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同夏禹垣道别，先一步到了门口，那人果然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呆在门口，保持着恭恭敬敬的姿态，一动不动，直到萧许川和程烟出现，才朝二人走过来。
萧许川同那人微点点头，低眸看着程烟牵着自己的手，嘴角勾起一抹笑。
程烟依旧有些担心当年之事对萧许川的影响太大，所以从快要出来开始她就十指紧扣地握着萧许川的手。
二人恍若无事一般地乘着马车往城里去，回到了最初的那个客舍。
萧许川拿出重重一袋的银两给掌柜的，一方面当作是今晨的赔偿，一方面是今夜住店的银子，掌柜的见状，立刻好声好气地招呼小二带人上楼。
二人回到屋子里，萧许川寻了笔墨，坐于桌案之前，抬笔沾墨写下“隔墙有耳”，而后示意程烟看纸张。
程烟点点头，起身去关上了窗户，放下帘子，而后自然而然地在萧许川身旁坐下，身子微斜，朝萧许川倚过去，拿走了萧许川所执之笔。
顺势写下“早些歇息”
萧许川看着近乎是半个身子靠在自己怀里的程烟认真地写下这四个字，他眼中的爱意近乎要溢出。
写完，程烟正欲回头示意萧许川看自己写的内容，却见萧许川的注意力全然在自己身上。
对上他的眼睛，程烟视线缓缓下移，她慢慢靠近，于萧许川的唇瓣落下一吻，程烟察觉到萧许川勾起了一抹笑意，刚欲撤开问他笑什么，可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萧许川抬手扶上她的头，而后攻守交替。
原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最终让整个房间都仿佛尽数是因为缺氧而放大并加速的心跳声。
程烟被亲的有些懵，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坐在萧许川身上，无力地在萧许川身上已经趴了好一会。
程烟莫名觉得有些尴尬，抬手欲挠挠头假装自己很忙，却在碰到耳后头发的一瞬，想起方才情动之时，萧许川指尖轻抚上了自己的耳垂。
一时间程烟感觉自己像是彻底熟透了，她不敢想此刻自己的模样，只下意识埋在萧许川怀里。
萧许川看着自己怀里的程烟，他手撑在身后，轻笑。
程烟清晰地听着萧许川因为轻笑而导致的胸腔共鸣声，想起自己方才想问的事，她抬手捂住萧许川的嘴，在萧许川怀里仰头看着他，问着“你方才笑什么？”
萧许川看着现下的程烟，脸上泛着红晕，耳尖的红尚未褪去，唇上还带着水光，眼睛中失了平常的冷静理智，沾染着方才还未褪去的情动之神态，还有些许无辜，简直……太犯规了。
萧许川一手搂着程烟的腰，防止她因为自己调整位置而滑下去，一手遮了遮自己的眼睛，让自己稍稍冷静会，只须臾，萧许川发现遇上程烟，还是如今的程烟，他就冷静不了。
他只得放下那只遮眼的手，双手环着程烟。
萧许川错开程烟的视线，假装看着别处，若有所思地回答着“嗯？什么方才？何时？”
程烟抬手欲掰正萧许川的脸，让他看着自己，她知晓他定然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时候。
却因为一时间重心的转移，让两人向后倒下去。
事发突然，此处位置虽然宽敞，可身下是木制地板，这样砸下去，不说出事，头也得晕一阵，程烟眼疾手快地试图用手垫着萧许川的头。
萧许川反应也很快，在堪堪倒地的一瞬，一手扶着程烟，防止她摔了，一手弯曲，手肘抵着地板，让自己不至于砸在地上，也缓冲了速度。
而此时，两人的姿势彻底成了，程烟趴坐在萧许川的身上，而萧许川也并未完全倒下。
他彻底笑了，扶着程烟腰的手轻拍了拍，示意程烟可以撤了扶着他头的手。
程烟明白他的意思，她收回手，萧许川近乎任命般的笑着躺在地上。
程烟欲起身，萧许川放在她腰上的手却在察觉她准备起身的一瞬间，用了些力气，这一力道的施加出乎程烟的意料 ，程烟冷不丁地重新趴在了萧许川的身上。
程烟有些懵，但萧许川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抱一会，就一会，好吗……”
他的声音很低，但因为两人挨得很近，他说得每一声都仿佛从程烟心底响起得一般。
他一边说，一边轻抚着程烟得背，好似在安抚着她。
程烟规规矩矩地待着，认真地听着萧许川得心跳声，萧许川手轻搂着程烟，二人之间的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一会儿，萧许川低声说道“我先去沐浴，烟儿先等等，今日早些歇息。”
