣覆上程烟的唇瓣。

抬手扣上程烟的脖颈，修长的手指微微抵着程烟的后脑，防止她下意识退避。

泛白修长的手指隐没于程烟的乌发之中。

初夏的风能够经过所有留有余地的地方，却无法从两人之间穿过。

今夜的萧许川，格外有耐心，他细细磨着，好似真的在刻画程烟的唇形一般，慢慢地展开攻势，程烟的脸侧都沾染了情动的绯红。

而一侧的耳朵则是在萧许川一手的轻抚之下，呈现出恍若滴血的红。

一吻结束，两人都带着些许轻喘，程烟头抵在萧许川怀里，缓了缓，才重新抬起头，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萧许川拿着随身带着的帕子，替她细细擦着唇周的痕迹。

程烟彼时注意到了萧许川唇角有一处带了浅薄的牙印，在他的薄唇之上显得像个伤口，她脸侧的绯红持久下不去。

萧许川倒是不曾调笑她，待擦拭完毕，程烟的状态倒像是天气太过闷热，整个都都泛着些红。

“烟儿。”两人之间安静良久，萧许川忽然出声低唤着程烟。

程烟经风吹了许久，周身的温度降了许多，她侧头看着萧许川。

萧许川眼眸含笑地看着她“你可有想做之事？”

“天下四方大，美人相伴，皆好景。”程烟眼中带着笑意，她将从前萧许川同她所说的，重新说了一遍。

萧许川闻言微微怔愣，他掩下眼底深藏的悲伤，咽下喉头翻涌的血，眼尾泛着浅薄的红，露出一抹自然的笑“天下四方大，皆好景，若是累了，便回家歇歇。”

程烟不动声色地假装不曾看见萧许川眼底的悲伤，假装不曾注意到他眼尾的薄红，不曾注意到他方才说话前停顿的吞咽“好。”

无美人相伴……

萧许川是在想要告诉程烟，若是日后他不在了，程烟也要好好的，去做自己想做之事，照顾好自己。

“越来越凉了，回去歇息吧。”程烟对血腥味何其敏锐，纵然萧许川强行咽下，她亦能闻到。

萧许川点头，今日气血翻涌地厉害，他得尽快离程烟远些，不然这呕血恐不受控制，会被她觉察，又要让她担心了。

萧许川勉强站起身，程烟上前扶着他，两人刚走了没两步，萧许川一口黑血吐出，程烟强行稳着自己的方寸“我带你去找大夫。”

她话音中却不受控地带着哭腔，眼中通红一片。

萧许川周身力道仿佛在一瞬间被抽空，他险些直接跪倒在地。

程烟强行扶着他，让他稳当地坐着。

萧许川手无力地拉着她“无事的。”

他嘴角仍在往外溢血，但试图扯出一抹笑。

程烟抬手轻抚上他的脸侧，血沾染了她白净的手，她眼中泪水溢出，她逼着自己笑着看着他，她欲出声，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萧许川抬起手，用指节轻拂去她眼角不断冒出的泪“生死有命”

程烟抬手抓着他的手，她在手刃仇敌之时，果决，手握铁刃之时亦不曾颤抖，可此时，她险些握不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