而后仓皇起身取了一旁放着的衣衫，程烟坐起身，理了理有些杂乱的衣衫，便见萧许川消失在隔间，合上了屏风。
程烟看着桌案之上的宣纸上写的“早些歇息”，若有所思，忽地想起尚未叫小二取热水，如何沐浴？程烟忽地站起身，还未意识到萧许川为何离开地那么慌忙。
她开门在门口招呼着小二取热水上来，而后回到房内。
慢半拍的意识觉醒，让她意识到了方才的不对劲，她看着屏风上的竹影，耳尖上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红晕重新上泛。
程烟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方寸彻底大乱，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充斥着她的世界，可她却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方才听见的萧许川的。
屏风之后有流动的水声，但程烟却觉得这抚平杂乱心绪的白噪音让人格外躁动。
直到房门被轻叩响，程烟拉开门让小二将热水放在屏风前。
小二离开后，程烟看着那一桶热水，犹豫着要不要让萧许川出来取热水，亦或者自己送进去。
最后她决定不作为，她坐于桌案之前，拿着有些干了的毛笔重新润湿，于宣纸之上胡乱写着，试图平心静气。
不知过了多久。
等萧许川再出来的时候，程烟已经趴在桌案上睡着了，而屏风口的那桶热水已经彻底凉了不知多久了。
萧许川去的匆忙，只拿了里衣进去，此刻一身白色绸缎里衣，头发散着，倒是让他更多了几分病弱美人公子的感觉。
他目光看着已经睡着的程烟，轻声拉开门，示意小二取热水上来后回到房内。
萧许川走至程烟面前，看见程烟面前的摆了许多写满了的宣纸。
最上面一张，只写了一句“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
萧许川看着那句诗，目光落在最后一字，眼眸含笑，他看着程烟睡得安稳的脸，笑意加深。
萧许川抬手，先用指节碰了碰自己的脸，确认温度正常了，并不凉才用指节轻刮了刮程烟的脸侧。
程烟感觉脸上有些痒，但意识尚未完全清醒，她抬手抓去，抓住了萧许川的微曲的食指，骨节分明，手感不对，她睁开眼，看见萧许川正眼中含笑的看着自己，穿着一身白色里衣，披散的头发，显得更加温柔。
“宜室宜家”程烟低声说着。
萧许川没听清，凑近了些“什么？”
程烟直起身，拉开了些二人的距离“没什么，我先去沐浴。”
刚欲起身，又被萧许川重新拉住“先等小二送热水来了再去。”
程烟看着屏风前的那桶水，又看了看萧许川，她眼神中带着明显的震惊。
那桶水不会是自己睡前让小二拿来的吧？而此刻……已经全然凉了？这人……程烟上下打量着萧许川。
这人……洗了这么久？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没多久，小二送来的热水化解了这诡异的尴尬。
程烟拿上衣裳去了隔间，隔间收拾的很干净，若是不是因为自己看着萧许川进来，恐怕都不会觉得之前这里有人用过。
萧许川看着宣纸上的字迹，又抬笔在一旁写下“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程烟洗完出来之时，萧许川正绕着床边走，不知在做什么，只是空气中若隐若现的血腥味有些突兀。
她抬步上前，却见地上放着沾染了血迹的宣纸，场面颇有些灵异，瘆得慌。
这便是萧许川之前说的法子？避开蛊虫的法子……程烟默默想着。
她视线落在萧许川的手指之上，对方不知怎么弄出的一个划口，正在往外挤着血。
萧许川最后滴了一滴，之后将手放在程烟眼前，笑着说“无事的。”
程烟低眸看着，确实无事，很小的一个口子。
程烟刚欲开口，又想起“隔墙有耳”，她点了点头。
萧许川不知何时拿来的浆糊，刷在宣纸上，等尽数完成，程烟绕开血迹坐在床榻之上，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萧许川。
萧许川知晓程烟的意思，他抬步上前，坐在程烟边上，低声说着“早些歇息。”
程烟往里坐去，见萧许川也准备躺下，才安心躺下。
入夜，两人睡得很浅，许是因为心中有所提防。
窗户被打开，北地的寒风灌了进来，让两人的意识彻底清醒，但都在刻意降低自己的呼吸声。
夜晚很静，静到蛊虫在地上攀爬的动静都格外明显。
程烟虽然闭着双眼，但却对外界的动静变化了如指掌，而她手一碰，便能握住萧许川。
黑夜之下，不再迷茫，而身旁便是爱人，纵然此处看不见月光，外面便是威胁，但却让她觉得比起启明殿的每一个夜晚都更心安。